軍械庫的鐵門早已被燒得滾燙。
    卿夢萱用斷矛撬開縫隙，一股濃烈的硫磺味撲麵而來。
    聞景煥扶著牆喘息，突然指向角落裏的油布：“那是過冬的烈酒，夠燒半個時辰。”
    卿夢萱眼睛一亮，剛要去搬酒壇，卻聽見遠處傳來熟悉的號角聲——三短兩長，是蒼狼軍的集結號。
    她和聞景煥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疑惑。
    “難道還有沒叛變的兄弟？”
    卿夢萱話音未落，就見一名渾身是火的士兵從濃煙中衝出，指著他們身後喊：“快……恒王殿下他……”
    兩人急忙回頭，隻見恒王被林戰押著走過來，長劍架在他脖子上。而林戰身後，竟跟著數十名手持火把的蒼狼軍士兵。
    “聞景煥，用火藥庫換他的命。”
    林戰的聲音在劈啪燃燒聲中格外刺耳，“否則，我讓你們親眼看著他被燒死。”
    聞景煥的目光掠過那些士兵，突然笑了。
    他的笑聲在空曠的軍械庫回蕩，帶著血腥味和決絕：“林戰，你看看他們的手。”
    林戰一愣，低頭看向身後士兵的手掌。
    那些原本該布滿老繭的掌心，此刻卻幹幹淨淨——那是從未握過兵器的文官才有的手。
    “你以為蕭妄真會信你？”
    聞景煥的劍緩緩抬起，指向那些士兵，“這些都是他派來的死士，等你殺了我們，下一個就是你。”
    士兵們的臉色瞬間變得僵硬。
    林戰剛要怒斥，就見最前排的士兵突然舉火把刺向他後心。
    混亂中，恒王猛地掙脫束縛，與聞景煥合力殺出一條血路。
    當他們終於衝出火海時，天邊已泛起魚肚白。
    卿夢萱看著身後化為煉獄的軍營，突然想起聞景煥昨晚的話，輕聲問：“我們真的能撐到最後嗎？”
    聞景煥握緊她的手，掌心的血與汗混在一起：“隻要還有一個人站著，就不算輸。”
    遠處的地平線上，隱約出現了一隊騎兵的身影，他們的旗幟在晨光中獵獵作響——那是蒼狼軍真正的軍旗。
    晨光將騎兵的身影鍍上金邊，卿夢萱卻不敢放鬆警惕。
    旗幟雖為蒼狼軍樣式，可在林戰叛變後，她對任何事物都多了幾分猜忌。
    聞景煥強撐著站直身體，右臂傷口的血順著劍柄滴落在焦土上，在幹燥的地麵暈開深色痕跡。
    “殿下！”
    隨著一聲熟悉的呼喊，一騎當先衝了出來。
    來人是蒼狼軍的副統領沈千羽，臉上還帶著長途奔襲的疲憊，鎧甲縫隙間滲出絲絲血痕，顯然在趕來途中遭遇過戰鬥。
    他翻身下馬，單膝跪地，“末將奉裴將軍之命，率兩千騎兵支援！”
    聞景煥與恒王對視一眼，眼中閃過一絲驚喜。
    他們都清楚，裴烈重傷未愈卻仍安排援軍，足見其對局勢的敏銳判斷。
    然而，還沒等眾人鬆口氣，遠處突然傳來密集的馬蹄聲，數十騎黑衣蒙麵人從側翼殺出，目標直指沈千羽帶來的援軍。
    “保護軍旗！”
    沈千羽大喝一聲，迅速組織士兵列陣迎敵。
    黑衣人手中兵器泛著幽藍的光，顯然淬了劇毒。
    林戰不知何時從混亂中逃脫，此刻站在高處，臉上掛著癲狂的笑：“聞景煥，這隻是開胃菜！蕭二皇子說了，要讓你們死無葬身之地！”
    卿夢萱握緊手中斷矛，突然注意到黑衣人的攻擊方式十分詭異——他們看似凶狠，卻總在刻意避開致命部位，更像是在拖延時間。
    她心頭一驚，轉頭望向軍營方向，隻見濃煙中隱約升起幾縷黑色煙霧……。
    “不好！他們在等援軍！”
    卿夢萱大喊。聞景煥當機立斷，對沈千羽喊道：“分出五百人守住西側山口，絕不能讓楚軍增援！”
    他又看向恒王，“你帶傷，隨沈將軍先退，我和雲娘斷後。”
    恒王剛要反駁，卻被聞景煥淩厲的眼神製止。
    他咬牙點頭，翻身上馬，臨走前將一枚刻著王室徽記的腰牌塞給卿夢萱：“若有不測，憑此去北境入朝求援！”
    黑衣人見計劃被識破，攻勢愈發淩厲。
    聞景煥揮劍擋開刺向卿夢萱的匕首，手臂傷口再次崩裂，鮮血噴湧而出。
    卿夢萱趁機甩出腰間繩索，纏住一名黑衣人腳踝，將其絆倒在地。
    她俯身奪過對方兵器，卻發現刀柄上刻著一個小小的“蕭”字。
    就在局勢膠著之時，西方突然傳來震天動地的喊殺聲。
    一支打著楚國旗號的軍隊如潮水般湧來，為首之人騎著通體雪白的戰馬，手持長槍，正是蕭妄！
    他嘴角掛著勝券在握的笑，高聲喊道：“聞景煥，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沈千羽帶來的援軍本就疲憊，麵對蕭妄的生力軍，漸漸落入下風。
    他環顧四周，發現東側有一處陡峭的懸崖，崖邊生長著密密麻麻的荊棘叢。
    “所有人向東撤退！”
    聞景煥大喊。眾人雖不解，但多年來對他的信任讓他們毫不猶豫地服從命令。
    蕭妄見狀，大笑道：“想逃？追！”
    楚軍緊追不舍，卻沒注意到聞景煥在經過荊棘叢時，悄悄點燃了隨身攜帶的火折子。
    幹燥的荊棘遇火瞬間燃起，火勢借著風勢迅速蔓延，形成一道天然的火牆，將楚軍攔腰截斷。
    蕭妄勒住馬韁，望著熊熊烈火，眼中閃過一絲惱怒。
    他轉頭對身邊副將說：“派人繞路，務必在他們到達北境前將其截殺！”
    聞景煥等人穿過火海，早已疲憊不堪。
    沈千羽清點人數，發現折損了近半士兵。
    更糟糕的是，他們的幹糧和水在軍營被毀時全部丟失，而北境還有百裏之遙，途中皆是荒無人煙的戈壁。
    “我們不能坐以待斃。”
    聞景煥撕下衣襟簡單包紮傷口，“沈將軍，你帶二十人去尋找水源。”
    “其他人原地休息，收集枯枝，我們夜裏生篝火取暖。”
    卿夢萱看著他強撐的背影，心中泛起一陣酸澀。
    她走到恒王身邊，將腰牌還給他：“殿下，你該好好休息，傷口不能再耽擱了。”
    恒王搖頭：“現在不是休息的時候。”
    他望向遠方，眼中滿是憂慮，“蕭妄不會善罷甘休，我們必須盡快與北境守軍匯合。”
    “而且……”
    恒王頓了頓，壓低聲音，“我懷疑軍中還有內奸，此次援軍的消息恐怕早已泄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