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啟山在書房裏看輿圖，半晌煩躁地坐下，又很快起身，在書房裏麵來回踱步。
    他發現他好像沒辦法靜下心，隻要一停下來，就在想嶽綺羅。
    想她的眼淚，想她提起陳皮時的樣子，
    每次想，或是心裏泛出一絲甜，又或是心生煩躁。
    張啟山覺得自己的狀態很不對。
    他並非是毛頭小子，雖然從未和女人接觸過，但該懂的都懂。
    他怕是對嶽綺羅有了些男女之情。
    很突然。
    他其實一直以來對嶽綺羅的關注都並不多。
    尤其是在搞懂她的“特殊”後。
    沒有想到，現在居然會演變成這樣。
    他叫來如今的副官詢問嶽綺羅在做什麽。
    副官說：“嶽姑娘剛才出門了。”
    張啟山有些驚訝，不過很快就反應過來，嶽綺羅怕是去接陳皮的。
    張啟山又開始煩躁了。
    他沉了臉，閉著眼睛捂住額頭，整個人往後靠著：“有沒有派人保護。”
    副官：“派了一個小隊。”
    “嗯，那就好。”張啟山頷首。
    把人打發出去後，張啟山在房間裏麵呆愣了許久。
    最終將所有的思緒壓了下去，開始著手於正事。
    如今長沙城中的九門已經初具雛形，但來自其他幾方的壓力依舊匯聚在他的身上。
    他接下來得將這些人全部喂飽，如此他才能夠以最快的速度將九門給建立出來。
    他不能夠後退，也不能夠倒下。
    否則的話，到時候那些豺狼會將他與周圍的人全部分食殆盡。
    他要保護嶽綺羅。
    想到這裏，張啟山重新靜下心來，思考正事。
    而另一邊，嶽綺羅坐著汽車來到了自己今天的目的地。
    隻是沒想到，在門口的時候看到了唐燕寧。
    他一身筆挺的探長服裝，在這冬日裏顯得有幾分蓬勃生機。
    這位唐探長在民間的風評很是不錯，良好的出身，優越的外表，以及正直的性格，都令他擁有不少的擁躉。
    就之前在唐府住的那段時間，唐寶兒就曾說過，有不少的長沙城閨閣千金都想要嫁給唐燕寧。
    唐燕寧看到嶽綺羅後，幾步走上前來，卻又在離嶽綺羅三步遠的距離頓住了腳步。
    他喉結滾動，有些拘謹的道，“嶽姑娘，你還好嗎？”
    嶽綺羅現在的外表看上去其實不怎麽好。
    而她就是要表現得虛弱，今天沒有上什麽胭脂，一張臉很白。
    加上墨發與紅色旗裝冬襖的映襯，整個人看上去就像是雪地裏盛放的一株紅梅，但卻又被染上了雪色。
    他道，“我沒有事情，唐探長，我想知道陳皮什麽時候出來，我來接他。”
    唐燕寧心裏猛地一沉，隨即泛起了絲絲苦澀。
    他開口時，聲音帶著怒意：“嶽姑娘，你知道他做了什麽嗎？他殺了幾十個人，那條街幾乎都被他屠殺幹淨，無論是男女老幼，都沒有放過！”
    說到這裏，唐燕寧有些激動的上前一步，靠近了嶽綺羅，盯著她的眼睛，
    “你為什麽一點也不害怕，你就不怕他哪天發瘋把你也殺了嗎？”
    “唐探長，你這話說得過分了。”嶽綺羅神色始終平靜。
    陳皮做的事情，的確出乎她的預料。
    但還是那句話，人有親疏遠近，她本也不是什麽好人，甚至這一世幹脆不是人。
    她不會要求陳皮去做什麽大善人。
    嶽綺羅垂眸道，“唐探長。”
    唐燕寧聽到嶽綺羅叫他，抿了抿唇，“我在。”
    嶽綺羅掀眸看他，“我這人或許有些冷情冷性，在我這裏沒有什麽家國大義，我隻知道在我險些被人欺負，險些死的死掉的時候，是陳皮將我撿了回去。”
    嶽綺羅美化了一下他與陳皮的初識。
    或許那時候，他們雙方都不知道，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麵，他們會相依為命。
    陳皮能接受她不是人，那嶽綺羅自然也能接受陳皮骨子裏的殘忍。
    說到底，真論殘忍，他這個女鬼豈不是比陳皮更加的惡毒？
    此刻，唐燕寧喜愛他，是因為她的清純外表，以及他偽裝出來的柔弱性格。
    若唐燕寧真的知道她一切的身份，知道她做過的那些事，殺掉的那些人，她又會如何呢？
    唐燕寧的反應嶽綺羅並不在意，嶽綺羅隻知道陳皮永遠不會放棄她。
    就算讓陳皮背叛人類，他也會毫不猶豫。
    既然如此，嶽綺羅也不會放棄對方。
    或許到現在，她對陳皮，也已經不僅僅是因為氣運了。
    陳皮，本就是要與嶽綺羅同行的。
    “所以，無論陳皮做了什麽事情，他在我這裏永遠是第一親近的人。
    唐探長，你我都知道，這個世道本也就是吃人的世道，比起那些默默吃人的人，陳皮，這樣子的難道還算不得好嗎？”
    唐燕寧有些生氣：“嶽姑娘，你在強詞奪理！”
    唐燕寧有些難受，“他殺了那麽多人，毀掉了那麽多個家庭，卻因為是二月紅的徒弟，因為有張啟山求情，所以他不用受到任何懲罰。
    你可知道，那些死者的家屬又是如何的痛不欲生。嶽姑娘，你和陳皮是不一樣的人。
    那陳皮就算救過你，但也不能夠抵消他的罪惡，你應該離他遠點兒。”
    嶽綺羅看到了一個似乎想要給他上思想品德教育課的人。
    勸一個惡女，或者說惡鬼。
    嶽綺羅隻覺得對方有些聒噪。
    她垂眸道，“若我有一日殺了人，唐探長是否也會如此說？將我送上絞刑架，或者給我一木倉？”
    這句話後，雙方陷入了沉默。
    唐燕寧許久才道，“對不起，我沒有答案。”
    他從小受的教育讓他嫉惡如仇。
    在這個時代，像他這樣真正為普通人做主的探長，真的很少。
    可剛才嶽綺羅的問題一問出來，唐燕寧自己都陷入了沉默。
    因為他居然會下意識為嶽綺羅脫罪，為她找好殺人的理由。
    嶽姑娘不會無緣無故的去殺誰，一定是對方做了什麽傷害她的事情。
    這個想法令唐燕寧心中猛地一驚，原來、原來人的心果真是偏的。
    他也不再說陳皮的事情，就陪著嶽綺羅站在外麵，等待著陳皮出現。
    陳皮這一次顯得十分的狼狽，身上有不少鞭打的傷痕，衣服血跡斑斑，且還破損了，十分的單薄。
    就連臉上，似也被拳打過，有不少的淤青，嶽綺羅看到之後，竟真的生出了幾分酸楚。
    她讓跟來保護她的人，將她為陳皮準備的大衣拿過來，走上前去親自替陳皮披上。
    陳皮披上之後，離她遠了兩步，“綺羅，我現在又髒又臭，你離我遠點。”
    嶽綺羅卻靠近他，握住了他的手。
    陳皮沒說錯，他現在的確又髒又臭。
    他十指被夾過，腫得非常難看，手指甲裏麵甚至還有泥垢。
    陳皮練的鐵彈殺人，居然有人會傷他的手。
    光看這雙手，嶽綺羅就能想象他在裏麵受了怎樣的折磨。
    嶽綺羅心中有怒火在燃燒，陳皮是她的人，卻被人折磨成這樣。
    不對。
    就算陳陳皮罪大惡極，殺了那麽多的人，但有二月紅和張啟山的關係在，應當沒人敢對他動刑。
    顯然，這一次動手的和張啟山，或者說二月紅不不睦。
    想要借著對陳皮用刑，來向這兩人宣戰。
    那人真的是活得不耐煩了！
    嶽綺羅抿唇，握緊他的手，“我不嫌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