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承煊的事被村裏人談論了好幾天後，熱度漸漸散去。
    那位有錢的大少爺，陣仗再大與老百姓關係也不大。
    不過，他人雖走了，留在王家的東西卻不少。
    新床、新桌椅、新被褥，還有嶄新的鍋碗瓢盆等，全都留給了王老大夫。
    光這些物件最少都得值個幾十兩銀子，床和桌椅是雞翅木的，被褥枕套是花軟緞的，瓷器是青白瓷，鍋是精鐵鍋。
    每一樣都是鄉下人家難得一見的好物。
    趙家少爺剛走那兩天，他住的王家西屋成了村裏最熱門的聚集地。
    全村上到九十九，下到不會走都跑來參觀感慨了。
    丁寧是等熱度退散後，才拎了兩豬蹄到王老大夫家。
    “你又進山了？”
    看到肥厚的豬蹄，老頭兒兩眼發光。
    “最近不是天天吃香喝辣的，豬蹄你也饞。”
    東來順的廚子都出動了，還能缺了他好吃的。
    “那不一樣，他需要忌口。”
    老頭兒毫不客氣地拿過豬蹄，喜滋滋拎回了廚房。
    丁寧跟著走進去，從前亂糟糟的廚房被人收拾了一遍，看著還算幹淨。
    但從灶台上胡亂擺放的鍋碗瓢盆，已經能預判到用不了多久，廚房又要恢複原樣了。
    “瓷碗不收起來麽？”
    “收起來幹啥？”老頭兒不解。
    “這碗挺貴的吧，不怕砸壞了麽？”
    丁寧看著老頭兒若有所思。
    村裏絕大部分人家用的都是大白碗，誰家若有一套好瓷器肯定都會收得好好的，有啥重大節日或者招待重要客人才舍得拿出來用上一用。
    這老頭兒卻把值錢的青白瓷隨意擺放在灶台上。
    “壞了就壞了，又不用老夫花錢買。”
    王老大夫把豬蹄放好，想到晚上可以燉紅燒豬蹄，就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村裏沒有賣肉的地方，去一趟鎮上又太遠，他年紀大了也不願意去太遠的地方，素菜他不缺，就是缺點肉菜。
    “碗可以賣了換錢呀。”
    丁寧拿起一個青白瓷碗，白中泛青，青中帶白的釉色像淺淺的湖水，看著確實挺值錢的。
    “誰會買別人用過的碗。”
    王老頭兒忍著翻白眼的衝動，不就是套青白瓷麽。
    丁寧看了他一眼，突然笑了，“趙承煊賠了你多少銀子？”
    前些天打酒的錢都快沒了，這會兒青白瓷碗都不放在眼裏了。
    老頭兒吹胡子瞪眼，這丫頭精的時候賊精，裝傻的時候也是真裝，
    “沒多少，也就幾張銀票子而已。”
    幾張銀票？難怪了。
    “您老記得省著點，別到時候又說買包紮布的銀子都沒有了。”
    說起來，王老大夫日子之所以過得這般清貧，一部分原因是別人欠他診費，另一部分原因是他不懂規劃管理錢財。
    他有錢就用，反正沒錢也餓不著他。
    “小丫頭家家的懂什麽，人活一世，有錢沒錢日子照過，活得自在逍遙才是最重要的。”
    王老頭兒搖著腦袋往外走，斤斤計較的日子活得多累呀。
    丁寧跟著走出去，老頭兒這話她也是讚同的。
    不過心裏想是一回事，實際做的又是另一回事，想要活得像他這般瀟灑自然，她的道行還是差了一點。
    “你婆婆咳嗽好一些沒有？”
    老大夫照例詢問。
    “好一些，但還是咳，她說每年冬天都這樣。”
    藥也喝了，話也勸了，美人婆婆的狀態雖然有所好轉，可依舊一副病懨懨的樣子。
    “她這毛病不好斷根，還是得慢慢休養，你們若是還不放心，也可以去縣裏尋個有名望的大夫瞧瞧。”
    老大夫撫著花白的胡子，醫道畢竟不是他的本業，治些普通病症他還可以，疑難雜症或者頑固病症就請另尋他人吧。
    “我們會考慮的。”
    實際上，美人婆婆根本不願意出門，除了偶爾在院子走動一下，崔家院門都不願意踏出一步。
    丁寧挺頭疼，崔九郎倒挺淡定，說他娘以前也不喜歡出門。
    可真應了那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王爺爺，來你家晃悠的人多，得注意點東西。”
    丁寧走之前提醒一句。
    這些東西王老頭兒沒看在眼裏，可架不住別人會惦記上。
    尤其是有錢少爺在王家養病的事情已經傳遍了十裏八鄉。
    他家裏經常有病患上門求醫，人來人往間丟了東西老頭兒自己恐怕都不清楚。
    “小丫頭就別操心我了，你下次若是再進山打獵，記得給老夫帶兩隻野雞。”
    王老大夫笑嗬嗬提出要求。
    丁寧橫睨一眼，“野雞柴，您老人家吃了塞牙。”
    “不怕，不怕，老頭兒把野雞燉爛糊，就不塞牙了。”
    老頭兒咧嘴笑，露出缺了好幾顆大牙的牙齒。
    丁寧忍俊不禁，笑著和他揮揮手。
    她沒著急回去，轉頭找丁小弟。
    前日偷閑去山穀那邊打了頭野豬，個頭不大她自己扛出山，然後扔給丁小弟和羅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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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子倆忙活了兩三天，還沒把野豬完全處理幹淨。
    丁寧剛才拎了兩大豬蹄給王老大夫，現在得去拿些豬肉回崔家。
    還沒進丁家院門，一股淡淡血腥味已經撲鼻而來。
    也難怪美人婆婆和崔九郎會這般嫌棄血腥味，就是丁寧自己聞著這種味道都覺著不好聞。
    “汪汪汪～”
    小黑胖從院裏衝了出來，圍著丁寧不斷繞圈子，小尾巴甩得都快飛了起來。
    “姐，豬蹄送好了？”
    丁小弟坐在灶口處，正往大盆子裏的肉抹鹽巴。
    一頭野豬肉實在太多，新鮮的吃一部分，大部分還是得臘起來慢慢吃。
    “嗯，送好了，娘呢？”
    丁寧沒瞧見羅氏的身影。
    “她在堂屋灌臘腸。”
    灌臘腸工序比較複雜，外邊太冷，屋裏的壁爐燒著柴火，在裏麵弄人會暖和些。
    “做這麽複雜幹嘛，怪累人的。”
    丁寧不喜歡幹廚房的活，寧願幹粗活重活，也不喜歡油膩膩的廚房活計。
    “臘腸好吃呀，姐，比臘肉更好吃呢。”
    丁小弟咽著口水，似乎已經能想象出那種滿嘴油香的滋味。
    “你吃過？”
    丁大丫的記憶裏好像沒有吃過臘腸。
    “吃過，別人給的。”
    丁小弟點點頭，回想起來都一臉興奮。
    艾瑪，這孩子的幸福點還真有點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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