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絮一瞬間沒聽懂，皺眉道：“什麽意思？”
    大夫摸了摸胡須，搖頭道：“你若是願意理解就理解，你若是聽不懂便也無甚可說。”
    大夫以為吳絮是故意裝作聽不懂，也是，大男人聽見這些都是會覺得羞恥的，自然不樂意這樣被人說出來，大夫見多了，也就順著話說下去。
    吳絮抿著唇，再次詢問道：“我需要你說的更明白一些。”
    大夫見此人油鹽不進，轉頭瞥了一眼，吳絮抿著嘴皺著眉，表情不似惱羞，大夫便說道：“腎髒精氣陰陽不足，恐對身體無益，床笫之戲盡量克製或是停止。”
    吳絮蹙眉，搭在扶手上的手在收緊，語調卻盡量自然道：“多謝大夫，隻是在下還有一事相問。”
    大夫見吳絮態度很好，好脾氣的說道：“你且道來。”
    吳絮垂眸，遲疑了幾秒才緩緩開口道：“您可知男子與男子行房事之後有何感受？”
    大夫端茶杯的動作一頓，又抬頭看向吳絮，沉思了幾秒，“男女床事陰陽之和，即是如此女子也免不得受些苦楚，更何況男子與男子之間？少不得見些血腥。”
    “房事之後，或許會腹痛尻痛不止，嚴重者下床不能，行坐站臥皆是難捱，若是行事者小心……”大夫看了吳絮一眼，繼續說道：“受難者也隻會覺得腰酸腿疼，尻痛難捱，精力不濟，渾身酸軟。”
    吳絮低頭，左手緩慢摩挲右手手心，神經質的用力。
    大夫慢慢倒了一杯茶推到吳絮麵前，隨即淡淡道：“此世人身不過皮囊，人生短短數十載，若是叫什麽事情困著心思煩惱實在可惜，側頭看這天地，有雲有風，有草有花，若是隻能看見穿著衣服的皮肉又怎麽能高興起來？”
    “就當是風吹過身體，是水喝進喉嚨，發生了不必日日記掛著，夜夜念叨著，反倒叫那些記憶傷了自己。”
    吳絮沉默很久，慢慢抬手捧住茶杯，暖熱的溫度一時間竟讓人覺得燙手。
    手臂一點點後縮，慢慢將這杯長者倒的茶水端著捧到懷裏。
    吳絮還是垂著頭，盯著茶杯中浮浮沉沉的茶葉，年邁的大夫安靜的注視著對麵的人。
    他自然是一早就知道這人的身份，沒有人會不知道。
    偌城最大富商尋回來的親生兒子。
    與這件事情一樣出名的，就是富商天資絕豔的寄養的孩子，過去這段時間，大家也是除了知道那位親子雙腿有疾無法站立之外便一無所知了，除了被拿出來與寄養的孩子做對比幾乎沒有任何人還記得他的存在。
    捧著茶杯的手未曾有所動作，茶杯中溫柔的茶水卻泛起點點波瀾，一滴眼淚砸進茶杯裏，捧著茶杯的手在用力，指節泛白。
    吳絮緩慢舉起茶杯喝了一口，抬起頭麵上毫無異色，“有勞先生指點。”
    吳絮告辭了，大夫看著陳無許的背影輕輕歎了口氣。
    這種事情屢見不鮮，隻是受害者甚少提起，加害者反以為榮。
    痛苦恐懼，反而成為了加害者的榮耀和炫耀資本。
    “大少爺。”吳絮出門，雜役連忙迎了上來。
    吳絮擺擺手，說道：“回去吧。”
    說完像是有些疲憊的閉上了眼睛，緩慢往後靠，右手抬起按住自己的左手手臂細細的按揉。
    可笑他還以為那些紅痕是蚊蟲留下的。
    可笑他還得意於蘇黎蠢笨竟真心拿他當哥哥，當哥哥。
    可笑他還思量著蘇黎真心待他，他是不是也該改變一二。
    可笑。
    那賤人日日看他在主仆情深的戲碼裏斟酌計算，背地裏怕是在狠狠的嘲笑他天真愚蠢。
    那人容貌生的倒是一頂一的天神下凡，怎麽會……怎麽能做這種事情？下作！下賤！
    “咳咳……”吳絮忽而咳嗽起來，推著輪椅的雜役連忙彎腰道：“大少爺，你怎麽了？”
    吳絮抬手狠狠打了雜役一巴掌，另一隻手抬起捂住自己的嘴，抬起的漂亮眼眸是冷厲的冰涼，聲音有些悶悶的含糊，“我就算死在這裏也輪不到你插嘴，做好你的事。”
    雜役連忙彎下腰，繼續目不斜視的推輪椅。
    吳絮垂頭放下衣袖，淺色衣袖沾染一片深刻的暗紅，吳絮抬手擦掉嘴角的鮮血，眼神沉沉。
    哈哈……看一個人白日裏一無所知還與其虛以委蛇，自以為掌控全局，卻在夜晚被全然碾壓不自知的戲碼很有意思吧？
    肯定是有意思極了，才會叫那些高高在上的存在也加入其中。
    吳絮緩慢碾磨指尖沾染的豔麗鮮紅，嘴角慢慢扯起一絲冷笑。
    那就好好玩，好好……玩。
    回到府邸，進門還沒回自己的院落中就遇到了快步迎接而來的蘇黎。
    吳絮麵上帶起一絲愕然，“小黎今日鋪中無事嗎？”
    “算不得無事，卻不是什麽大事，我心中念著少爺，自是想著早日歸家前來尋你。”蘇黎笑了，趕走雜役伸手推著陳無許輪椅。
    吳絮側目眉眼含笑，一點曖昧的親昵，“我們分別許久，昨日倉促一麵叫我也很是想念小黎。”
    蘇黎愣了一下，眨眨眼，注意到吳絮先前躲避的態度現在全然消失了，反而溫和起來，心中驟然起疑。
    吳絮眨眼轉回頭，手指交疊將血跡壓著藏住，皺眉道：“我……這幾日在宮中住的有些不舒服，不知為何，總讓人覺得腰酸背痛，可叫太醫來看卻隻道我體虛，我雖知事實如此，可……”
    吳絮停下話頭，眸光沉沉的蘇黎收斂神色走到吳絮麵前眨眨眼問道：“可是什麽？”
    吳絮抿抿嘴，“那個酸痛的感覺不太一樣……總之我也不知該如何與你說，好在現在我已經回來了，若是下次殿下還邀我去宮中可如何是好？”
    蘇黎挑眉，心中明了，原來這個蠢少爺是不想去宮中了，難怪今日這般乖巧順從，自己不想得罪人，所以想要讓他蘇黎做這個壞人拒絕殿下的邀請。
    有點心機，但目的明顯，先前的懷疑看來是他想多了。
    蘇黎不讓吳絮失望，立刻開口道：“若是下次陳公子再邀請你，我幫少爺拒了就是了。”
    吳絮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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