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他自己似乎還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變化，也並不覺得自己這個想法有什麽不對，殊不知他正在被潛移默化的一點點改變。
    “知道了，我許她長假，歸期未定，若是到時候她回來，我會來提醒你的。”蘇黎答應了下來，卻依舊是個有轉圜餘地的不確定說法。
    “好吧。”吳絮答應下來，心裏卻覺得月兒怕是凶多吉少了。
    罷了，一個叛主之奴，無論多少苦衷都沒必要去惋惜難過。
    見吳絮似乎興致不高，蘇黎轉移話題道：“你我許久未見，不聊這不相幹的人了。”
    吳絮不置可否，靜靜聽著蘇黎說話。
    如此看來，甚至顯得分外歲月靜好。
    近日來，京中局勢越發緊張起來，就連遠離京城的人都感受到了氣氛焦灼，人人自危。
    吳絮和蘇黎卻不受影響，兩人關係反而越來越好。
    白日裏兩個人宛如親兄弟一般相處，吳絮此人並不嬌氣，但是和關係好的朋友說話總是軟的，分外乖巧可愛。
    蘇黎起初有些懷疑，懷疑吳絮是否是有什麽計謀，可說到底他並非全然的了解吳絮，也並不知吳絮付出真心是什麽模樣。
    說不得……
    說不得被這卑鄙小人真心相待後，對方當真能這般乖軟順從呢？
    這樣想著，蘇黎忍不住沉迷於吳絮無條件的信任。
    被信任在乎，本身就是一件會讓人上癮的事情。
    可白天吳絮越是乖巧柔和，夜晚的他就越是歇斯底裏，每每看著吳絮漂亮眼眸，對方溫柔笑著時，總能讓蘇黎恍惚間想起夜晚對方眼底寒霜，幾欲擇人而噬的瘋狂扭曲。
    一時之間，蘇黎甚至生出一種，或許他是個瘋子的錯覺。
    好像對方的溫柔瘋狂都是他的幻想。
    蘇黎以為自己能永遠冷漠，置身事外。
    但被受害者的溫柔信任吸引著，拉扯著，他也不得已陷入其中。
    即便如此，蘇黎依然冷靜。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的沉淪，心中暗嘲自己愚蠢下賤的同時，卻並不慌張或是羞愧。
    蘇黎對纏綿相愛並不執著，白日親密無間的愛人，夜裏怨鬼和罪犯也沒什麽不好。
    蘇黎想著，嘴角輕輕上揚，溫潤如玉的笑起來。
    清冷的人這樣溫柔的笑起來，能聯想到冬日暖陽，春日鮮花，近乎於讓人感動的漂亮。
    吳絮落下最後一筆，一側頭看向蘇黎，一瞬間像是有點陌生，吳絮有點不滿蘇黎的走神，想要喚蘇黎，但他張了張嘴，隨即頓住了。
    這一瞬間大腦是空白的，吳絮忽然忘了該叫蘇黎什麽，停頓了好一會兒才說道：“……我問你話呢。”
    蘇黎回神，垂眸看去，紙上山水雖簡單，但對初學者來說已算得上是極有天賦的了。
    “不愧是少爺，筆觸雖略顯稚嫩，然三兩筆勾勒的山水神形巨備，雖不似大家之作，卻靈氣斐然別有一番風味，若是你欲賣此畫，我當是千金拿下。”蘇黎笑著點評道。
    吳絮心中冷笑，麵上卻裝出一副自得的樣子，“千金委實誇張，你若是喜歡，我送你便是。”
    蘇黎眼中笑意俞濃，以往怕是連張好臉都難得，如今卻也是能送出親手所做之物的關係了。
    “那少爺可願給我落下落款？”蘇黎得寸進尺道。
    這個要求就有點為難人了。
    吳絮未曾上過學堂，大字不識幾個，雖會寫自己的名字，卻委實下不得眼，若說這幅畫靈氣十足，待到落款落下，這幅畫就可以拿去做抹布了。
    見吳絮猶豫，蘇黎笑道：“此畫我欲收入我藏品之中，若是少爺留下落款，也叫他人知道，這是你送於我的。”
    吳絮抬頭盯著蘇黎，蘇黎表情真誠，看不出半點勉強或是敷衍，這樣的真誠甚至讓吳絮不解。
    不解為何看起來如此溫柔，待自己這般和善的人夜裏究竟做的有多過分才叫自己如此崩潰？
    或許對方也隻是演技好罷了，說不得現在對方也覺得自己這個當少爺的和善溫柔呢，殊不知不過是互相算計罷了。
    “好。”吳絮盯著蘇黎看了一會兒，答應了下來。
    就好像是極認真的承諾，這樣認真的態度叫蘇黎愣了一下。
    吳絮垂眸重新拿起毛筆，在紙上落下自己的名字。
    《吳絮贈黎》。
    未曾上過學堂的人寫不出什麽動人的詩句，堪堪落下四個字也極不好看，認真的態度卻分外動人。
    吳絮寫完難得有點羞赧，抬頭去看蘇黎，蘇黎沒看他寫的字，在目不轉睛的盯著他，過了好一會兒才側頭看向紙上的留字，輕輕笑了，“我很喜歡。”
    吳絮拿出自己的印章，準備落款，卻忽然抬手捂住自己的腦袋，痛苦的皺眉。
    這樣忽然的態度叫蘇黎一驚，連忙伸手扶住吳絮，憂慮道：“少爺你怎麽……”
    “滾開！！”吳絮猛地抬手一把揮開蘇黎的手，將手中印章狠狠砸出去的同時，揚起旁邊墨碟直接扣在了那幅畫上，隨即抬手就欲將那幅畫撕碎。
    蘇黎一瞬間好像心跳漏了一拍，驟然抬手拽住吳絮的輪椅，將人拉到後麵，卻還是叫人將脆弱的紙張撕扯掉了一角，角落落字隻餘下“吳絮贈”這三個字。
    吳絮抬手將手中的紙團揉捏後狠狠砸在地上，仰起頭冷笑道：“兄友弟恭，主仆情深的戲碼好玩嗎？把我耍的團團轉有趣嗎？”
    蘇黎餘光看了眼外麵尚且還有的夕陽，心中驟然一沉。
    今天吳絮居然提前恢複記憶了。
    蘇黎眼神往下，看見被吳絮丟在腳邊的紙團眼神微冷，“少爺怎麽能毀壞送與我的東西呢？”
    “送你？嗬……沒有親人送你的東西，你難過了？遠近聞名的經商天才缺愛了？”吳絮說話近乎於惡毒，表情更是惡意滿滿。
    蘇黎驟然抬眼盯著吳絮，目光冰冷的壓迫，嘴裏發出一聲氣音，“爹娘愛我，自是不缺他們的愛，你既然不愛我，那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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