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書房。
    烏童雪百無聊賴趴在桌子上，有一搭沒一搭摸著算盤珠子，盡量不發出聲音。
    燈火如豆，窗紙上倒映著人影，影影綽綽。
    柳青策坐在書桌後，脊背挺直，手裏握著一本書，目光專注。
    等再一次下意識瞥向一旁時，隻見那人已經進入淺眠，呼吸平穩有律。
    柳青策悄聲放下書，走過去，灰黑影子落在烏童雪身上。
    少年單手曲起，手枕在上麵，臉上睡出淡淡紅暈，肌膚白裏透紅，睡顏乖巧。
    柳青策微鎖起的眉心舒展開來，屈指碰了碰某人的額頭，力道極輕。
    讀書的煩悶已然消散，心裏暗自譴責了一遍烏童雪的強盜行為。
    兩家自幼為鄰，柳青策和烏童雪的感情極好，大人們對他們互相留宿習以為常。
    柳青策的領地意識極強，烏童雪就喜歡踩著他的底線蹦躂，久而久之，柳青策也習慣烏童雪的存在。
    欣賞了一會兒他乖巧的樣子，柳青策才捏了捏他的鼻子，把人弄醒。
    “幹什麽？”烏童雪轉了個方向繼續睡。
    “去我房間裏睡，小心著涼。”
    烏童雪又賴了一會兒，才不情不願道：“……知道了。”
    柳青策是書生，生的白淨秀氣，人如其麵，標準式的柔弱書生。
    殺雞沒問題，徒手抱一個人恐怕胳膊會折，書生柳青策又催了催，“很晚了，你先去睡。”
    烏童雪幽怨的給了他一個眼神，才打著哈欠飄忽著步伐出門去，熟門熟路地拐進柳青策的房間。
    門被關上，柳青策才轉身踏過書房的門檻，關上門繼續溫書。
    作為一名書生，柳青策有一套自己的作息，十年如一日。
    撥了撥燈芯，柳青策回到書桌後，重新沉浸下思緒，認真看書。
    今夜的月亮極圓，兩三片烏雲飄蕩在天幕上，偶爾遮住半闕圓月。
    月華灑落，照亮一角衣袍上的銀絲紋路，折射出隱隱流光。
    樹葉沙沙作響，沈鈺負手立在枝幹上，眼中映著一點昏黃燈火。
    阿夜拿著刀，陪著在那裏站了許久，才離去。
    柳遠回來的比想象中早，一見到他，青姨心裏的石頭總算落了地。
    “我先去見見那個孩子。”柳遠經常在外麵跑，性格圓滑又隨和，三言兩語安撫好妻子，去見沈鈺。
    烏童雪帶著小黑蹲在牆角，呼嚕著小黑油光水滑的毛，一邊想要聽隔壁的動靜。
    可惜，什麽都沒聽到。
    倒是很快得知柳青策和沈鈺過幾天就要去往京城。
    柳青策在盤點東西。
    “你要記得我的利息，還有銀子，一定不能忘了。”烏童雪拿出幾張欠條在他眼前晃了晃。
    “還有，京城有什麽好吃的你給我提前記一下，你先試，好吃的記錄下來。”
    烏童雪喋喋不休，“還有好玩的地方，聽說京城……”
    小黑趴在地上睡覺，已經聽暈了。
    柳青策好脾氣地一一應下，絲毫沒有不耐煩。
    “都會寫信告訴你。”
    “好哦。”烏童雪這會兒也十分的乖巧，還幫忙收拾。
    柳青策看著既窩心又不舍，“東西不多，我來吧。”
    才遞了一件衣衫的烏童雪重新坐回凳子上，悠哉喝著清茶。
    柳青策都要走了，烏童雪這些天都十分乖巧安分，柳青策都不適應了。
    心裏惶惶，“銀子我留下一半給你。”
    “嗯？利息給我翻一倍？”烏童雪一拍手，“好啊。”
    柳青策：“……”就恨自己長了一張嘴。
    就他這財迷樣子，誰缺銀子他都不可能缺，白心疼了。
    烏童雪高高興興又拿了一張欠條回家去。
    對此，柳萱沉默以對，柳青策在小雪麵前就沒什麽腦子，霸王條款簽了又簽，活像地主家的憨子長工。
    臭男人不需要她心疼，柳萱高高興興又給烏童雪空癟的小金庫添了點銀子，欣賞了一會兒盛世美顏才依依不舍離開。
    “哎。”柳賢暗暗歎了口氣，弟債哥還。
    好大哥柳賢也給弟弟的小金庫添了些銀子。
    “別擔心他。”柳賢拍了拍弟弟的肩膀，“他不會有事。”
    金鱗豈非池中物，一遇風雲便化龍，這一趟或許是柳青策的非凡際遇。
    烏童雪點點頭，他倒是不擔心，他更擔心的是交在柳青策那兒的小金庫何時才能拿回。
    鈴最近沉默了許多，似乎在忙著做什麽，不過他相信鈴的實力。
    既然答應了會照看柳青策的小命，那就沒什麽擔心的餘地。
    小黑過來咬了咬他的褲子，烏童雪低頭看去。
    小黑一隻腿扒拉著一個小籃子，搖著尾巴朝著門口汪汪汪個不停。
    烏童雪一拍腦袋，急匆匆說：“族長家的籃子忘記還回去了，大哥我出去一趟馬上回來。”
    “小黑，走走走。”
    烏童雪拎著籃子在前麵跑，往廚房順了兩個瓜放進去，小黑邁著四條腿噠噠噠跟在後麵。
    夕陽下，少年和小狗的影子拖的很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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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氣暖洋洋的，柳賢搖了搖頭，把亂七八糟的院子收拾好。
    “小雪沒事吧？”在做木匠活的柳父走了出來，頗為擔心。
    畢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他擔心幼子難過。
    柳賢搖搖頭，“沒事，倒是高高興興又拿了一張欠條回來。”
    柳父也知道幼子的小金庫癟了，若有所思。
    幹癟的小金庫快速充盈，烏童雪高興到飛起，晚上趴在床上打了兩遍算盤才睡下。
    直到送柳青策和沈鈺離開的那天，烏童雪高昂的心情都沒落下去。
    秋高氣爽，這天天氣很好。
    一群人烏泱泱堵在村口，族長也親自來送這兩個年輕人，叮囑了不少話。
    “注意安全，一路順風。”在柳青策和家人告別之後，烏童雪衝他揮手。
    柳青策一肚子話被憋到心裏，“好。”
    “到了京城我給你回信。”
    烏童雪歡快點頭，“知道了。”
    上前一步，在他耳邊小聲說了一句，“記得我的銀子，到時候還我。”
    柳青策紅著耳朵，心裏拔涼，“嗯。”
    果然，隻記得銀子。
    “沈鈺，你也一路順風，京城再見。”
    沈鈺看著他點點頭，“好。”
    一行人迎著初升的旭日走遠，停留在此的侍衛全部跟隨撤離。
    “走吧，回家吃飯。”柳賢招呼弟弟歸家。
    “走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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