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門口。
    孫玄依舊僵立，目光死死盯著梓凡靠在門邊的掃帚。
    就是那把掃帚。
    竹子做的，有些年頭了，掃毛磨禿了不少，甚至有些開叉。
    尋常村戶家裏，怕是都嫌棄太過破舊。
    可就是這把掃帚，方才輕輕一揮……
    那隻讓他都感到棘手的魔念烏鴉，便如冰雪遇驕陽，瞬間消弭無蹤！
    連一絲魔氣都未曾留下！
    孫玄喉結滾動，艱難地咽了口唾沫。
    前輩……高人行事，果然不能以常理度之。
    難道，這看似普通的掃帚，竟是什麽上古神器？
    傳說中，曾有聖人以掃帚掃除三千煩惱絲，淨化天地塵埃……
    莫非……
    他不敢再想下去，隻覺得腦子嗡嗡作響。
    梓凡將掃帚靠好，拍了拍手。
    剛才揮那一下，感覺還挺順手，心裏那點因地震和胖墩尖叫帶來的煩躁，倒是散去了不少。
    嗯，這掃帚雖然舊了點，用著還行。
    他記得，這好像是很多年前，係統剛激活那會兒，給的什麽“新手大禮包”裏的東西。
    名字好像叫……【清潔掃帚】？
    當時係統說，效果是“有效清除指定範圍內的汙穢和垃圾”。
    梓凡一直以為，這“汙穢和垃圾”，指的就是院子裏的落葉、灰塵、雞屎、狗尿之類的……
    誰能想到，它還能掃“魔念”這種玩意兒？
    這係統的定義，還真是……寬泛。
    梓凡搖搖頭，沒太在意。
    反正，用著順手就行。
    百裏之外。
    魔尊分身猩紅的目光，透過虛空，仿佛看到了那把靠在門邊的破舊掃帚。
    更看到了那個剛剛揮動掃帚，此刻卻轉身準備去做飯的青年。
    氣息平凡，宛如凡俗。
    可就是這個“凡人”，隨手一擊，便蘊含著令他都感到心悸的淨化規則！
    “偽裝……絕對是偽裝！”
    魔影心中斷定。
    連掃地的工具，都是這等抹殺魔念的神物！
    此人，其實力，恐怕遠超他的預估！
    本體的警示，絕非空穴來風！
    那座看似普通的小院，果然隱藏著難以想象的大恐怖！
    第一次試探，便折損了一縷精純魔念，還被反噬傷及分身本源。
    強攻？
    魔尊分身暫時壓下了這個念頭。
    此地詭異，那人深淺未知，不可魯莽。
    需得再探！
    這一次，他要更加小心。
    魔影緩緩閉上雙眼。
    龐大無匹的魔念，如無聲的潮水，再次蔓延開來。
    但與之前那隻魔念烏鴉的直接滲透不同。
    這一次，他的魔念化作無數細微的觸須，極其謹慎地，如同蛛網般，覆蓋向小山村外圍。
    不再試圖強行穿透“九曲地龍陣”。
    而是像最精密的雷達，細致入微地掃描著陣法每一處的能量流動，感知著地脈與星辰之力的運轉軌跡。
    他要尋找陣法的薄弱點，分析其結構。
    更要感知那小院中，除了那個“凡人”之外，是否還有其他隱藏的力量。
    “九曲地龍陣”邊緣。
    孫玄剛緩過一口氣，臉色再次一變！
    他清晰地感覺到，籠罩整個村子的陣法光幕，承受的壓力陡然劇增！
    並非狂暴的衝擊，而是一種無孔不入，細密如針的探查！
    對方雖然沒有直接攻擊，但這龐大的探查魔念，卻像是無數隻眼睛，無數隻手，在不斷地審視、觸摸、分析著陣法的每一個角落！
    這種感覺，比直接承受攻擊，更讓人心神疲憊！
    他必須全力運轉陣法，調動地脈與星辰之力，不斷變化陣法節點，幹擾對方的探查。
    “前輩！”孫玄忍不住再次看向屋內。
    卻見梓凡已經走進了廚房，似乎真的在準備午飯。
    廚房裏，梓凡看了看剛摘的青菜，又看了看灶台。
    嗯……先燒火。
    他走到院子裏，準備去角落抱些柴火。
    路過院牆邊，看到地上有些落葉和灰塵，被剛才那陣風吹得有些散亂。
    還有幾根雞毛。
    梓凡皺了皺眉。
    “這院子，是該好好掃掃了。”
    他心裏嘀咕著，順手又拿起了門邊那把【清潔掃帚】。
    “反正閑著也是閑著。”
    梓凡拿著掃帚，走到院子中央，開始認認真真地打掃起來。
    從東到西，從南到北。
    掃得很仔細。
    動作不快，但很連貫，透著一股常年勞作的熟稔。
    隨著他的走動，隨著掃帚的揮舞。
    沒有靈光，沒有法力波動。
    但一股無形的，純粹的“潔淨”之力，以梓凡和掃帚為中心，悄然蕩漾開來。
    這力量，溫和卻不容置疑。
    如同春風拂過，滌蕩塵埃。
    那些正小心翼翼，試圖從各個角落，以極其隱晦的方式，滲透、感知小院內部情況的魔尊探查魔念……
    在接觸到這股無形力量的刹那。
    如同遇到了天生的克星。
    沒有激烈的對抗，沒有能量的碰撞。
    就是那麽自然而然地，被“掃”開了，“除”掉了。
    無聲無息，幹幹淨淨。
    仿佛它們從未靠近過，從未存在過。
    陽光下，梓凡認真地掃著地上的落葉和雞毛，將它們歸攏到牆角。
    他絲毫沒有察覺。
    自己這看似平常的“大掃除”，正在將一位來自異界的恐怖魔尊，隔著百裏之遙釋放的無數探查觸手，一一淨化。
    百裏之外。
    山穀上空。
    閉目感知的魔尊分身，身軀再次猛地一顫！
    比上一次更加劇烈！
    他猩紅的雙眸豁然睜開，其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駭與……茫然！
    斷了！
    又斷了！
    他小心翼翼，如同蛛網般散布出去，覆蓋整個小山村外圍，用以探查陣法和環境的無數魔念觸須……
    就在剛才那一瞬間，幾乎是同時，徹底失去了聯係！
    不是被強力摧毀，那必然會引起劇烈的能量波動。
    也不是被陣法絞殺，那他能感知到陣法的反擊。
    而是……消失了！
    被一種極其溫和，卻又無比徹底的力量，直接“淨化”了！
    就像……就像清晨的薄霧，被初升的太陽，悄無聲息地蒸發殆盡！
    連一絲痕跡都沒有留下！
    甚至，他都沒有感受到明確的反擊！
    對方，似乎根本沒有“針對”他的探查。
    更像是……
    魔尊分身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一個荒謬的念頭。
    更像是……有人在打掃衛生，順手把他的魔念，當成“灰塵”給掃掉了？
    這個念頭一起，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但除此之外，他找不到更合理的解釋！
    那股淨化的力量，範圍之廣，幾乎覆蓋了整個小院及其周邊！
    而且，其性質，與之前抹殺魔念烏鴉的力量，同出一源！
    純粹、幹淨、帶著秩序的意味！
    “噗！”
    這一次，魔影沒能忍住。
    一絲更加濃鬱的黑氣，從他嘴角溢出，迅速消散在空中。
    連續兩次試探，連續兩次被以匪夷所思的方式化解！
    而且第二次，他損失的魔念總量，遠超第一次！
    更重要的是，這種被“無視”，被當作“垃圾”一樣隨手清除的感覺，讓他這位魔尊分身，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憋屈！
    以及，更深層次的忌憚！
    那個“凡人”……到底是什麽來頭？！
    那把掃帚……到底是什麽東西？！
    魔尊分身猩紅的眼眸中，第一次閃過了一絲退意。
    這個地方，太過詭異！
    那個人，太過神秘！
    在沒有弄清楚對方底細之前，再貿然出手，恐怕……
    他抬頭，望向天際。
    本體跨界而來，所付代價極大。
    若是這具分身折損於此，對本體亦是不小的影響。
    “暫緩……”
    一個念頭，在魔影心中升起。
    但，就此退去？
    魔族的尊嚴，以及那小院中隱隱傳來的，令他本源渴望的氣息……
    他，不甘心！
    小院門口。
    孫玄猛地鬆了一口氣。
    就在剛才，那股如同附骨之疽般，不斷刺探陣法的龐大魔念，突然間……消失了！
    退走了？
    還是……
    他下意識地看向院內。
    梓凡前輩，正好掃完最後一片落葉，直起身子，將掃帚重新靠回門邊。
    陽光灑在他身上，側臉平靜，額角帶著一絲細汗。
    仿佛真的隻是，做了一件再尋常不過的家務。
    孫玄張了張嘴，看著那把平平無奇的掃帚，又看看梓凡。
    難道……又是前輩出手了？
    用……掃地的方式？
    把那恐怖魔頭的探查，給掃幹淨了？
    這個猜測，讓孫玄感覺自己的認知，再次受到了強烈的衝擊。
    他現在，有點不敢問了。
    怕問出來的問題，會顯得自己很沒見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