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柒柒隻押一丟丟的籌碼是有原因的。
    她知道南宮黎那個菜雞在那種狀態下，絕對打不過赤蠱。
    場內大部分權貴雖然剛剛還為南宮黎喝彩感動，但涉及到自己的金錢利益，還是有不少人清醒過來將籌碼押在了赤蠱身上。
    這樣就造成了......
    押赤蠱會賺的很少的局麵。
    且押越多，分紅越少。
    這點灑灑水的小錢，實在是沒什麽必要......
    隻是如今感受著身邊男人在她身邊刻意放低的姿態，還有那種時不時探過來求解的笨拙又執著的目光。
    溫柒柒不好意思解釋這個樸實無華的原因了。<......”
    溫柒柒歪著頭想了想：“其實，我不希望這種事再有下次。”
    聽到她開口，赤蠱瞬間連呼吸都放得很低，生怕漏掉什麽重要信息一般。
    這樣的靠近，已經很久沒有接觸過了。
    作為她身後最後底牌的一麵盾，他有必要一直和她保持著距離。
    對於溫柒柒的這個回答，赤蠱隻是望著她。
    明明跟著沈知寒沈老二）已經經曆過太多打打殺殺的場麵，可男人的眸子還是那般至純至淨不摻雜任何雜念。
    他沒有提問為什麽，而是一貫的認同她的指令：“我知道了，小姐。我不會再讓您處於這種選擇——”
    “梟，我的意思是......”
    溫柒柒打斷了赤蠱。
    用另一個名字。
    意識到脫口而出的是小時候給赤蠱起的名字時，溫柒柒聲音漸漸小了下去。
    男人也在聽到這聲稱呼後迅速移開了眼。
    在溫柒柒看不到的角度下，那雙黑沉沉的眸子晦澀灼熱。
    極有默契的，兩個人同時沉默了。
    明明不算長的走廊兩人卻像是走了很久很久。
    半晌，溫柒柒清了清嗓子，認真解釋：“赤蠱，我的意思是，這種事太危險了，下次再遇到這個人，沒有十足的把握不要和他打。”
    因為對麵的人是南宮黎。
    雖然劇情沒有交代南宮黎在龍牙拳擊場究竟成長到了什麽地步。
    但他畢竟是這部小說的男主角。
    男主角。
    意味著——和他作對的，讓他出醜的，都會被他盡數幹掉。
    溫柒柒那倒黴的七個哥哥就是最好的例子。
    更何況，赤蠱還是後期被劇情直接抹掉的人。
    如果不是剛才看南宮黎狀態實在太差了，再加上他已經到了劇情點提到過的“活下來”和“通過初步試煉”，溫柒柒一定會攔著赤蠱和他正麵打比賽。
    由於“小說劇情”說不出口，溫柒柒也就沒辦法給赤蠱解釋為什麽。
    而赤蠱始終垂著頭，輕聲回應了一句：“好。”
    至於剛剛溫柒柒不小心提及的那個“梟”字，直到進了赤蠱的休息室，兩個人都沒有再提起。
    明晃晃的燈恍然而明。
    溫柒柒坐在幹幹淨淨十分整潔的床鋪上。
    男人蹲在實木櫃子旁，神色認真地翻找著創口貼，以及一係列能減少疼痛削弱傷疤的藥品。
    他東西備得極為齊全。
    在給溫柒柒簡單處理脖頸上的那串泛紅痕跡時，他在她眼前垂眸斂目。
    和小時候他給她上藥的模樣那般像。
    恭敬地，小心翼翼地，格外輕柔地。
    溫柒柒以為自己不會記得了。
    可再看到男人擰著眉，目光緊鎖在自己傷口時流露出那種擔憂的表情，她還是恍惚了。
    恍若回憶起了很小的時候。
    那個......
    還沒有被劇情所操控，她還相信著未來真的會由她自己做主的年紀。
    —
    “我想好了，你以後就叫‘梟’了，溫梟，溫姓最凶猛的夜梟，怎麽樣？”
    梟。
    溫梟。
    是溫柒柒為了慶祝撿到的少年的新生特意為他冠上的名和姓。
    和她一同的姓氏。
    她之所以撿了瀕死的他。
    是看到了他過於強烈的求生意識。
    一如那個被拐賣之後拚命想要逃出來的自己。
    所以她向他伸出了手，賜他名字，給他機會，教他成長。
    她想讓他與她同行。
    被遺棄的孩子，彼此間總有特殊的吸引力。
    他也不辜負她的期待，無論是格鬥技巧，還是策略謀算，都遠超於沈家安排在她身邊的其餘保鏢。
    他成了她專屬的護衛。
    保護她寒暑秋冬。
    可後來。
    在經曆了沈允的那次意外之後。
    在她回到沈家的那個上午。
    他見到她，親自歸還了這個名字。
    —
    過往的事溫柒柒沒有機會追蹤緣由。
    當時隻知道赤蠱和二哥接觸密切，以為是他向往二哥身邊的身份。
    “沈二爺的屬下”。
    怎麽聽都比“八小姐的小跟班”氣派吧。
    小姑娘就算再怎麽天資聰慧，也會有鬧小脾氣的時候。
    所以在他歸還刻著自己名字的銘牌時，溫柒柒毫不猶豫地就讓他去跟著沈知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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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允許他回頭，他沒允許自己做解釋。
    就此，錯過。
    事到如今，看著男人已經比小時候強壯魁梧了太多，眉眼也過於淩厲狠戾，溫柒柒突地輕笑了一聲：
    “二哥把你培養的不錯。”
    赤蠱的手微微一頓。
    溫柒柒沒注意他的異常，接過他手裏的消毒棉，輕輕擦拭，自言自語：“你現在越來越有夜梟的影子了。”
    體態強健，蟄伏在暗處，鋒利如刃。
    “隻是可惜，那個名字你不喜歡。”
    赤蠱猛地抬頭，對上溫柒柒那雙溫柔冷靜的眸子。
    她在笑，像是原諒了他當年的執意離開。
    “小姐......”
    赤蠱皺著眉，想要解釋什麽。
    但想說的話落在嘴邊，又難言。
    要怎麽去告訴她，他......
    很喜歡這個名字。
    從來都，很喜歡。
    溫柒柒揉了揉他的頭發。
    隻覺得他現在的糾結都是在為當時的行為而感到別扭抱歉，她很大度地把他黑色碎發揉成雞窩：“都是過去的事啦，你現在能保護好我二哥，已經很出色啦！”
    “聽說你都能在裴叔手下堅持三刻鍾了呢。”
    少女的話輕輕柔柔，帶著甜膩的笑意。
    赤蠱卻垂著頭笑不出來。
    不知道自己變成了爆炸頭的他輕輕點頭：“嗯。”
    看著鏡子中領口被遮掩住的傷口，溫柒柒心情稍微愉悅些了，站起身：“我該回去了，雖然給玖久發了消息，但還是出來太久啦。”
    赤蠱聽著她說要走，立馬站起了身，高大的身軀險些要把溫柒柒撞倒。
    他急忙去拉她的手腕。
    但又意識到這樣的動作不適合他們的身份，火速又收了手。
    這一係列的動作造成的後果就是溫柒柒向後一倒平躺在床鋪上，無奈地麵無表情評價：“毛手毛腳。”
    赤蠱本能地在她身邊立正，垂頭，拘謹又可憐：“抱，抱歉，小姐。”
    溫柒柒抬手。
    他小心翼翼去接。
    溫柒柒被拉了起來，整理了一下頭發，忽地看到赤蠱遞到眼前的一小塊琥珀。
    裏麵像是凝固了一朵不知名花朵的時光。
    不知道是什麽工藝。
    花朵的四周像是有陽光傾斜。
    生機勃勃。
    在它周圍翻飛的草葉，像是預示著“無論風雨多麽狂暴，你依舊向陽而生”。
    很漂亮。
    隻是溫柒柒還沒欣賞幾眼，就聽到了走廊裏玖久的聲音：
    “柒柒寶貝，你在哪裏呀？”
    不能久留，溫柒柒將琥珀握在了手心裏，和赤蠱道別：“我要先回去了。”
    赤蠱沉默地望著她。
    溫柒柒抬手：“有空的話，歡迎回家。”
    纖細修長的手指沒有落在赤蠱的黑發上，而是停在了他的脖頸處，一段麻繩上，語氣有些不確定：
    “你......還戴著——”
    “柒柒寶貝！”
    門外玖久的聲音越來越近，溫柒柒來不及確定赤蠱脖子上戴著的是不是自己小時候給他做的那條項鏈，再次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隨後莞爾一笑，轉身離開。
    聲音卻留下：
    “不喜歡的，可以不用這樣勉強自己的，赤蠱。”
    門落下。
    赤蠱沒有追出去。
    手指抬起，按在溫柒柒剛才接觸過的位置，貪婪地汲取那一點點餘溫。
    他怎麽會......不喜歡小姐親手做的。
    脖頸上的項鏈被他輕輕拿了出來。
    麻繩，本就不舒服。
    但常年的佩戴，他已經習慣了這種觸感。
    在麻繩的正中間是一塊碎玉。
    上麵歪歪扭扭地刻著一個“梟”字。
    是溫柒柒給他名字時，一同贈予他的。
    她親手刻上去的，作為他身份的象征。
    摩挲著早已經被他磨得光滑的碎玉，赤蠱緩緩長歎了一口氣：
    “小姐......”
    “您，平安就好。”
    當年的事實，並不是溫柒柒想的那麽簡單。
    而“溫梟”這個名字......
    是作為赤蠱留在溫柒柒身邊而必須放棄的代價——
    放棄成為她身邊的玩伴梟，成為沈知寒親手練出來為守護她而生的赤蠱。
    對於沈允父母車禍那件事。
    赤蠱，原本是在場的。
    隻是對於出現在眼前的陌生勢力，他毫無反抗的機會。
    甚至他都沒來得及看到他們是如何帶走小姐的，就被不知道是何人一棒子打暈了。
    那一棒子下手不輕，導致他後來在醫院縫了多針。
    那一周，去看望他的，隻有沈知寒。
    俊美無儔的少年明明比自己大不了多少，但那種與生俱來的上位者氣魄，每每都讓赤蠱連呼吸都不敢太重。
    沈知寒來了也不說話，每次隻是給赤蠱削一個蘋果，放在一旁的茶幾上。
    順帶留下的還有一條守在茶幾邊上的烈犬。
    最後還是裴叔微笑著給赤蠱做出解釋：“二爺的意思是，隻要你能拿到這個蘋果，二爺就不追究你這次在小姐身邊的失職，準許你繼續留在小姐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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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隻是拿到這個蘋果？”
    那烈犬看起來不大。
    也沒有很凶。
    在裴叔點點頭後，赤蠱雖然還在自責，但依舊努力爭取著還能留在溫柒柒身邊的機會。
    隻是。
    那狗小，但是能叫啊。
    赤蠱怎麽也沒想到，這家夥主打的居然是個聲波攻擊，雖然牙齒也很尖銳，但......遠沒有護士小姐每次因為烈犬劇烈狂吠而氣衝衝過來的惱火更嚇人。
    二爺，玩的有點髒。
    後來，赤蠱終於試著用其他的方法引開了那條烈犬。
    眼看著勝利的果實就在眼前，他伸出了手。
    之後——
    一道鋒利的獵刃劃過！
    伴隨著一聲威脅的“喵嗚”。
    手背上瞬間留下了一道長長的血口子。
    不知道一直躲藏在哪裏的緬因貓高貴地站在茶幾上，一邊舔舐著自己的爪子，一邊緊盯著他，時刻戒備著他再靠近蘋果一步。
    而那一刻，沈知寒就抱著臂站在門口，好整以暇薄唇微勾地望著他。
    他還是沒能拿到蘋果。
    沈知寒卻將蘋果拋給了他，開口：“學會了麽？”
    那是沈知寒第一次和他說話。
    他迷茫地抬頭：“二少爺，您......”
    沈知寒隨手拉過病房內的一張椅子，坐下，雙腿交疊，雙手搭在小腹上，冷白修長的指骨輕點衣衫上的銀色扣子：
    “想要保護重要的存在，隻靠她身邊的部署，是遠遠不夠的。”
    “明麵上的保鏢，都會被敵人了解提防，設計調離。”
    就像他留在病房裏的狗，是保護蘋果唯一的屏障，要想拿到蘋果，就要想辦法除掉這條狗。
    沈知寒慢條斯理地理順著自動跳進他懷裏的緬因貓背部的毛發，抬眸：“而隻有一直藏在暗處的，不被敵人察覺的，才能在最關鍵的時候，護她周全。”
    赤蠱看向自己手臂上被緬因貓撓下的傷口，若有所思。
    管家裴叔遞上一紙契約，沈知寒聲音依舊平靜沉穩：“你的潛力很不錯，但如果隻是停留在保鏢這個職位的話，太屈才了。”
    “況且，沒有經曆過專業訓練的你太弱小了，保護不了她。”
    赤蠱沒有吭聲，目光在那份協議上停留。
    是一份保密協議。
    沈知寒身體前傾：“不如放棄這個陽光下的身份，承接她對你的期待——”
    “做一隻真正的夜梟。”
    蟄伏在黑夜裏，為保護她破冰而出的利刃。
    要赤蠱舍棄溫柒柒親自給予的名字，他很猶豫。
    但他沒有繼續糾結的資格。
    沈知寒做事很絕。
    從小到大。
    所以在剛才的邀請之後，他還補充了一句：
    “不簽也沒有關係。沈家不留失職的廢物，你的工資會結清，裴叔也會給你再安排個好工作。”
    以後都在她眼前消失的工作。
    沒有選擇的權力。
    落筆。
    白紙，黑字，紅手印。
    歸還溫梟這個名字。
    成就在暗處注視她的赤蠱。
    保密協議的最後是他親自簽下的一行字：
    “今生效忠小姐，護小姐安生，不遺餘力。”
    —
    那顆琥珀由於是拿在溫柒柒手裏的。
    所以玖久很容易就看到了它。
    在溫柒柒想要探尋走廊裏其他的房間時，琥珀落到了玖久的手裏。
    真的很精美。
    尤其是那些細微又真實的草葉。
    玖久忍不住將它抬起放在唯一光亮的那盞燈下仔細瞧了瞧。
    不知道是對準了什麽樣的角度。
    她莫名看出點門道：“柒柒寶貝，這些草葉好像是拚成了個單詞。”
    溫柒柒聞聲回過頭：“什麽？”    我很想你。
    但我不能靠近你。
    我隻能，再次和你擦肩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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