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王老爺消失在雨幕中的踉蹌背影，葉飛緩緩收回目光。
    指尖無意識地在未完成的木雕上摩挲。
    小月月那句“我能看到”，以及她對王老爺“壞人”的評價。
    小月月明顯能窺見常人不可見的因果。
    或許這是她的天賦能力，隻是如今她還不能收放自如。
    隻能任由這種能力施展在每一個人的身上。
    她說王老爺背後是“壞人”的影子，那幾乎可以肯定，王府之事，並非無妄之災，而是孽力反饋。
    “大哥哥，”小月月扯了扯葉飛的衣角，仰著小臉，有些不安地問。
    “那個壞爺爺會不會帶更多壞人來呀？”
    葉飛低頭，看著她清澈眼眸裏映出的自己的倒影，突然想到了什麽。
    這不，又有生意要來了啊。
    “沒事，來的都是客人，我們又有生意做了。”
    他語氣平靜。
    小月月似懂非懂，但看到葉飛如此鎮定，
    她心中的那點害怕與不安也很快消散了。
    繼續擺弄她的識字木片，嘴裏念念有詞。
    雨持續下著，直到夜幕降臨也未見停歇。
    葉飛早早關了門，後院廚房裏飄出飯菜的香氣。
    葉飛果然沒有再隻讓小月月吃饅頭，桌上有葷有素，雖然不算奢華，但足以讓小月月吃得滿心歡喜。
    夜裏，雨聲漸密，敲打著瓦片，發出清脆的聲響。
    葉飛在靜室中打坐，神識卻如無形的蛛網，悄然覆蓋著整個小巷，乃至更遠的王府方向。
    他並非要插手，隻是想看看，這因果旋渦究竟會如何發展。
    若是事情太嚴重，他就不得不考慮要換一個地方繼續修煉了。
    約莫子時，一股極其隱晦，卻帶著濃烈死寂與怨毒的氣息。
    如同滴入清水中的墨汁，在王府所在的方向驟然擴散開來！
    那氣息陰寒刺骨，甚至隱隱牽動了籠罩王府的邪陣，使得那潛伏的陰邪之力瞬間活躍、暴漲！
    “來了。”葉飛心中默念。
    幾乎在同一時間，睡在隔壁雜物房的小月月猛地驚醒。
    小小的身子蜷縮起來，臉上露出一絲痛苦和恐懼。
    她體內那沉睡的劍神道韻，受到這股極端邪惡氣息的刺激。
    本能地躁動起來，一絲微不可察，卻淩厲無匹的劍意在她周身一閃而逝。
    就好像在無意識的保護著小月月。
    隻要小月月感覺到害怕，或者遇到什麽危險，她體內蘊藏的道韻，就會主動出現。
    一切歸於平靜之後，小月月好像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般，很快又陷入沉睡。
    小月月這裏的情況，自然也被葉飛的神念之力捕捉到了。
    “果然……劍神道韻自有護主之能，雖被封印，亦不容自主被侵犯。”
    王府方向的動靜越來越大。
    隱約傳來淒厲的慘嚎和器物破碎的聲音。
    但那聲音仿佛被無形的屏障束縛在一定範圍內，並未驚動太多街坊。
    顯然，那布局之人正在收網。
    不到一炷香的時間，王府方向那暴動的陰邪氣息如同潮水般退去。
    連同那新出現的死寂怨毒之氣也一同消失。
    隻留下一片令人心悸的空洞與死寂。
    王老爺的氣息，徹底消失了。
    葉飛緩緩睜開眼，眼底無喜無悲。
    生死幻滅，如同花開花落，他見得太多。
    王老爺種其因，得其果，僅此而已。
    次日，雨過天晴。
    消息像長了翅膀一樣傳遍雲嵐城，鬧得沸沸揚揚人盡皆知。
    富商王老爺於昨夜暴斃！
    死狀極其淒慘，據說被發現時渾身幹癟，麵目扭曲，仿佛被吸幹了精血。
    府中多人病倒，皆是元氣大傷。
    一時間，王府鬧鬼，厲鬼索命的傳言擴散開來，人人自危。
    連葉飛棺材鋪所在的小巷子，似乎也受到了影響。
    偶爾有路人經過，看向店鋪的眼神都帶著幾分嫌棄和避諱。
    小月月似乎也感知到了什麽，一整天都有些蔫蔫的，不像往常那樣活潑。
    她拿著小掃帚，有一下沒一下地掃著地，時不時抬頭看看葉飛，欲言又止。
    “害怕了？”葉飛問。
    小月月搖搖頭，又點點頭，小聲道：“那個壞爺爺……死了，我昨晚好像看到了一個可怕的東西。”
    “嗯。”葉飛沒有否認，“世間有因必有果。他做了壞事，引來了惡果。”
    “那……那個很可怕的東西，還會來嗎？”小月月更關心這個。
    葉飛看向門外，他頓了頓，又看向小月月：“放心，我們這裏，它不敢來。”
    他的語氣很平淡。
    這些不過是尋常邪祟而已。
    對於凡人來說，或許是恐懼的。
    畢竟凡人的認知並不多，對於一位未知的事物產生恐懼也很正常。
    但對於修煉之人來說，就顯得沒有那麽可怕了。
    小月月似懂非懂，但見葉飛如此肯定。
    便也安心下來，繼續認真掃地。
    午後，葉飛正在教導小月月辨認幾種常見的木材特性，鋪門再次被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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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次來的不是客人，而是兩個穿著城主府護衛服飾的武者神色嚴肅，都有武靈境修為。
    這種修為，在修煉之人眼裏不過是剛剛入門，連螻蟻都算不上。
    可在凡人眼中，那可是遙不可及的存在。
    “葉掌櫃？”為首一人拱手，還算客氣，“我等奉城主之命，前來詢問關於王府王老爺之事。聽聞他前幾日曾在貴鋪訂購了一口棺材？”
    該來的總會來。葉飛麵色不變，點了點頭：“確有此事。王老爺看中了小店一口陰沉木棺。”
    “僅此而已？”護衛追問，“王老爺暴斃前，可曾再來找過您？或者，您是否察覺王府有何異常？”
    葉飛尚未回答，躲在他身後的小月月卻忍不住探出頭，小聲嘟囔了一句：“那個老爺爺是壞人，他背後有壞影子！”
    兩名護衛一愣，看向小月月。
    葉飛拍了拍小月月的頭，示意她別怕，然後對護衛道：“童言無忌。”
    “他確實來過。”
    “不過隻是詢問了一番關於白事一條龍的一些問題就離開了。”
    “他應該是自己知道些什麽，為自己做的準備吧。”
    他語氣坦然，目光平靜。
    護衛仔細打量了他一番，又看了看這間除了棺材和木料外別無長物的鋪子，實在看不出什麽異常。
    記錄下基本情況後，便告辭離去。
    “大哥哥，我說錯話了嗎？”護衛走後，小月月有些忐忑地問。
    “沒有。”葉飛搖頭，“你說的是實話。不過，以後在外人麵前，盡量少說這些。”
    “哦，小月月記住了。”她乖巧地點點頭。
    葉飛看著重新恢複安靜的鋪子，心思微動。
    城主府的修煉之人都介入，說明此事影響不小。
    那布局之人手段狠辣且幹淨利落，目的達成後立刻遠遁，絕非尋常修士。
    這雲嵐城的水，比他預想的要深。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小月月身上。經過昨夜劍神道韻的被動激發，
    她體內的封印似乎又鬆動了一絲，雖然依舊微弱，但那股屬於絕巔劍道的鋒芒，已開始若隱若現。
    “看來，平平靜的日子，怕是維持不了多久了。”
    一想到又要換地方修煉，好煩啊。
    也不知道是為何。
    人道體隨著修為越高，葉飛感覺自己的性格也在發生變化。
    完全不像是他這個境界該有的性格。
    他變得有些率性而為。
    好像一切都極為遵從本心。
    與武道體，仙道體性格完全不一樣。
    明明都是自己，為何會出現多重人格？
    仙道體冷酷，殺伐果斷。
    人道體率性而為。
    武道體……
    更像是兩者之間的結合，該冷酷的時候冷酷，該率性而為的時候率性而為。
    葉飛不再多想。
    拿起刻刀，繼續雕刻手中那塊已初具人形的木料。
    那輪廓，依稀與記憶中月下舞劍的身影有幾分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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