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載光陰，彈指而過。
    月霄城，城西。
    一間名為往生堂的棺材藥鋪子悄然立於此地已有五年。
    葉飛依舊是那副二十出頭的青衫模樣。
    歲月未曾在他臉上留下絲毫痕跡，
    氣質反而愈發沉澱內斂，坐在那裏，便自成一界安寧。
    他平日裏或雕刻，或問診，或打理棺木，神情總是那般平淡。
    小月月依舊是那副六七歲的身量模樣，粉雕玉琢，大眼睛靈動有神。
    五年過去，尋常孩子早已躥高了個頭，她卻仿佛被時光遺忘，停滯在了初來月霄城的那一刻。
    起初街坊鄰裏隻覺這孩子長得慢，但五年過去，這慢就顯得尤為詭異了。
    這也太慢了吧？
    “葉大夫，你家這小丫頭，怎麽不見長啊？”
    常有相熟的街坊半是好奇半是關心地問。
    葉飛總是淡然一笑，用早已準備好的說辭應對：“先天有些不足，長得慢些，不礙事。”
    旁人將信將疑，但見小月月活蹦亂跳，聰慧異常，除了不長個，與其他孩子無異，便也漸漸不再多問。
    這日午後。
    小月月趴在醫館的櫃台上。
    看著正在研磨藥材的葉飛。
    終於忍不住問出了藏在心裏許久的問題：
    “大哥哥，”她聲音依舊帶著孩童的奶氣。
    “小月月，為什麽長不高了？”
    她伸出小手。
    比劃了一下五年前在門框上刻下的身高記號。
    那記號如今依舊與她頭頂平齊。
    葉飛研磨藥材的手微微一頓，抬眼看向她。
    他沒有立刻回答，目光仿佛穿透了小月月，望向了遙遠時空中的另一個身影。
    他輕輕放下藥杵，走到小月月麵前，蹲下身，平視著她的眼睛。
    “小月月。”他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種罕見的溫和。
    “你不僅身高沒長，腦子也沒長。”
    小月月眨了眨眼，有些茫然，片刻之後才想明白了葉飛話。
    “大哥哥你討厭，小月月不和你玩了。”
    小月月這五年雖然沒有什麽變化，但卻更能展現出自身豐富的情緒。
    許多超越她這個年齡認知的事情，她也能夠理解。
    雖然絕大多數時候，腦子都要轉半天才反應過來。
    小月月氣鼓鼓的朝著後院走去，期間還不忘回頭吐槽一句，“肯定是被大哥哥敲腦袋太多了，小月月才不能長高的，哼。”
    後院有一棵梨花樹。
    梨花樹上有個鳥窩。
    鳥窩裏有隻頗有靈性的鳥，雖然靈智不高，卻也能聽懂人話。
    起初葉飛剛剛來的時候，這鳥見了葉飛與小月月，宛若驚弓之鳥一般，瘋狂逃竄。
    但這五年時間下來，這小鳥與他們熟悉之後，便不再怕他們了。
    甚至還被小月月當做是一隻寵物來養。
    並且還給它取了一個名字。
    傻鳥。
    理由是小月月覺得它小小的，傻傻的，很是可愛。
    當時小月月給它取這個名字的時候，傻鳥是極力反對的。
    揮動著翅膀撲通撲通的，嘰嘰喳喳的叫著。
    好像在說，“你是傻鳥，你才是傻鳥，你全家都是傻鳥。”
    小月月當時還笑嘻嘻的指著它說道，“大哥哥，你看，它好像很喜歡這個名字。”
    來到梨花樹下。
    “傻鳥，傻鳥，嘻嘻嘻。”小月月邊笑邊叫著。
    看到這傻鳥，小月月心情瞬間變得開心起來。
    而後也不管它願不願意，直接一把將它抓起來。
    然後把它按在了自己頭上。
    “走，傻鳥，我們出去玩。”
    小月月剛帶著傻鳥出去玩。
    一個穿著綢緞。
    麵色虛浮的胖子。
    在兩個家丁的簇擁下走進了葉飛的店鋪。
    他目光貪婪地在鋪子裏掃過，最後落在還沒走遠的小月月身上。
    “葉大夫，聽說你家這小丫頭有點特別啊？”
    胖子嘿嘿笑著，眼神在小月月身上逡巡。
    “本老爺最近得了一副偏方，正好缺個藥引子，我看這丫頭就挺合適。開個價吧，把這丫頭讓給我。”
    看著他一臉猥瑣貪婪的神色。
    一眼就能看出來此人是一個擁有特殊癖好的惡心之人。
    葉飛原本正在為一個老農把脈。
    聞言。
    頭也沒抬，隻是淡淡地說了一句：“不賣。”
    胖子臉色一沉：“姓葉的，別給臉不要臉！在這月霄城，還沒人敢不給我張爺麵子！”
    他身後的家丁也擼起袖子，麵露凶光。
    就在這時，誰也沒看清是怎麽回事。
    隻聽“哢嚓”兩聲輕響。
    緊接著便是那兩個家丁殺豬般的慘叫。
    他們的手腕以一個詭異的角度彎曲著，顯然是斷了。
    而葉飛，依舊坐在原地，仿佛從未動過。
    隻是搭在老農脈搏上的手指輕輕抬了抬。
    他抬眼看向那張老爺。
    目光平靜無波，卻讓胖子瞬間如墜冰窟，一股寒意從腳底直衝天靈蓋。
    “我這地滑，小心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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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這摔得，要不要抓點藥回去。”
    “放心，都是老熟人了，給你個優惠。”
    “給你打骨折，你看怎麽樣？”
    張老爺嚇得屁滾尿流，連滾爬爬地帶著慘叫的家丁逃出了棺材藥鋪，再不敢回頭。
    “真是邪了門了。”
    “這一大一小的，一個不會變老，一個不會長大，怕不是妖怪吧？”
    一旁家丁附和道，“肯定不正常。”
    “正常人哪有又開藥鋪，又開棺材鋪的？”
    “不嫌晦氣嗎？”
    起初不少人也是這樣覺得的。
    但後來發現這叫葉飛的年輕人不僅醫術高超，而且價格公道，童叟無欺。
    久而久之，街坊鄰裏都認可了他。
    平時有什麽小孩風寒發熱，大人半夜不舉，老人腰酸背痛的，都來葉飛這裏看看，然後抓幾副藥回去，保準藥到病除。
    月霄城這一帶，葉飛的口碑還是不錯的。
    “好了張大爺，沒什麽大問題，回去好好休息就行，這麽大年紀了，也不知道消停一些。”
    張大爺歎息一聲，“辛勤勞作了一輩子，難道我就不能享受享受嗎？”
    葉飛無語，“好啊，我以醫者身份好言相勸你不聽。”
    “既然如此，那我也懂一些殯葬白事之理。”
    “你要不要？保準給你最優惠的價格。”
    那老農臉上的肉抖動了一下，然後苦笑一聲。
    “不，不不用了。”
    “那個，那個那個……巨力湯再給我來幾副吧。”
    葉飛沒好氣道，“滾。”
    老農拗不過葉飛，灰溜溜的跑了。
    葉飛依舊吐槽不斷，“都七十歲的人了，還不消停，真就那麽著急光顧著白事一條龍的生意？”
    這時候，小月月不知道何時從櫃台後探出頭，拍了拍小胸脯：“剛剛嚇死小月月了，大哥哥好厲害！”
    “動動手指就能把那幾個壞人趕走了。”
    她剛剛走不遠，就察覺到了這裏情況。
    瞬間化身好奇寶寶，偷偷跑回來看熱鬧。
    葉飛看了她一眼，語氣恢複了一貫的平淡：“以後遇到這種人，不用怕，記住我教你的。”
    這小月月實力進步不小啊，居然都能看出自己出手的舉動了。
    這幾年開始，葉飛就開始無意間展示一些凡俗的防身技巧，傳授給小月月。
    或者在她比劃木條時，隨口提點一兩句發力，運勁的關竅。
    小月月悟性極高，學得極快。
    雖然體內道韻依舊被封印。
    但身體反應和眼力早已遠超常人，對付幾個剛剛入門的修煉之人或許都不在話下。
    經過此事，月霄城內再無人敢打小月月的主意。
    除了醫術高明之外。
    葉飛不好惹的名聲，也悄然傳開。
    日子似乎又恢複了平靜。
    葉飛行醫售棺，看盡生老病死。
    小月月則在他的庇護下，繼續著她“長不大”的童年。
    此時她已經不需要在學習識字。
    而是跟隨著葉飛學醫。
    偶爾拿著木條比劃。
    葉飛就一旁坐在窗邊。
    拿起刻刀，又開始雕刻新的木雕。
    這一次，他雕的不再是女子。
    而是一株……微微綻放的青蓮。
    隱隱有淩厲之意透出。
    若是仔細查看，定能發現這青蓮是一個底座，與那女子木雕正好可以組合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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