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點五十四。
    肖白的腳步停了，站在偌大的機器麵前。
    向水這才發現，這個巨大的機器有一個小屏幕，上麵還在輸入著什麽文字。
    肖白扯了他一下，把他拉到屏幕的麵前。
    “想睡。”肖白親密地喚著他的外號，好像剛剛那句話不是他說的，道：“我就是開個玩笑，別緊張。我怎麽會不救你呢？如果我都不救你，這世界上，沒人會救你了。”
    向水突然很想跑。
    手腕處的力道不輕不重，如果要突然把手扯出來是不可能的，但是又沒有太大的被束縛感。
    向水這才遲鈍地發現，肖白好像生氣了。
    生氣什麽。
    “我就是你，如果說世界上的人都要你死，我也是那個最希望你活著的人。”肖白溫柔地說著話：“如果全世界的人都要你痛苦 ，我也希望你快樂。”
    向水不覺得肖白這是在表白，他更相信，肖白這是被逼瘋了。
    他不信，肖白會毫無理由地幫助他，就像他無法相信自己會毫無理由地幫助別人一樣。
    更別說，肖白希望他去矮木市拿東西，與向封一個目的，能是什麽好東西呢。
    七點五十五。
    向水目光從那狹小的屏幕上移開，落在肖白的臉上：“你能別發瘋了嗎？”
    肖白視線轉過來，落在他身上，帶著一些他不大懂的意味，眼神示意：“呐，輸入指令吧。”
    向水這才懂，整棟樓的所有器械是眼前的機器在操作，包括數字永生世界的運行。
    肖白解釋道：“你完全無法想象這個時代的人類會多依賴人工智能，如果一個指令能解決所有事情都，他們隻會選擇一個指令，你以為在數字永生世界那樣的人工智能依賴程度下，設計數字永生的世界裏人類會親自自主操作什麽東西？”
    “唯一的人類接待員早就偷懶去了，你所遇到的不過是虛影，整棟大樓全都是人工智能在操控。”
    “類似電梯的艙室出現的問題，不過是它自身激發出來的保護機製而已。它能得知網上一切的消息。”
    “有人告密，也在它的眼皮子底下。”
    “遇到危險的強製攻擊行為是底層指令，我們無法改變，犧牲者還是要犧牲，隻是能保證另一批人的存活。”
    七點五十六。
    向水沒動，盯著他：“我不會。”
    肖白眨眼，不好意思道：“我忘了，你隻在這裏待了幾天，不會很正常。”
    他慢悠悠輸入一串字符，向水是看不懂的。
    肖白：“作為彌補你錯誤的交換，可以告訴我，你用卡米爾扭轉時間的原因嗎？”
    雖然肖白的語氣很輕緩，但總給向水一種如果不說就翻臉的錯覺。
    向水率先轉身走了，然後進入了艙室，很直接地回：“晏李死了。”
    肖白挑眉：“那不是好事嗎？”
    向水訝異地看他一眼。
    肖白懶散地靠在他的身上，熱氣噴灑在他的耳邊：“還有別的，你為什麽不說？與我有關？”
    七點五十七，到了第七層。
    很多人都在著急忙慌地進入實驗艙，向水走出來，被肖白拉去了另一邊。
    “人類負責人擁有可以駕駛的飛行器。人類負責人和其他人的實驗艙不一樣。”
    向水反手把肖白率先摁進了空空的實驗艙，解答他的問題：“你死了。”
    肖白還沒來得及作出反應，隻是微微睜大眼睛，艙門被向水關上，下一秒，眼前一黑。
    向水卡著最後一分鍾進入艙門，在眼前徹底漆黑前，他的聽覺格外靈敏，捕捉到了八點時那巨大的碰撞聲。
    他突然有些難過。
    沒有人能看到犧牲者的燃燒，唯一證明他們確確實實曾經努力過的證據，就是幸存者會在現實世界醒來。
    他的意識徹底沉淪。
    一切順理成章，他的記憶上傳，世界重塑了他的身體，作為人類負責人擁有一個可以自行駕駛的飛行器。
    他才剛醒，就聽到伊思熟悉的聲音。
    在進入數字永生世界不到十分鍾的時間裏，他就已經開上了飛行器，朝著井洞深處飛去，與他一起的還有另外一個飛行器，白色，閃著藍色的微光。
    與上次一模一樣的場景。
    他的手熟練地駕駛著飛行器，朝著井洞的深處飛去，黑暗在眼前無限延展，巨大的圓環一層一層消失，就像一個時間穿梭通道。他的餘光裏能看到肖白的飛行器，與他一起飛向黑暗裏。
    最後一同重重砸向了地底的伊思終端。
    爆炸聲響徹時，他腦子裏想的卻是上一次肖白的話。
    “你忘了，我沒有心髒。”
    重塑身體，是按照肖白的身體、記憶重塑，自然是沒有心髒的。肖白沒有心髒。
    當時向水還以為肖白是在裝逼，不肯承認心跳聲是他的。
    現在才發現，心跳聲確實不是肖白的，而是自己的。
    他又做夢了。
    他趴在肖白的背上，他毫無力氣，隻能勉強睜著眼，不知道走了多久，他聽到肖白粗重的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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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突然被放到了地上，有什麽東西抵住了他的手腕，冰冰涼涼的，他終於睜開了眼。
    麵前的肖白長著一張與他相同的臉，肖白盯著他的手腕，嘴唇幹裂，整個人已經被曬脫皮了。
    肖白看起來很不好，整個人都要蒸發了，卻依舊克製著自己的欲望，糾結又矛盾，似乎下一秒就要扇自己一巴掌讓自己清醒一下。
    他的手自己伸了出去，摁住了刀，然後劃一下，在手腕上拉開一道口子。
    向水嚇了一跳，猛地醒來。
    窗外有陽光，而且陽光相當不錯。
    向水這樣想著，眼睛刺痛，卻不肯閉上眼睛，盯著窗外的陽光執拗地看，看了好久，才翻身過去，直接對上了一張臉。
    肖白就坐在一邊的小凳子上，手肘支在床邊，支著頭，笑眯眯地看他：“中午好呀，想睡老婆！”
    向水被他嚇了一跳，反射性一巴掌呼了過去，肖白應聲倒地。
    向水：...
    肖白：...
    這是個悲傷的故事。
    下午三點，向水出院。
    向水：“卡米爾怎麽樣？”
    肖白懶洋洋靠著他：“她過度使用，短時間是沒有辦法塑形了。”
    向水知道他話沒說完，等著他接著說，就聽到肖白笑嘻嘻地調戲他：“你親我一下，我就告訴你。”
    向水扯起一抹核善的微笑。
    “其實無論如何，隻要我進了這個詭區，她都會塑形的，因為這個詭區的能源充足，我隨便扒幾個下來，就能讓卡米爾塑形了。”肖白說著，提醒道：“不過她之後仍然不能頻繁使用，因為我所有的能源都用在給她塑形上了，沒有能源可以再治療她了。”
    向水哦了一聲，拐進店裏，買了一雙紅色的舞鞋。
    肖白：“送給卡米爾的？”
    向水：“嗯。”
    肖白哦了一聲，轉移話題：“我是怎麽死的？”
    向水：“渴死的。”
    肖白挑眉：“詭區是沙漠背景？”
    向水不願多說，肖白也就不問了，笑嘻嘻地拿一顆糖出來，問他：“吃不吃？”
    橘子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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