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糟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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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伊始,宮裏麵就忙碌起來。不,準確的說是朝廷開始忙了起來。
發生的第一件大事便是東寧王大義滅親:他負責查證太子遇襲一事,結果查到了他的老丈人,也就是東寧王妃的父親,兵部尚書何大人身上。不過最終由於太子的求情,僅僅是撤掉了何大人的官職,並沒有做更為嚴重的處罰。
而緊接著就是太子準備迎娶新的太子妃。
在公主的暖香殿得知這個消息的清婉愣了好一會兒。
也不知道太子哥哥怎麽想的。”公主絲毫沒有發現清婉的異常,自顧自的說了下去,“竟然同意娶蘇佳柔。”
清婉更是糊塗了。
若說一點也不難過,那是假的。她到底跟太子相處了那麽些日子,往事曆曆在目。即便在開始懷疑太子的時候,清婉依舊沒有忘記太子對她的好。
但是難過的同時,又多了好多好多的疑問。
為什麽是蘇佳柔?
清婉想起公主說過,蘇佳柔是賢妃的侄女。而賢妃是東寧王的生母。前一步東寧王才因為太子遇襲處置了自己的老丈人,後一步兩家就要結親。
怎麽想,都覺得還是很微妙。
外頭通傳郡主來了。清婉聞聲便忙站了起來。
婉姐姐還是那麽客氣。”郡主來,見清婉站著,不由得一笑,“我就不給公主你請安了,婉姐姐也不必拘禮。我這會子要在公主這裏打攪好些日子呢。”
是了,昨兒母妃已經跟我講了,你要在宮裏頭住些日子,就在我這邊。我已經叫丫頭們給你收拾了一間屋子。這下好了,你、我還有婉姐姐,到不愁寂寞了。”公主見到郡主很是高興,忙請入座,叫丫頭們端茶來,又讓丫頭們拿些點心水果來。
隻要公主和婉姐姐不嫌煩。”郡主笑著坐了,旋即道,“我今兒才來就聽了新鮮事兒呢,蘇姑娘可就要當太子妃了,可見事情變得總是太快。”
公主歎了口氣:“我方才還在跟婉姐姐念叨這事兒呢。我一直還以為她跟你一樣。”公主口中的以為她跟你一樣的意思是,最初她認為蘇佳柔也愛她的四哥。
這卻難說了。蘇姑娘平素跟太子,也並無多少交集。”郡主歎了口氣,“不過眼下如此,也不知是誰想誰妥協了。”她輾轉想到了自己,她不也同意去和親了嗎?她們能夠主宰的事情,太少。雖說太後說不舍得,現在不下定論,等安北王子來了再做最後的決定,但是自己也明白,太後和皇上都不舍得公主,在他們心中,公主顯然分量更重。
罷了,不提這件事兒了。咱們逛逛去。”公主也沒有心思練琴了,起身叫拿披風來。
一時穿著整齊了出門,天放晴,卻依舊還是有些冷。沒有想到才出來逛一會兒就碰到了太子。他神色匆匆,似乎有什麽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一般。
太子哥哥。”公主先招呼了起來,郡主和清婉也就彎腰做了個揖。
聽見公主的聲音,太子便停住了腳步,見了她們,一愣,不由得看了看低著頭的清婉。想來清婉已經知道自己同意迎娶蘇佳柔為太子妃的事情了,但是此刻清婉低著頭,他看不到她的表情,所以無從知曉她對這件事情的反應。
見太子似乎在發呆,公主不由得一笑:“太子哥哥大喜了,如何竟發起了呆?難不成是高興過頭了?”
太子回過神來,聽了公主的打趣,也不惱,反而笑了:“小妹就別打趣孤了。”又見了一邊的郡主,“倒是有些日子沒有見到嫻妹妹了,近來可好?”
郡主也微微一笑:“托太子哥哥的福,挺好。還沒有恭喜太子哥哥呢。”
父皇還等著孤呢,孤先告辭了。”太子著急著走了。
太子走了,清婉才抬起頭來。看著太子的背影,清婉心底有話想要問他,卻似乎以後都不會再有機會了。不知怎麽想到了那日跟北安王的談話,清婉一時之間竟覺得很是煩躁。
太子哥哥著急忙慌的。”公主嘀咕了一聲,“咱們去六哥那裏吧,六哥大約等太子哥哥迎娶了新的太子妃之後,就又要離宮了。”
這麽快?清婉瞬間想到了自己的三哥,自從上一次見麵後再也未能見到,也不知什麽時候才能再見。
卻不想她們還沒有走到六皇子的院子,就遇上了西平王妃,她身邊還有一位嬌滴滴的姑娘,也是穿金戴銀的,卻並不給人貴氣,而是俗氣的感覺。
清婉立馬想到了上次在太後那裏,西平王妃哭訴的那件事:西平王爺納了一個姨娘,還有了身孕。看樣子,西平王妃身邊的那位,就是那個姨娘了吧。
七妹和嫻妹妹還有婉姑娘都在呢,來,方姨娘,見見公主和郡主吧。”西平王妃這回倒不像上次那樣難過悲傷了,反而是笑嘻嘻。
王妃也是頭戴珠釵,披著大紅披風,但跟那位姨娘一比,顯然就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上。清婉心底不由得感慨:再好的衣服,也要看穿在什麽人身上,不然也是白白浪費了。這位姨娘竟然如此沒有心機,還跟著進了宮來。要說這滿宮裏頭,被承認的也隻是西平王妃一個,其他姨娘誰會理會呀。
二嫂今兒倒是有空呢。”公主衝著那位姨娘笑了一下,話卻是跟西平王妃講的,“二嫂想來已經給皇祖母請過安了吧?”
一早來了,想著方姨娘到如今都未給皇祖母請安,便也就帶了來。”西平王妃拉著姨娘,倒是顯得親切,而那位姨娘則顯得很是局促。
嫻妹妹也好些日子沒有來我們王府玩了呢。不過府裏頭如今亂糟糟的,等改明兒收拾清楚了,在請兩位妹妹並婉姑娘賞臉。”西平王妃依舊很是熱情,而且似乎真的心情很好的樣子,起碼一點也沒有讓人看出她的不悅。
別過西平王妃,終於來到六皇子的院子。
皇帝竟然也在。
齊齊地給皇帝行禮之後,清婉卻想起,方才太子說皇上在等他,看來是在說謊了。那麽,太子著急著去哪裏?
說是學琴,也不知你到底花了幾分心思。”皇帝疼愛的看著自己的女兒,搖了搖頭笑笑,又看了看郡主,“嫻兒就不同了,琴棋書畫皆出類拔萃,你父親很是會教養女兒呢。”
父皇你這是變著法的損兒臣呢。”公主一點也不在意,然後拉著清婉,“我這個師父也是琴棋書畫,父皇你是沒有見過她的畫兒,兒臣覺得跟六哥都可以一比了。”
皇帝不由得再看了看清婉,想到太後曾說:其實這個林婉姑娘萬般都好,可惜就是模樣普通了些,不然封個郡主什麽的嫁到安北,那哀家的孫女們都能夠留下了。現在聽見公主如此說,可見還真是個才女。那位安北的王子也是個有主意的人,所以主動請求和親,假如對方不那麽在乎長相呢?這個林婉姑娘長得雖說不是國色天香,但自有一股如同寒梅一般的氣質。所以有可能太後的想法還真的可以實現。
是麽?那婉姑娘不妨現場作畫,朕雖不擅畫,但是欣賞欣賞,應該還是不成問題的。”皇帝來了興致,一疊聲的叫六皇子令人準備工具。
清婉雖然不願意,卻也不能違抗聖命。見六皇子的宮女們已經鋪好了紙張,又備下了畫筆和各色顏料,也就走了過去。
那民女就獻醜了。”
清婉提筆,想著自己住在‘竹影小樓’,那幾幹瘦竹,雪落後瓊枝碎玉,她好多日推開窗看到院子裏的景色,不自主的想到自己家破人亡寄人籬下,卻又在看見積雪下的翠竹時,升起強烈的想要活下去的願望。那是日子裏頭,竟是要感謝這些竹子了。
她筆走遊龍,不到半個時辰,竹影小樓的景致已經完全的躍然紙上。公主已經率先拍手叫好起來:“到底是師父。我去了哥哥府上好多次,也到了這‘竹影小樓’好多次,如今看畫,竟比看真實的景致還要讓人覺得有趣。”
連皇帝也不禁連連點頭。
而看了畫的六皇子不禁提筆在畫上寫下自己的詩句了:
六出飛花入戶時,
坐看青竹變瓊枝。
如今好上高樓望,
蓋盡人間惡路歧。
他用草書,一氣嗬成。
而清婉看見此詩的時候,竟有些想要落淚:六皇子寫的,何嚐不是清婉所想。她想要自己父親案子得以昭雪,也希望人間再無一切罪惡。
這下連皇帝也不禁鼓了掌:“好畫,好詩。果然婉姑娘稱得上才女了。”叫人將畫送去宮廷畫師處裱起來,“贈送給朕,婉姑娘應該不會介意吧?”
皇帝如此說,清婉忙低了頭:“能夠入陛下的眼,是這畫的造化呢。”
怎麽樣,父皇?兒臣的師父是不是很厲害?”公主得瑟挑了挑眉。
皇帝大笑:“什麽時候你若能有你師父的三分才情,那也是父皇的造化了。”又欣慰的看了看六皇子,“朕這麽些個兒子,還隻就你在這上頭有些造化。不過說到下棋,那還是老四更甚一籌。”
承父皇謬讚了。”六皇子一邊問皇帝是否要在此用膳。
恩,大家一起。在你這裏呆一會兒,掃去了朕之前的不快,朕現在高興得很。”皇帝點了點頭。
用了膳,就有內侍來回事情,皇帝抬腳就要走,卻又轉過頭:“老六你也別忙著離宮了,安北的王子就快到了,你也明白這意味著什麽。”說完頭也不回的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