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家位於整個村子的中心，與村子的破落不同，何家的宅子看起來氣派不少，至少是青磚大瓦房。
    路上從老大爺口中得知，得益於何清，何家的老少，早已搬離來儀村，到城裏居住。
    現在何家宅子裏，便隻有何家老太太念舊，不願意離開。
    城裏的生活，哪裏是這窮鄉僻壤能比，所以何家人沒人願意回來，隻是差遣一個丫鬟，伺候老夫人起居。
    等他們來到何宅時，池天憫一眼便看到一個慈眉善目的老奶奶。
    老人頭發已經全白，臉上布滿皺紋，老態龍鍾，此刻正坐在躺椅上曬太陽。
    見有人來，老人輕輕的睜開眼睛，當看到池天憫的瞬間，老人眼中迸發出神采，顫顫巍巍的扶著椅子站起來。
    池天憫還沒說話，老人已經先一步笑吟吟開口：“你是清清的孩子吧？”
    池天憫愣住了，他並沒有表明身份，老人是如何猜出。
    老人慈祥的打量著池天憫，道：“像，真像，你的眉眼，與清清一模一樣。”
    老人的眼神之中滿是慈愛，這做不得假，池天憫能感知到。
    池天憫從來都是投之以李報之以桃，見老人對他流露善意，他也甜甜的喊了一聲：“祖母，孫兒來看你了。”
    一聲祖母，讓老人喜笑顏開，她步履維艱的想要走過來。
    池天憫快走兩步，把她攙扶住，避免她摔倒。
    手剛剛握在老人的手上，池天憫的眉頭便皺了起來。
    他是一名藥者，尋常人隻要被他接觸，他便可以感知其身體情況。
    祖母的身材消瘦，體內的生機極為微弱，顯然已經即將到達油盡燈枯之時。
    這是身體的機能到達極限，非藥石可救，池天憫也沒有辦法。
    看到池天憫皺眉，老人卻依然笑意吟吟：“別擔心，祖母在臨死之前還能見到你，也算是無憾了。”
    池天憫點點頭，他的心情是有些沉重，這是出於對一個老人即將逝去的哀傷。
    但悲痛倒也不至於，畢竟素未謀麵，而且祖母年紀已經很大，算是善終。
    “小翠，今晚上多做點好菜，有客人來了。”祖母對著裏屋喊了一聲。
    然後一個十四五歲的丫頭跑了出來，見到氣度非凡的池天憫兩人，行了一禮，然後便去做飯。
    池天憫是個討喜的性子，嘴又甜，昊楠月也不遑多讓，不多時，便逗的祖母哈哈大笑。
    “祖母，跟我說說我母親小時候的事唄？”池天憫一邊給祖母捶背，一邊問。
    祖母陷入回憶，良久才笑著道：“你母親啊，小時候就是個皮猴子，沒見過女孩子那麽跳脫。”
    “她是我們村子裏所有孩子中最有靈性的，整天像個百靈鳥一樣，嘰嘰喳喳不停。”
    “她也是最有想法的，不甘於在我們這裏嫁人生子，一心想要去外麵的世界看看。”
    “可惜咯，命不好，哎。”說到最後，祖母的眼中帶有淚光。
    眼見老人眼中流露出悲傷，昊楠月趕忙插科打諢：“我算是知道你這跳脫的性子是遺傳誰了，原來是睡了母親啊。”
    長的好看的人總是更能讓人喜歡，昊楠月已經好看到男女老幼通殺，祖母聽到她的話，都不禁笑起來。
    從祖母的字語行間，池天憫能夠感受到這個命不久矣老人，對自己母親的寵愛。
    “祖母，你還有什麽未了心願麽？”池天憫想要做點什麽。
    老人緩緩的搖搖頭：“活到我這個年紀，該知足咯，哪還有什麽心願未了。”
    “原本最大的期盼便是能見見清清的兒子，現在我見到了，也就了無牽掛了。”老人扯動嘴角，笑了笑。
    人老了，話就多，老人也許是在這裏孤寂太久，晚上拉著池天憫二人說了不少的話。
    池天憫二人也並沒有不耐煩，反而想著法子的逗老人開心，想要讓她最後的記憶，停留在愉悅之中。
    第二日，老人一反常態，竟然容光煥發，走路都有了不少精神。
    但池天憫卻是知曉，這是回光返照，屬於老人最後的時光。
    也許是預知到自己的死亡，老人飽飽的吃了一頓豐盛早餐，池天憫親自下廚。
    吃完飯，祖母回屋沐浴，讓侍女精心的梳妝，穿著最精致的衣服，安然迎接死亡。
    死亡是一件讓人感到悲傷的事，哪怕是接觸時間不長，但依然會讓人心生悲涼。
    尤其是感性的女人，昊楠月此刻的眼眶都有些微紅。
    “月月，你過來。”祖母慈愛的對昊楠月招招手。
    昊楠月依言靠過去，祖母從懷裏小心翼翼的取出一個袋子。
    祖母顫巍著手，從中取出一支木簪，然後寶貝的撫摸兩下。
    那是一支看起來極為尋常的木簪，木簪呈現古銅色，唯一的特色是它的簪尾，看起來像是一隻翱翔的鳳凰。
    “這隻簪子啊，不是什麽貴重東西，但確是我祖上，祖祖輩輩傳承下來，傳女不傳男。”祖母對著簪子，解釋道。
    一般意義上來說，大多數傳承，都是傳男不傳女，這傳女不傳男，倒是少見。
    “這簪子，其他人也不稀罕，如今啊，我就送給你吧，等你和天憫有了孩子，可以傳給她。”祖母把簪子塞到昊楠月手中。
    昊楠月的臉微微發燙，孩子？哪裏來的孩子，他們是假的啊。
    但是麵對一個將死老人的期待，昊楠月可沒勇氣說出實話，隻能乖乖接過，甜甜道：“謝謝祖母。”
    昊楠月把簪子，小心的放入懷裏，這是一位老人的饋贈，珍貴無比。
    見昊楠月收下簪子，老人滿是皺紋的臉上，露出欣喜的笑容。
    “天憫，扶我去椅子上躺著，曬會太陽。”老人吩咐道。
    “好咧，祖母。”池天憫走過去，攙扶著她，坐到門口的躺椅上。
    躺在椅子上，曬著溫暖的日光，祖母低喃一句：“今天的太陽，可真舒坦。”，然後她便再也沒有了聲響。
    祖母走的很安詳，池天憫和昊楠月卻感覺心中堵堵的。
    雖然隻是相識一天，但老人身上流露出的慈愛，卻讓兩人感觸頗深。
    老人辭世，自然是要通知何家人，池天憫並不想與他們有過多交集，留下銀票後，便與昊楠月先行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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