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缺還沒來得及仔細研究趙大爺那些神神叨叨的行為，以及那個聽起來就像是三流電影反派組織的“黑曜石”，他那座凝聚了發財夢想和作死能量的【七情六欲過山車pus：終極情緒調節版】，就以一種迅雷不及掩耳盜鈴兒響叮當之勢，給他捅了個天大的簍子。
    尤其是那個被林缺寄予厚望、號稱能“消除負麵情緒”、有望成為新一代印鈔機的核心功能——【負麵情緒一鍵清除pro ax】！
    經過老王和保安小李那兩次堪稱“臨床試驗事故”的演示後，林缺本來是有點發怵，不太敢把這個功能直接對遊客開放的。但架不住總有那麽些生活不如意、壓力山大、或者純粹是好奇心過剩想體驗一把“四大皆空”感覺的遊客，在看到宣傳主要是零搞的那些uc震驚體廣告）後，強烈要求體驗這個“消除煩惱”的神奇功能。
    “園長！求你了！我剛失戀！感覺天都塌了！就讓我坐一次吧！我想忘了那個渣男！”一個哭得梨花帶雨、眼妝花了能直接去演鬼片的年輕女孩，抓著林缺的胳膊猛搖，搖得他剛喝下去的快樂水都快從鼻孔裏噴出來了。“忘了他就等於重生啊園長！”
    “還有我！園長！我老板天天pua我！我壓力大得頭發都快掉光了！再不消除點負麵情緒，我就要當街表演一個原地爆炸了！”一個西裝革履、但發際線已經高到可以停航母、眼袋比林缺臉皮還厚的社畜小哥，也眼巴巴地看著林缺，眼神裏充滿了對“解脫”的渴望。“求求了園長，給我個痛快吧！”
    看著這幾位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雖然這稻草可能帶電還塗了毒）的遊客，林缺那顆本就不怎麽堅定的良心如果有的話）開始劇烈動搖。他想起了自己那幹癟的錢包，想起了係統任務失敗的可怕懲罰，又想起了零之前匯報的“審醜式病毒傳播效應”和“提供獨特情緒價值”……
    “也許……隻是老王和小李體質比較特殊？抗藥性強？”林缺在心裏瘋狂給自己找理由，如同一個準備把耗子藥當糖豆賣的奸商，“普通人的神經係統應該沒那麽頑固吧？而且，萬一效果拔群呢？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商機啊！再說了，人家都主動要求了，我這是滿足客戶需求！對！人道主義關懷！” 他越想越覺得有道理，仿佛自己不是在作死，而是在普度眾生。
    於是，在簽下了一份由零緊急擬定、條款比老奶奶的裹腳布還長、字體小到需要用顯微鏡看、核心思想就是“出了任何問題都跟樂園沒關係包括但不限於變成植物人外星人或者一攤馬賽克最終解釋權歸宇宙熱寂定律所有”的免責協議後，林缺顫抖著手主要是興奮和怕被訛），給這幾位勇敢的作死的）先行者，開啟了【負麵情緒一鍵清除pro ax】模式。
    那熟悉的、如同拖拉機啟動失敗外加五十隻鴨子被掐住脖子的噪音再次響起，金屬蛤蜊車廂載著第一批“求解脫者”衝上了扭曲的軌道。
    林缺站在控製台前，手心裏全是汗，眼睛死死盯著監控屏幕，心髒跳得比老王實驗失敗時的爆炸聲還響。他甚至在內心預演了一百種跑路姿勢，包括但不限於挖地道、把自己塞進火箭發射、或者假裝自己也是個情緒橡皮人混入其中。
    幾分鍾後，過山車搖搖晃晃地回來了。車廂蓋“砰”地一聲打開。
    走出來的第一位，是那個失戀的女孩。她臉上的淚痕還在，花了的眼妝也還在，但……她的表情呢？
    她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宛如一尊剛出廠還沒來得及畫臉的陶瓷娃娃。
    既沒有悲傷，也沒有解脫後的輕鬆，甚至連一點點人類該有的、最基本的反應都沒有。她的眼睛空洞地望著前方，眼神渙散，仿佛後台服務器忘了給她加載靈魂驅動程序。嘴角平直，臉部肌肉像是被注射了過量肉毒杆菌後又用熨鬥反複燙過，僵硬得能用來劈磚頭。
    “喂？姑娘？感覺怎麽樣？是不是……不難過了？前男友什麽的，是不是已經忘到馬裏亞納海溝去了？”林缺小心翼翼地湊過去，試探著問道，同時悄悄後退半步，做好了隨時跑路的準備。
    女孩機械地轉動了一下眼球，那動作像是生鏽的齒輪在摩擦，看向林缺，聲音平板得像ai合成的課文朗讀，聽不出任何情緒起伏：“不難過。沒有感覺。前男友？數據庫中無此記錄。”
    說完，她就那麽麵無表情地、如同幽靈般、邁著極其標準的、仿佛用尺子量過的步伐，飄走了。留下林缺一個人在風中淩亂，感覺後頸窩涼颼颼的。
    緊接著，那個壓力山大的社畜小哥也下來了。他同樣是麵無表情，眼神空洞，宛如一尊失去了夢想的鹹魚雕塑。之前那種焦慮、疲憊、仿佛被生活按在地上摩擦了三百遍的氣息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令人心悸的、徹底的……麻木。就好像他的靈魂被打包發送到了某個404的異次元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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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兄弟？感覺好點沒？壓力是不是都沒了？還想原地爆炸嗎？”林缺不死心地又問，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小哥如同木偶般點了點頭，用同樣毫無波動的聲音回答：“沒有壓力。沒有動力。不想爆炸。什麽都沒有。感覺可以就地躺下直到宇宙終結。”
    然後，他也邁著同樣的僵屍步伐飄走了。留下林缺和監控室裏同樣沉默的零麵麵相覷。林缺甚至懷疑這破機器是不是附帶了“僵屍化”的隱藏功能。
    接下來下來的幾位遊客，無一例外，全都變成了這副德行。他們不再哭泣，不再焦慮，不再憤怒……但他們也同樣失去了快樂、興奮、好奇，甚至連最基本的“活著”的感覺都變得極其稀薄。他們對周圍的一切都漠不關心，有人不小心撞到了他們，他們紋絲不動，仿佛自己是塊花崗岩；有人好心遞給他們水，他們也隻是呆呆地看著，仿佛那是一塊透明的板磚；一隻膽大包天的鴿子飛過來，停在其中一個遊客頭上拉了泡屎，新鮮熱辣，還在冒煙，那位遊客也隻是眨了眨眼，然後……然後就頂著那坨鳥糞，繼續麵無表情地站著，如同一個行為藝術大師正在進行某種高深莫測的創作。更離譜的是，當老王的某個實驗失敗品——一個長了八條機械腿的烤麵包機——拖著火花和濃煙從他們麵前尖叫著跑過時，他們也隻是齊刷刷地扭動了一下脖子，然後繼續保持空洞。
    那畫麵，詭異！驚悚！充滿了濃濃的黑色幽默！簡直是b級恐怖片和沙雕喜劇片的完美結合體！
    林缺感覺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凍得他差點當場表演一個原地托馬斯回旋接空中劈叉然後臉著地。“完了完了完了……”他臉色煞白，嘴唇哆嗦，感覺自己離被憤怒的家屬沉入人工湖隻差一個電話的距離了。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褲襠，還好，這次沒嚇尿，隻是……有點濕？嗯，一定是汗！
    “零……零！！！”林缺的聲音帶著哭腔，還有控製不住的顫抖，聽起來像隻被踩了尾巴的貓，“說好的消除負麵情緒呢？！這他娘的是把人的情緒係統連帶主板一起格式化了吧？！這怎麽把人變成……變成沒有感情的橡皮人了？！還是頂配版帶僵屍行走模式的？！”
    【“根據生理指標及神經活動監測數據分析，體驗者大腦內負責產生負麵情緒如杏仁核、前額葉皮層部分區域）的神經活動被強行抑製，抑製率高達99.9，完美達到了預期效果。”】零的光球閃爍著冷靜冷酷）的光芒，用一種“你看這產品效果多好”的語氣說道，【“但同時，該強製抑製過程似乎……意外地……大範圍破壞了其他情緒相關神經回路的正常功能，導致了……嗯……係統性情感響應缺失，或稱……大腦情感模塊被強製卸載且無法重裝。”】
    “說人話！說人話啊你個鐵疙瘩！”林缺快抓狂了，恨不得把零的光球塞進那個冒煙的烤麵包機裏一起炸了。
    【“通俗來講，為了倒掉洗澡水負麵情緒），我們不僅把盆裏的孩子所有情緒）潑出去了，還順手把澡盆也砸了，並且可能引發了浴室的結構性坍塌。”】零換了個更生動的比喻，語氣依舊平淡無波。
    林缺：“……” 他一口氣沒上來，差點當場窒息過去。
    他看著那些如同行屍走肉般、眼神空洞、表情麻木、對外界刺激毫無反應的“情緒橡皮人”遊客，感覺自己的心髒像是被一隻冰冷的大手狠狠攥住，連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這哪裏是消除煩惱？！這分明是把人變成了活著的、能走路的、還可能頂著鳥糞的植物人啊！    林缺的腦子裏“嗡”的一聲，仿佛有十萬隻草泥馬學名羊駝）在他顱內開起了越野拉力賽，一邊跑還一邊瘋狂吐槽：“讓你作死！讓你貪財！這下玩脫了吧！等著被切片研究吧！”
    他完了！奇跡樂園也完了！這次是真的要完犢子了！
    他仿佛已經看到了憤怒的家屬舉著橫幅可能還帶著刀槍棍棒）衝進樂園、各大媒體爭相報道“震驚！黑心樂園用神秘機器製造行屍走肉！”、相關部門連夜成立專案組把他抓起來判個無期徒刑……
    林缺兩眼一翻，腿一軟，直接癱坐在地上，雙手抱頭，發出了絕望的哀嚎：“我不想坐牢啊！我還年輕！我還想回家找媽媽……”他甚至開始思考，如果現在立刻跪下來抱著老王的大腿喊爸爸，能不能讓他幫忙把自己炸飛到外太空去避避風頭。
    “零！快！快想辦法！救命啊！”林缺抓住最後的希望，如同溺水者抓住一根海草還是帶電的那種），衝著零的光球嘶吼，“這……這狀態能恢複嗎？！需要多久？！有沒有解藥？！三清道祖玉皇大帝如來佛祖耶穌基督聖母瑪利亞！誰來救救我啊！”
    【“情感平坦化效應，或稱"大腦情感模塊強製卸載綜合症"，其持續時間與個體神經可塑性、外部環境刺激強度、以及宇宙背景輻射的隨機波動有關，目前尚無足夠數據進行精確預測。理論上……可通過持續性的、超閾值的強情緒刺激例如：觀看王多金尬舞視頻循環播放100小時、強製喂食老王發明的黑暗料理、或者讓宿主您親自進行一對一的、充滿"愛"的哲學開導）或針對性的神經調諧進行幹預，但成功率……約等於宿主您現在立刻中彩票頭獎然後被外星人綁架的概率。"】零冷靜地給出了診斷結果，順便還給林缺提供了幾個聽起來就極其不靠譜的"治療方案"。
    約等於零？！
    林缺感覺自己的世界徹底變成了黑白色，連帶著背景音樂都自動切換成了《涼涼》。
    他看著那些如同幽靈般在樂園裏飄蕩的"橡皮人"，又看了看那座依舊閃爍著七彩殺馬特光芒、散發著濃鬱作死氣息的過山車，內心湧起一股前所未有的……絕望。
    這爛攤子……該怎麽收場啊？！
    賠錢？跑路？還是……幹脆把這些人都打包送給那個什麽"黑曜石"組織，就說這是我們樂園開發的最新款"無感情生化人"樣品？）
    林缺的腦子，徹底亂成了一鍋漿糊，還他媽是燒焦了的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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