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不做掃興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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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漠北突厥一戰後,蘇烈再沒被啟用,可他本人心態十分平和。
    他不是皇帝嫡係,也不是玄武門從龍之臣,朝中武將如雲,隨便拉一個出來,都是了不得的人物。
    接到詔書的翌日,蘇烈朝服衣冠,去太極殿上朝謝恩,後又往東宮拜見太子。
    上一次見蘇烈,還是貞觀四年滅突厥之後的慶功宴上。
    此後,蘇烈被雪藏,他再未在朝廷上見過此人。
    安排好蘇烈,李承乾去崇賢館繼續他成語大全的編撰。
    積極參與朝政,眼下不是時候。年初他積極參與朝政,是因為東宮就三少和左右中郎將滿額。
    三少之中,李靖賦閑,李世績魚一樣的滑,魏征主政門下省,算是手握實權且能做他背後大樹的牌。
    左右中郎將,尉遲恭和程咬金都是皇帝的死黨,他根本調不動。
    如今不一樣了,尉遲寶琳、程處亮,都算是他提拔上來的人。
    東宮六率之一,還是蘇烈。
    這幾個人,都不是皇帝死黨,是皇帝信不過的。
    眼下的東宮,是真的有那麽一點勢力了。
    人,該到了避嫌的時候,那就得避嫌。
    擁有微觀天下,統籌各方,馭人用人的能力,但又不能過分展示自己的能力。
    李世民這一次頭風來勢洶洶,他本欲命李承乾代他處理政務,從前就是這般,他犯了頭風病或是出遊他地,都是李承乾監國理政。
    然,高慎微再有不足十日功夫就會離開這裏,李世民便打消了命李承乾代他處理政務的心思。
    晨昏定省,看著病懨懨的皇帝,李承乾也隻能無力感歎時代限製,但凡有一顆布洛芬,皇帝都不至於如此受罪。
    “你說咱們李家,怎麽就跟這個頭風病過不去了呢?”
    李承乾道:“基因遺傳,說不準,不知道李家哪一代老祖宗有了這個病症,一代代傳下來。”
    李世民道:“這刺殺的主意,你猜是誰給青雀出的?”
    李承乾頓了一頓,人在京師,能查到揚州的事情,百騎司的情報功夫確實有一手。
    李承乾道:“衝著臣來的,大致同山東有關。年前山東世族的人說要大族主持製考,後來臣與父親出遊,逼迫京中的山東大姓打殘了自己的孩子,他們自然會恨。”
    李世民笑道:“朝廷不是不能動這些世家,缺的是動他們的理由,你當時執意結下私仇,不就是為了讓他們報私仇嗎?”
    李承乾道:“臣沒那麽高尚,單純殺人誅心。不過,大唐往後大傷元氣的動亂,多是山東世族引來的,還是提早收拾得好,他們動了,父親才好師出有名。”
    李世民點點頭,上半身靠在憑幾上,李承乾起身退下,正要退下,就聽皇帝開口。
    “承乾,朕想聽《敕勒歌》。你之前說清唱,不用樂器伴奏,你清唱給朕聽。”
    李承乾應下,尋思著唱完就可以跑了。
    “朕知道慎微馬上要走了,你心裏掛念。唱完了以後,你就可以滾了。”
    好嘞!
    李承乾輕咳兩聲,清了清嗓子,正要唱時。
    “您喜歡《敕勒歌》,應該也會喜歡另一首歌,叫《鴻雁》。”
    李世民瞬間來了興趣,垂死病中驚坐起,逮著李承乾問道:“你會唱嗎?唱來給為父聽。”
    李承乾點點頭,叫人找來琵琶,彈唱了一曲。
    李世民拊掌喝彩,“下次宴會,承乾你高歌一曲,朕親自下場一舞。”
    李承乾:……
    他給李象唱,那是他們父子關係到位,他給皇帝唱,單純怕皇帝掉眼淚。皇帝可以跟一堆人跳舞,但讓他給一堆人唱,實在是太難為人了,這就是社牛和社恐的區別了。
    “還是別了,臣……”
    “你唱的很好,就這麽定了。”
    李世民單方麵拍板決定,搞得李承乾很無語,罷了,真的到了宴會,推拒理由一抓一大把。
    “沒其他什麽事情,臣先告辭了。”
    “聽人說,你近日常在射場練習射箭?”
    李承乾頓了一頓,不解的看向皇帝,“臣,被人彈劾了?練個射箭,不算遊獵嬉戲吧?”
    李世民笑道:“不算,你放心,誰敢胡言亂語汙蔑你,朕饒不了他們。”
    李承乾默默鬆了口氣,他不怕人彈劾,但是嫌麻煩。
    “臣一直覺得自己沒什麽武事天分,那日拉開父親用的重弓,臣覺得臣似乎也有些天分。”
    李世民笑道:“你是朕的兒子,怎麽會沒有天分?隻是作為太子,給你找的老師都是文治方麵的,沒有給你找武事師傅。”
    李承乾扁扁嘴巴,道:“陛下,您這一次可算沒有掃興,說什麽小胳膊小腿,還好意思學人家拉重弓之類的。”
    李世民輕笑,“朕問慎微,他平常如何同兒女相處,慎微說不做掃興的家人。所以,承乾,你也不要做掃興的兒子。”
    李承乾輕笑,父親PUA皇帝,皇帝活學活用,來PUA他。
    “承乾,你和象兒,你有沒有做掃興的阿耶?”
    李承乾思索片刻,“臣自認為沒有,就是不知道象兒怎麽想的。”
    “你是不是覺得朕很掃興?”
    李承乾搖頭,不是他覺得皇帝掃興,是皇帝本身很掃興。
    “您是一個不掃興的皇帝。”
    “哦!”李世民若有所思的點頭,繼續說道:“不是一個掃興的皇帝,顧左右而言他,你的意思,朕是一個掃興的父親。承乾,那你,是不是一個掃興的兒子?”
    李承乾垂眸,這話是可以說的嗎?
    “朕問過慎微,他是不是一個掃興的父親,慎微說他自認為他不是。”
    李承乾道:“我爸和我媽,一直都不是掃興的父母。”
    “朕還問了慎微,你是不是一個掃興的兒子,慎微說你很好,不是一個掃興的兒子。”
    聞言,李承乾笑得開懷,“臣也認為,臣不是一個掃興的兒子。”
    李世民笑容僵了一瞬,小兔崽子,該謙虛的時候,是一點兒不謙虛。
    罷了,有些話隻能點到為止,非要說出個所以然就沒意思了。
    李世民揮揮手,放李承乾走人了。
    李承乾如蒙大赦,拜了一拜,原地溜之大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