嫩生生的一聲“師公”是好聽，可皇帝的臉色可不太好看。
    尉遲恭解圍指望不上，程知節事不關己高高掛起，魏征的大腦經過短暫的思考過後，想好了應對之法。
    “當年陛下被冊立為太子，臣在家裏坐立不安，臣一直以為陛下會殺了臣。陛下可知，那個時候臣熬了好幾個通宵，將能想到的治國之策，全部錄了下來。希望臣死後，臣的妻子能將那些東西交給陛下。”
    李世民微微含笑，思緒飄回十幾年前，打王世充的時候，武牢關擒竇建德，他就看上魏征了，誰知道魏征到了長安，投到李建成門下了，做了李建成的太子洗馬。
    魏征給李建成上了不少的奏疏，每一道奏疏，他在東宮的耳目都一一回了他，那時他就在想，魏征這個人，他遲早要弄到手。
    玄武門之後，他是存心晾著魏征的，誰讓這老小子跑的那麽快，跑得快就罷了，還給李建成出謀劃策。
    是可忍，孰不可忍。
    百騎司的人，一直盯著魏征，他當然知道魏征那時存了必死的決心，天天在家裏絞盡腦汁寫遺書。天知道，他在得知魏征窘態時有多開心。
    “然後呢？愛卿想說什麽？”
    聽到回應了，魏征繼續說道：“陛下留了臣的性命，還委以重任。那時臣就想，陛下這般胸懷，古今罕見，就是堯舜也難及，臣這一生必定全力以赴輔佐陛下。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李世民嘴角微微上揚，魏征進諫罵起來人一個髒字不帶，引經據典，懟都懟不回去。不過，有一說一，魏征誇起人來，也是極其令人舒心的一件事情。
    “臣效命陛下，今有十五年了。太子承陛下庭訓對臣敬重有加，皇孫也願意叫臣一聲師公。臣這一生何幸，得遇陛下，恩遇至此啊！”
    杜荷小心看了眼皇帝，他這準泰山笑得嘴角都壓不住了，自家殿下說話有魏師傅一半的水平，他也能放心了。
    “臣聽這裏的老人家說，在漢朝的時候，這裏是武帝狩獵所在上林苑。”時機可以了，杜荷下場和稀泥：“日月蹉跎，似乎也隻能從《上林賦》裏麵去窺探千年之前，這裏的繁盛榮華了。”
    李世民正要搭話，就聽李覺出聲：“我記得好幾天前阿耶練字，我去找阿耶的時候，阿耶寫的也是《上林賦》，好長好長，我隻記得其中幾句，不知是什麽意思，原本要問阿耶，後來又忘了。師公，阿耶說你博學，你告訴穆穆好不好？”
    魏征笑嗬嗬道：“師公善策論，不善賦，你阿翁善賦。”
    小團子很可愛，但皇帝一個人不開心，能讓一堆人不開心，魏征果斷將李覺推給了皇帝。
    事情果然如魏征預料，李覺又撲騰著小短腿去找祖父，奶呼呼的問：“阿翁，那您可以告訴孫兒嗎？”
    李世民笑道：“是哪幾句？”
    李覺思索片刻，道：“左蒼梧，右西極；丹水更其南，紫淵徑其北。終始灞滻，出入涇渭；酆鎬潦潏，紆餘委蛇，經營乎其內。蕩蕩乎八川分流，相背而異態。東西南北，馳騖往來，出乎椒丘之闕，行乎洲淤之浦，經乎桂林之中，過乎泱漭之野。”
    李世民點頭：“能記住這幾句，已經很不錯了。”
    李覺道：“孫兒覺得這幾句很是氣派，就是不知道是什麽意思。”
    李世民笑嗬嗬給李覺解釋了，收獲了一波李覺的星星眼，小家夥此刻無比崇拜祖父。
    “阿翁，你好博學。”
    “聽你阿耶說了一遍，你就能記住這麽多？”
    李覺搖頭：“是很多遍，孫兒聽阿耶讀到這幾句，很喜歡，就求著阿耶教孫兒讀，阿耶教孫兒讀了好久呢！”
    李世民笑笑，這個年紀，已經很不錯了。
    “你阿耶幼時仁孝聰慧，你很像你阿耶。”
    李覺沒聽懂其中深意，道：“孫兒知道，他們都說孫兒像阿耶，就是眼睛不像。”
    李世民含笑看著李覺，天倫敘樂，沒有那麽多的煩心事，若時間停留在這一刻也不錯不！
    且說廚房這邊，李承乾他們幾個，帶著一眾打雜的下人忙到飛起。
    父親魏征清廉，鄭國公府吃食都比較簡單，這種繁瑣的做法，魏叔玉還是第一次見，著實開了眼界。
    “殿下，您這個魚片切的，頗有名庖的風範。”
    李承乾笑了笑，不好告訴魏叔玉，說他做過廚子。
    進入二十一世紀之後，網絡發達，足不出戶也能聚九州美食於一室之內，他又是個喜歡研究吃的人。
    受限於眼下的條件，很多菜的原材料一時弄不來，隻能拿青魚、草魚等做盜版的名菜。
    李承乾以處理過的羊骨，配上雞鴨，以及各色菌菇山珍吊了一鍋濃白高湯。
    很多菜用清高湯更好，不過清高湯需要小火慢燉，今日是不行的，時間上來不及。
    牡丹魚片，莊周夢，星鬥點月……
    一道道菜下來，李承乾秀了一波操作，
    “殿下，你太厲害了，這些菜且不說味道怎麽樣，也太好看了，都舍不得吃了。感覺動了筷子，壞了擺盤，就是對這些菜的褻瀆。”
    李承乾臉上頗為自豪，高檔的中餐是十分注重擺盤的，不過近代華夏比較落後，人們對堅船利炮的西方，添了一層濾鏡。
    哪怕如今華夏已經站起來幾十年了，哪怕華夏如今已經是藍星天花板的存在。還是有很多人，覺得外麵的月亮圓，餐飲行業在這一方麵尤其嚴重。
    李承乾笑道：“那可不，咱們中原的講究菜品，隨便拎出來哪一個，都是驚豔眾生的存在。”
    李德謇感歎：“這麽漂亮的菜，看著都賞心悅目。殿下，臣要是女子，一定要嫁給殿下，不求正妃的名分，側室就行。”
    李承乾道：“德謇啊！可惜了，你是男兒身。”
    “殿下，臣是男兒身才好呢！效命東宮，位列朝堂，臣可以日日看到殿下。”
    “殿下是不是經常這麽哄太子妃？好羨慕太子妃，臣與德謇同歎息，為何不是女兒身？不過……”魏叔玉突然調轉話頭：“德謇，你姓李，就是女兒身，也嫁不了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