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新排了曲目，在昆明池設宴，請長孫無忌前來品鑒。
    “在尚書省幹了沒一旬的活兒，就是製考，有半個月的時間，有的殿下忙了。”
    李世民笑道：“似他這樣懶的太子，古今都少有啊！”
    長孫無忌笑了一笑，此前監國李承乾兢兢業業，鍛煉出處事的能力，不就是為了現在的懶嗎？
    太子避嫌，皇帝會看不出來？
    長孫無忌看著不遠處，李覺正同晉陽與衡山玩的開心。
    “雍王無論到哪兒，都跟個小太陽似的，讓人心裏暖暖的。”
    李世民笑盈盈看著李覺，長著一張人畜無害且賣相極佳的臉，哪怕是討厭些，也是能被原諒的，何況李覺比父兄活潑明朗的多，怎會不討人喜歡？
    “上次在臣家裏，雍王親自喂臣喝湯，那一聲聲舅公叫的，若非有禮製約束，臣真想將雍王留在府中。”
    李世民的笑容僵了一僵，喂長孫無忌喝湯？搞沒搞錯？他才是正經祖父行不行？這對父子有毛病嗎？一個粘著魏征那個鄉巴佬，一個跟長孫無忌獻殷勤。
    “衝兒和長樂成婚多年，始終沒個孩子。長樂的意思，是要給衝兒納妾，我總覺得不太好，還是他們小夫妻自己有一個孩子的好。”
    李世民看向晉陽的方向，出了承乾這麽個意外，長樂和晉陽的身體比從前好了許多，隻是這兩個女兒若要長壽，不僅要好生養護，還盡量不要有孩子。
    承乾回來的太遲，否則的話長樂也不會嫁人，同晉陽一樣，他給女兒修座道觀，想在長安城住就在長安城住，長安城住膩了，就去道觀裏。
    “若是長樂的意思，也未嚐不可？”
    “什麽？”
    長孫無忌嚇了一跳，這麽離譜的要求，皇帝竟然會同意：“陛下可知，長樂她已經找好了人。”
    李世民點頭：“你能把事情捅到朕這裏來，就足以說明，長樂沒有跟你們商量，直接決定了此事。長樂雖是女兒師身，處事卻極其果決，最不喜拖泥帶水。”
    長樂果決，長孫無忌表示看出來了，可他有他的顧慮，孩子記在公主名下，到算不得血脈相連的皇親國戚，還是要公主肚子裏生出來的好。
    “輔機，你自己妻妾成群，衝兒納個妾，又是長樂願意的，你做這舅姑的計較那麽多做什麽。”
    長孫無忌道：“臣隻是覺得，公主此番有些草率了，將來她自己有了孩子，看到庶長子或者庶長女，隻怕心裏頭不痛快。”
    都是成了精的老狐狸，李世民怎麽會不知道長孫無忌心裏想的什麽，有一個孩子捆住長樂，將來萬一長孫家被清算，有長樂的孩子在，長孫家多一條活路。
    理想不錯，就是結局不能盡如人意，承乾不是李治，不對，如果是承乾，他壓根兒就不用擔心儲君年幼，坐不穩江山，完全不用設立輔政大臣。
    當然，若承乾跟李治一樣，要把長孫無忌當刀，用完了就扔，長孫無忌綢繆再多也沒用。不過，以他對承乾的了解，承乾不會那麽陰損。
    “之前太子中毒，朕讓人請了孫先生，當時長樂入宮探病，也給長樂診治，長樂的身體，並不適合孕育子嗣。強行孕育子嗣，隻怕會短壽。”
    李世民抿了一口茶湯，壓下眼底的晦暗之色，長孫無忌為家族謀劃他能理解，可作為父親，長樂是他的骨肉，那句話咋說來著，誰家孩子誰疼。
    “輔機，朕把太子給得罪了，你說要怎麽哄好他？”
    長孫無忌一頭霧水：“這話怎麽說？”
    “穆穆在太極宮玩兒，那個紇幹承基吹捧穆穆，貶辱象兒。他大概是覺得，得了雍王喜歡，就能一飛衝天。穆穆嘴巴是個沒把門兒的，將此事同承乾說了。”
    紇幹承基？
    長孫無忌愣了一愣，此人頗善逢迎，走過他的門路，也是他推薦進的禁軍。他有一股不好的預感，忙問：“紇幹承基說了什麽？”
    李世民道：“承乾平日裏同穆穆相處，喜歡引經據典，潛移默化之下，穆穆小小年紀，也能口出典故。紇幹承基聽到之後，就誇了穆穆一番，順道扯到算學，說是歪門邪道，上不得台麵。”
    長孫無忌聽得如芒在背，說到算學，李象絕對是其中的佼佼者，紇幹承基這話直接就是在說李象。
    誰能容許外人挑撥自己兒子內鬥？何況在李覺出生之前，李象受到的寵愛，不比李覺少。出了這樣的事情，李承乾哪裏忍得下去？
    “這個紇幹承基，真是個蠢東西，簡直是找死。”
    李世民繼續說：“承乾有多寶貝他這兩個兒子，輔機你是知道的。穆穆說了這事情之後，當日請安承乾跟朕發難，問朕知不知曉此事，還說太極宮裏的人禍害他的兒子，問朕這個祖父要怎麽處置？”
    長孫無忌頓了一頓：“哪裏有做臣子的跟君父這樣說話，太子有些不知分寸了。”
    李世民笑了一笑，長孫無忌是回護承乾，還是在這裏給他上眼藥，於他而言不重要，隻要他沒有易儲之心，朝中這群老東西都得安分。
    “太子的確驕橫了些，不過……”李世民推了一盞新茶到長孫無忌麵前，目光淩厲，直逼長孫無忌：“他有倨傲的本錢，驕橫些無傷大雅。”
    長孫無忌心裏“咯噔”一聲，後背出了一層冷汗。紇幹承基這事情，皇帝以為是他幹的。
    冤枉，實在是太冤枉了，長孫無忌內心大喊冤枉，他的確想把紇幹承基當做暗樁子，但眼下可不是紇幹承基發揮作用的時候。
    “不瞞陛下，這個紇幹承基還是臣推薦入的禁軍，當日看他孔武有力，臣與他又都是鮮卑之後，這才動了惻隱。不曾想，他居心叵測，懷藏奸惡，臣亦是悔不當初啊！”
    長孫無忌的意思，這事兒跟自己沒關係。
    “你是太子詹士，涉及太子，此事交給你處置，免得那兔崽子多心，以為是朕用了手段欺辱他，完事兒了殺人滅口。”
    皇帝就差沒說，給他一個殺人滅口的機會，長孫無忌有冤難言，悶灌了自己一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