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落座，招呼李覺到身邊來，耐心詢問：“穆穆，為什麽覺得有了弟弟，阿耶會不喜歡你呢？”
    多子家庭裏麵，孩子恐懼愛被分走，千百年來，是一個十分現實且常見的話題，並且甚少有人能妥善處理這個問題。
    “阿兄給我寫信，送禮物，我喜歡阿兄，又見不到阿兄，就向宮人們詢問阿兄的過往。才知道，原來從前阿耶也是十分疼愛阿兄的。”
    李承乾笑問：“這同你擔心我不喜歡你有什麽關係呢？”
    李覺道：“喜歡誰不就應該把他放在身邊，天天看著嗎？阿耶你讓阿兄去那麽遠的地方，平常也不怎麽見阿耶提起阿兄，可不就是不喜歡嗎？我出生之後，阿耶就不怎麽喜歡阿兄了，那麽弟弟們出生之後，阿耶你會不會也不怎麽喜歡我了？”
    李世民輕笑，承乾怎麽不“喜歡”李象，開什麽玩笑？
    “還記得之前你問為父的問題嗎？你問我，我為什麽喜歡你阿兄，我是怎麽同你說的此事？”
    李覺道：“物類之從，必有所由；榮辱之來，各象其德。”
    李承乾點頭：“這就對了，一個人被喜歡，是他值得被人喜歡的緣由。阿耶喜歡你，隻有一個緣由，你是我的孩子，無論阿耶以後有多少兒子，都改變不了你是我兒子的事實，你永遠都是不可替代的那一個。
    你阿兄遠赴千裏之外，也不是我不喜歡他，恰恰是因為喜歡他，才允許他出門。穆穆，你阿兄長大了，就像鳥兒長大了，要飛向更加廣闊的天空，阿耶把他留在身邊，斷了他的羽翼才是不愛他，你明白嗎？”
    李覺似懂非懂點頭：“我就是怕，有了弟弟之後，阿耶以後都不理我了。”
    李承乾捏了捏兒子肉嘟嘟的臉，笑著問：“那麽已經有了兩個弟弟的穆穆，我現在同誰說話？懷裏抱的又是誰？”
    李覺小臉一紅，一頭鑽到父親懷裏，縮成了個小團子。
    李承乾攬住小孩兒，輕拍李覺背心，以做安撫。
    “阿耶，阿翁說等我長大了，教我武事。”
    皇帝教武事，沒有任何問題。
    “你阿翁可是天策上將，大唐軍神，他願意教你，這個福氣，可不是誰都能有的。”
    李世民似笑非笑看著承乾：“承乾，你要是想有這個福氣，我也與有榮焉。”
    李承乾隻覺得背心發涼，這福氣一千多年前的他想要，現在是誰想要誰要，他要不起。
    “那您得保證，臣不能磕了碰了。”
    李世民麵色一僵，想到大臣們對他的偏見，還是算了，他可不想背上“毆打”太子的名。
    李覺從父親懷裏鑽出去，肉乎乎的小身子又鑽到了祖父懷裏：“阿翁，天策上將是什麽意思啊？”
    說起“天策上將”，李世民滿臉都是得意之色，向李覺解釋：“當年你阿翁我三千玄甲軍，打竇建德十萬大軍，活捉竇建德，威懾王世充，不戰而屈人之兵，一戰擒兩王。凱旋回京之後，你的曾祖父冊封我為天策上將。”
    “三千打十萬？”李覺對人數沒有概念，抬頭看著祖父：“很厲害嗎？”
    李世民石化當場，敢情他剛才說了那麽多，都白說了？
    “當然厲害了，不然你曾祖父怎麽會封我做天策上將？”
    李承乾搖頭輕笑，招手示意李覺到身邊來：“這是一個算學問題，你阿翁帶了三千人，打對麵十萬人，相當於你阿耶這邊的每一個人，至少要打對麵三十三個人。”
    “聽阿耶這麽說，的確好厲害的樣子。”
    李覺對千和萬沒有概念，但他可以從一數到一百，一對三十的差距，他還是能看出這其中的差距，雖然不多。
    李承乾笑笑，李覺對文字敏感，對數字不敏感，算學天分不高，文字上的天分應該不差，看樣子往後走文科生路線可能性大些。
    沒有得到孫子“蓋世英雄”的崇拜，李世民有些失落。
    紇幹承基酒後失足落水而死，本來他打算告訴承乾這個消息，現在看來沒必要了，大喜的日子，說一個死人，著實晦氣。
    看出皇帝有話要說，李承乾對李覺道：“為父書案上的抽屜裏，有一份紅箋，你拿去送給你阿娘。”
    李世民笑而不語，這對小夫妻鴻雁傳書，玩兒情趣，還好他那幾個公主不知道，但凡知道了，駙馬就更加難做了。
    “父親，臣看您欲言又止，可是有什麽事情要吩咐？”
    “《莊子》你畫了多少了，我出錢買。”
    李承乾暗道：還以為領導下達任務，搞半天讀者上門兒催更，那沒啥事兒了。
    “出錢也不行，作者有作者的原則。”
    “十萬錢！”
    李承乾果斷拒絕，這個先例堅決不猛再開，他每天一堆活兒要幹，這種先例一開，他會被累死的。
    “李承乾，你知不知道讓人看了，又隻讓人看一點點，這種行為很缺德。”
    李承乾再次拒絕，給出了一個李世民無法反駁的理由：“我德行不好，缺德，您一直都知道。”
    李世民氣結，又道：“好，新的章節你不給，那個前兩章，我花了五萬錢買的，這個可以帶走吧？”
    李承乾沉默片刻，讀者花了錢，要帶走已經購買過的漫畫章節，理論上沒有問題。
    “可以！”
    到底沒有白來一趟，李世民帶著《逍遙遊》的前兩章，心滿意足的離開東宮了。
    好東西要懂得分享，加上皇孫誕育，李世民請了長孫無忌、房魏、尉遲恭、高士廉、馬周六個到臨湖殿小聚。
    “太子送給朕的生辰禮，可謂是用心了，那小子隻肯給這兩章，平白的吊著朕，簡直是可惡。”
    尉遲恭笑道：“是什麽生辰禮，讓臣等也見識一下。”
    李世民示意張阿難將繪圖版的《逍遙遊》拿給尉遲恭，尉遲恭看的眼睛發亮，來了一句：“知識用一種奇怪的方式強迫我記住它。”
    長孫無忌等人也湊了上去，讚歎之聲不絕於耳，李世民笑得十分張揚，這個生辰之禮，當真是倍有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