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皇帝這一臉劫後餘生的表情，李承乾都知道皇帝在想什麽，怕大臣們誤會都是其次，害怕另一個他回來才是真。
    畢竟，另一個他，那個素質，實在感人，連他自己都招架不住。當然，大家都是成年人，看破不說破，才能好好的玩耍。
    “承乾，你可真會忽悠穆穆。”
    李承乾道：“父親，這跟當年您讓臣監國是一樣的道理，被人需要也是一種重視。不勞而獲會助長狂妄與高傲，先難後獲培養的是責任和擔當，這怎麽是忽悠呢？”
    提到不勞而獲，李世民有被內涵到，尷尬咳了兩聲。
    “照顧他母親的責任，現在是我的，卻是他將來會承擔的。”
    李世民問道：“那照顧弟弟呢？”
    李承乾笑著道：“那就看，弟弟敬不敬兄長了。臣和太子妃會對穆穆盡撫養和教導的義務，穆穆作為子女，贍養我們就是義務。是否幫扶兄弟是情分，情分是雙向的，我教穆穆照顧弟弟，可若是翊兒和弼兒不願意敬重他們兄長，穆穆給他們些教訓我也樂見其成。”
    李世民臉色有些不敢看，李承乾知道皇帝又想多了，眼下不是得罪皇帝的時候，他出聲解釋：“父親顛覆東宮的底氣，翊兒和弼兒可沒有那麽多的仗打。”
    李世民小心發問：“你不覺得嫡長子繼承製度，其實並不怎麽合理嗎？”
    李承乾點頭：“嫡長未必賢能，所以嫡長子繼承製度的確有問題。可賢能的標準又是什麽？指定出了賢能的標準，是否為天下人認可？若不能，那每一個人都可以有自己的一套標準。在更好的繼承製度沒出來之前，嫡長子繼承製度就是最優解。”
    圍繞立賢和立嫡隻是兩個大的黨派鬥爭，東宮成為各方勢力角逐的戰場。一旦徹底放開立賢，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一套標準，不知道有多少股勢力對峙，虎視眈眈盯著皇位，李世民想想就算了。
    殿外有腳步聲，李世民和李承乾同時閉上嘴巴，腳步聲在殿門口停下。
    “太子殿下，藥熬好了，可要用藥？”
    “進來！”
    感冒在未來是小病，在唐朝可不是，藥怎麽能不吃？他又不想死。
    “我喂你。”
    “別！”李承乾當場拒絕：“風寒會傳染人。”
    這話都不知道說了多少次，皇帝是一句都聽不進去。
    小小的風寒而已，李世民一點兒不在乎，若能拉近父子關係，病一場又如何？
    皇帝想的什麽，李承乾當然猜的出來，他人都麻了，這是煽情的時候嗎？
    忍著難以下咽的苦澀，李承乾奪過湯藥，一飲而盡。
    “我都喝完了，不用喂了。”
    一股反胃的感覺，李承乾趕緊又飲了一杯茶水，強行壓下喉嚨裏的苦澀。
    “我親自喂藥，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福分，你竟然這麽不給麵子。”
    李承乾不想吐槽，皇帝什麽尿性，他也有幾分了解，給他喂藥回去病了，等他病好了之後，他就得應付哭哭唧唧的皇帝了。光是想想，就已經十分窒息了。
    “您早些回去，臣好一些了就會去上朝，這兩天就不去了。”
    鼻涕流個不停，噴嚏一個接著一個，太社死了。
    “那你好好歇息，我回去了。”
    趕緊走，李承乾現在看著皇帝就覺得頭疼。
    翌日早朝，宣布太子臥病的消息，眾大臣不約而同露出意味深長的表情。
    李世民險些炸了，這都是什麽偏見？他承認，他打過李承乾，可是，這些人要不要了解一下，剛回來的李承乾有多氣人？
    大清早，好好的先背一個鍋，李世民臉黑了一早上，海戰大捷，李孝恭上疏班師，李世民臉上也不見半點喜色，冷著臉點頭。
    早朝結束，脫離了陰鬱的氣壓，眾大臣三兩成團，開始議論起皇帝臉色。
    “中書令，你看陛下的臉色，是對海戰的結果不滿意啊！”蕭瑀暗暗搖頭：“這也能理解，滅突厥之後，大唐的每一次對外戰爭，都是衝著滅國去的。這一次沒有傷亡，打的對方一個全軍覆沒，可到底沒有完成滅國，陛下心裏頭不痛快。”
    魏征頓了一頓，應該不是這個問題：“天心詭譎，誰知道呢！太子病了，也不知要多久才來上朝，抽空去東宮看看。”
    蕭瑀道：“年紀輕輕的，三天兩頭的病，怪了這是。那日舞劍，看著太子也不像是體弱多病的。”
    魏征輕笑，蕭瑀腦袋裏現在想的東西，才是皇帝為什麽惱火。
    “倒也不是三天兩頭，今年這一年第一次病。”
    蕭瑀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太子這一次病了，跟皇帝或許真的沒關係，似乎有些理解，為什麽皇帝臉色不愉了。
    心情不好，李世民把李覺叫到了甘露殿，他需要孫子哄他。
    “阿翁不開心嗎？”
    李覺感知情緒的能力非常強，一進門他就察覺到祖父身上氣壓不對勁兒。
    “我今天又學了十個大字，阿翁陪我玩兒猜字遊戲好不好？”看祖父沒有反應，李覺湊上前，跪坐到祖父身邊：“子曰：‘弟子，入則孝，出則弟，謹而信，泛愛眾而親仁。’阿耶病了，不能為阿翁解憂盡孝，穆穆願意代替阿耶為阿翁盡孝。”
    李世民將孫兒抱過來，笑嗬嗬的道：“這也是你阿耶教你的？”
    李覺搖頭：“這句話不是阿耶教的，那日我去詹士府找舅公，舅公和孔潁達談到子女侍父母，孔潁達說了這句話，我問他這是什麽意思，他給我解釋了，我覺得有道理，默念了幾遍，就記住了。”
    李世民抱著李覺，愈發的寶貝這個孫兒。偏愛也會延伸出恐懼，他害怕李覺走不到最後。高明溫良，可高明能一直溫良，永遠不會變嗎？
    “阿翁，你哭了。”
    李覺從祖父懷裏鑽出來，替祖父拭淚：“阿耶病了，您是為阿耶擔心嗎？”
    “穆穆，你知道嗎？阿翁真的很喜歡你啊！”
    李覺點點頭：“我知道啊！我很討人喜歡，很多人都喜歡我。”
    李世民：……
    自戀的臭崽子，跟誰學的壞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