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8章 平衡的藝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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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正值盛年,按道理說,長孫無忌沒理由這個時候開始排除異己。長孫無忌所為,要麽皇帝知道且默認,要麽就是不知道。
若是前者,就是他跟皇帝對上,若是後者,皇帝不會坐視不理。他還是隔岸觀火,不到萬不得已,堅決不下場。
不過,既然借尉遲寶琳的嘴巴將事情捅到他這裏,他不介意在皇帝麵前說一嘴。正好看看,皇帝究竟是什麽態度。
李世民跟尉遲恭轉了兩圈兒,同老夥計炫耀自己的新武器,李承乾隻能留在原地等。
尉遲寶琳則在原地幹著急,自家殿下明顯不是什麽愛玩兒的,他自己出去玩兒,又怕身邊這祖宗出什麽危險。
“你想去玩兒,就跟著一起去玩兒,我在這裏不亂跑,不會有什麽問題的。”
尉遲寶琳搖頭,對李承乾發出靈魂拷問:“殿下,你能徒手打狼嗎?獨自射殺野豬嗎?”
李承乾搖頭,他的身體素質沒那麽強悍,不喂狼就不錯了,徒手打狼根本沒可能。
射殺野豬可以,他的箭法還不錯,槍法也說得過去,就是真理不在他手裏。
尉遲寶琳滿臉驕傲:“臣可以徒手打狼,所以臣還是跟在你身邊好。”
這話說的,李承乾是哭笑不得:“你這是怕我給狼叼了?”
尉遲寶琳摸摸後腦勺,看著十分憨厚:“陛下特地吩咐的,他可以放心將安危交給父親,如今他把殿下的安危交給臣了。”
李承乾笑而不語,入了仕途之後,尉遲寶琳說話可比以前有藝術多了。
注視著不遠處的二人,李承乾腦袋裏突然一片清明。
皇帝的心腹,淩煙閣榜首,今天竟然沒來,皇帝隻要了尉遲恭,何嚐不是警告長孫無忌,給人當臣子,可以裝糊塗,但不要真的糊塗。
剛才那些話,是皇帝要尉遲寶琳說給他聽的。
眼下的東宮,長孫無忌一家獨大,三師之中魏征獨來獨往,論勢力根本無力抗衡長孫無忌,李靖在軍方的權威足以跟長孫無忌抗衡,但李靖常年臥病。
李世績上房徐氏,山東大族,軍方的大佬且活躍在朝野政治決策之中,不過此人滑的魚一樣,想讓此人下場跟長孫無忌打擂台,幾乎不可能。
三少目前隻有一個崔仁師,崔仁師出身博陵崔氏,是正經山東大族,不過此人能力有限,不足以推出來製衡長孫無忌。
皇帝默認了長孫無忌對房玄齡的圍堵,今日出門又一反常態的不帶長孫無忌,眼下他插手此事,長孫無忌隻會以為他是奉命行事。
房家那邊,不管房玄齡怎麽想,此事隻要他插手,這個人情房玄齡就欠下了,加上此前高陽公主許嫁一事,房玄齡也算是拿東宮的手短。
所有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裏,不是皇帝願意看到的。皇帝要他收服房玄齡,同長孫無忌形成平衡。
或者說,皇帝在教導他權衡之道,權力是平衡的藝術,吃席的人可以換,桌子不能掀。
房玄齡那麽聰明的人,不可能看不出皇帝的平衡之策,很快就會來找他。
“殿下笑什麽?”
笑這個世界就是一個巨大的草台班子,很多人的認知是,你幹的這些事情,領導知道了你就死定了,實則是,領導對你的作為一清二楚,隻是大家都是體麵人,不威脅到領導的利益,一切都好說。
領導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聰明的下屬就要知道進退,領導發過來的劇本,要認認真真的演,扮演好這個位置上,自己的角色定位。
“我是開心,卿家舍棄遊樂來護衛我的安全。”
尉遲寶琳道:“殿下人這樣好,待在殿下身邊也是一種緣分。緣分二字,不是誰想有就可以有的。”
李承乾笑而不語,想到了史書上關於尉遲寶琳的一個黑料,說是正月十五尉遲寶琳在街上,突然就看中了一個放花燈的女子,在大庭廣眾之下強搶民女,不出意外的被禦史彈劾,高宗召見之後,尉遲寶琳馬上親自將民女送回去。
類似的事件,幾百年前倒是有一出類似的,蘭陵蕭氏的那位老祖宗,也這麽幹過,成功躲過了黑龍惡鳳的絞殺。
九五夫婦手裏,尉遲寶琳能全身而退,且尉遲寶琳的兒子尉遲循毓還是章懷太子李賢的倉曹參軍,李賢謀逆被廢,尉遲循毓照樣是鄂國公。
尉遲恭這一家子,一個個都不簡單。武將的莽,也是變色龍的保護色,尉遲寶琳從來都不傻,隻是明白這樣的人設,更容易走到最後。
因著這一個“傻”字,尉遲寶琳可以把字典摔在尉遲恭臉上,要是可以,他也想把《貞觀字典》摔到皇帝臉上,裝傻充愣有什麽不好的?
“殿下,陛下在招手,讓咱們過去。”
李承乾應聲,策馬上前,走到皇帝身邊。
“子彈都打完了,咱們回去吧!”
李承乾掃了一眼死傷的野豬,野豬泛濫,放任何時代都是一個比較令人頭疼的問題。
“這些獵物怎麽辦?”
李世民道:“附近有老百姓,我讓阿難去通知附近的老百姓過來,送給他們了。”
野豬肉土腥味很大,不好吃,權貴隻有在彈盡糧絕的時候,才可能會吃這些玩意兒。不過對老百姓而言,野豬肉仍然是不可多得的美味。
“我有些餓了,進城去弄點兒東西,墊墊肚子先。”
一聽說承乾餓了,李世民一刻都不想停留,生怕李承乾原地餓暈了。
“我帶了飴糖,你要不要吃一些。”
尉遲寶琳滿臉驚訝,不可思議看著太子。
“殿下,你喜歡吃飴糖?”
“不是……”
李承乾想解釋,又不可能說什麽低血糖,何況古人對低血糖的認知就是餓暈了。
“穆穆喜歡吃糖,陛下帶飴糖,多半是哄雍王的。”
“父親,整天說我不懂事,不聽話,您看看人家陛下是怎麽哄著殿下,在看看您……”
“小逆子,閉嘴!”
尉遲恭嗬斥聲打斷了尉遲寶琳施法,掄過去的一巴掌也被躲開。
尉遲寶琳駕馬跑了,還不忘甩出來一句。
“父親,我是朝廷命官,您竟然當著陛下和太子的麵兒毆打朝廷命官。”
尉遲寶琳氣的眼睛都紅了,要不是護衛皇帝和太子的需要,他肯定要把尉遲寶琳好好揍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