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顯然，這不是一個正常的嬰兒。
    他是別人豢養的小鬼。
    蘇槿從他身上感受到的氣息，和口袋裏的那枚骨戒一模一樣。
    也就是說，麵前的這隻小鬼就是蔣修明養的那隻。
    蔣修明給小鬼下了死令，讓小鬼過來殺了蘇槿。
    所以見到蘇槿的這一秒，小鬼忽然飛身而起，朝蘇槿撲了過來。
    他的嘴巴張得非常大，嘴角直接咧到了耳根。嘴巴裏，分布著兩排細密尖銳的牙齒，這樣的牙齒可以輕易地在人身上撕扯下一塊肉。
    小鬼的速度很快，眨眼之間已經飛到蘇槿麵前。
    蘇槿卻不閃不避，目光徑直對上小鬼沒有眼白的眼睛。
    倏忽之間，蘇槿的瞳孔化作一條細線。細線不斷旋轉，成為一個深不見底的旋渦。
    那旋渦似乎可以吸納靈魂，隻是眨眼之間，小鬼麵上的凶戾之色完全褪去，終於顯露出嬰兒的懵懂。
    他閉上滿是尖牙的嘴巴，偏頭好奇地打量蘇槿，嘴裏發出“嗚嗚呀呀”的聲音。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一個普通的、可愛無害的嬰兒。
    蘇槿蹲下，伸手揉了揉小鬼的腦袋。
    冰涼的觸感立馬傳遞到蘇槿的掌心，然而回饋給小鬼的卻是溫熱的氣息。
    那一刻，小鬼仿佛回到娘胎裏，被溫熱的羊水包圍，又舒服又充滿安全感。
    小鬼下意識地用腦袋蹭了蹭蘇槿的掌心，喉間發出咕嚕嚕的聲音，和被主人擼舒服的小貓咪一模一樣。
    所以當蘇槿的手移開時，小鬼不滿地“啊”了一聲，漆黑的眼睛裏全然都是蘇槿的身影。
    “把左手抬起來。”蘇槿從口袋裏掏出那枚血紅色的骨戒，溫聲和小鬼說道。
    小鬼看看左手，又看看右手，似乎在判斷哪邊才是左手。
    蘇槿幫忙指了指。
    小鬼這才嗚嗚啊啊地把自己的左手遞到蘇槿麵前。
    蘇槿捏住小鬼小手。
    他的手很小，青黑色的，凹凸不平的血管爬滿手背，使這隻手看起來很恐怖詭異。小手大拇指的位置斷了一截，截麵的傷口並未愈合，影影綽綽間還能看到有細小的東西在蠕動。
    蘇槿將骨戒套在小鬼斷了一截的拇指上，手指在骨戒和拇指接觸的地方輕輕撫摸過。
    溫和的力量滲入骨戒中，促使骨戒“生根發芽”，牢牢地固定在斷指上。
    而後，骨戒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滿滿的貼合著斷指的弧度。
    直至和斷指完全融合。
    不過十幾秒的時間，小鬼左手的那根拇指就恢複如初，像是從未斷開過。
    小鬼好奇地盯著自己重新生長出來的拇指，不停地用這根拇指打著圈，最後還伸出另一隻手，對比兩隻手上的拇指。
    他不會說話，但在確定左手的拇指和右手拇指差不多的時候，發出“咯咯”的笑。
    清澈而單純。
    這樣的笑聲像陰氣清除劑一樣，隨著笑聲持續，他的眼睛裏，覆蓋在眼白上的黑色逐漸褪去，隻留下圓溜溜的猶如黑葡萄一樣的瞳孔。
    小鬼這會兒看上去和一般的嬰兒無異，但他的生命早就逝去，他依舊是一隻鬼。
    一個有身體的、比較特殊的鬼。
    “回去吧。”蘇槿捏了捏小鬼肉嘟嘟的臉，說道：“告訴他，你已經‘殺了’我了。”
    小鬼不舍得離開蘇槿，一屁股坐在地上，朝蘇槿張開藕節似的手臂。
    蘇槿如他所願，抱了他一下，並輕輕地拍拍小鬼的後背。
    “放心，明天你就能見到我了。”
    小鬼滿臉依戀地圈著蘇槿的脖子，埋著頭，不想離開。
    兩隻紙喵吃醋了。
    一左一右湊過來，仰著頭衝蘇槿“喵喵”叫。
    它們好像在比誰更會夾似的，叫得一聲比一聲嗲。
    蘇槿被三個小東西纏住，哄哄這個，又揉揉那個，忙得不亦樂乎。
    好半晌，終於才把小鬼送走，蘇槿揉著肩膀，長舒一口氣。
    真是甜蜜的煩惱啊。
    -
    京市某高級小區。
    客廳裏黢黑一片，蔣修明雙腿交疊地坐在沙發上，一手搭在沙發的靠背上，一手搖晃著酒杯。
    杯中的紅色酒液晃蕩，在暗夜中，透著血液的粘稠感。
    “啊啊。”
    嬰兒稚嫩沙啞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蔣修明一口飲盡高腳杯中的液體，把酒杯放到茶幾上的同時，餘光看到一道小小的身影爬到他身邊。
    小鬼“嗚嗚啊啊”地向蔣修明傳遞信息。
    蔣修明聽懂了，唇邊溢出一聲不屑的嗤笑。
    小鬼告訴他，蘇槿死了。
    也不過如此罷了。
    -
    翌日，靈貓大廈，靈貓會客室演播廳。
    主持人拿著題卡深吸一口氣，還是沒能壓下胸口的緊張情緒。
    她主持靈貓會客廳多年，第一次見識到這麽大的熱度和流量。
    訪談直播還沒開始呢，靈貓會客廳就在各大平台的熱搜上掛了好幾個小時了。
    預約直播的網友也破了曆史新高，突破千萬。
    不過預想到待會兒直播要發生的事，會客廳直播間的服務器已經緊急擴容，無論衝進來多少網友都能裝得下。
    “主持人準備一下，蔣老師已經來了。”導演向主持人傳遞信息。
    主持人又做了一個深呼吸，緩緩吐出一口濁氣，朝導演做了一個OK的手勢。
    下一秒，蔣修明被工作人員請進演播室，坐在主持人對麵的懶人沙發上。
    蔣修明的外在條件在娛樂圈絕對是排得上號的。他穿著一套深藍色的西裝，長身玉立。劉海全都梳上去，露出溫潤的五官。
    如果不是蘇槿在直播間爆料，誰也想不到他會是一個養小鬼又企圖逼前女友自殺的大渣男。
    蔣修明坐下後，直接說道：“直播可以開始了，我時間有限。”
    主持人正想說蘇槿還沒到，又聽蔣修明說：“我不喜歡等人，而且她來不來和我沒關係。”
    話雖這麽說，蔣修明卻比誰都清楚，今天這場直播，蘇槿來不了了。
    主持人聞言下意識看向導演。
    導演賠笑道：“蔣老師麻煩再等等，蘇大師已經在來的路上了。”
    說曹操曹操到。
    導演話音剛落，就聽工作人員壓抑著激動的語氣說道：“蘇大師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