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蔣老和嚴老從社區食堂裏出來時，夜色已經完全降臨。
    萬家燈火相繼點亮。
    汽車匯入下班高峰期的車龍裏，慢騰騰地在路上挪動著。
    這一趟出來，兩位守護靈的三觀受到了衝擊，這會兒坐在車上一句話也沒說，似乎在消化早些時候看到的畫麵。
    傳國玉璽裏剩下多少龍氣，他們作為守護靈自然比誰都清楚。
    按照他們的認知，剩下的龍氣是無法庇護萬民的。
    在沒出那處莊園之前，他們以為缺少了龍氣的庇護，萬民將會處於水深火熱之中。
    然而蘇槿卻帶他們看到了什麽是真正的盛世。
    每一個孩子都能接受良好的教育，老人有國家補貼。他們還從社區食堂裏，那個熱心大姐的嘴裏得知，這個國家對貧困之人的幫扶補貼有很多種。
    在這個時代，沒有高高在上的皇權。
    人人都能吃飽飯已經不是這個時代百姓的追求了，現在的百姓更注重精神的追求。
    ……
    今日之所見，已經完全超過兩個守護靈的認知。
    就算給他們一次生命，讓他們找到曆史上最聖明的君王去輔佐，他們也無法打造出這樣的盛世。
    嚴老沉默了許久，忽然問道：“現在我們的國家，沒有外敵了嗎？”
    他生前是武將，也打過仗，自然在意這方麵的情況。
    “有，”李流川毫不猶豫地回答，“現在還有很多國家希望我們回到從前，任他們欺淩、索取，成為他們的殖民地。”
    可以說是外敵環伺。
    嚴老的語氣凝重：“那還打仗嗎？”
    這麽好的社會環境，可不能讓戰爭給毀了。
    李流川：“暫時沒打仗，我們手上握有讓敵人忌憚的武器，我們……”
    李流川頓了頓，與有榮焉地說道：“我們有一支全世界最好的軍隊。”
    正好遇到路口紅燈亮起，李流川打開後排的顯示器，找出一段人民子弟兵的宣傳視頻播放。
    這段宣傳視頻由兩個方麵展現子弟兵的精神麵貌——武力值和軍民魚水情。
    兩個守護靈目不轉睛地盯著屏幕上，先是因為軍民魚水情而濕了眼眶，在看到後麵武器展示環節的時候，兩位守護靈臉上的表情已經變得呆滯了。
    那是他們從未見過的武器，升騰而起的蘑菇雲讓他們心驚膽戰。
    直到視頻播放完，蔣老和嚴老都還沉浸在現代武器帶來的震撼之中。
    有此重器，何愁敵人來犯？
    嚴老好一會兒之後，才紅著眼睛說了好幾個好字。
    二十幾分鍾後，車子駛入莊園的車庫。
    下車之前，嚴老和蔣老對視了一眼，兩人眼中都沉澱著堅定之色。
    “蘇大師。”
    最後由蔣老開口，叫住了蘇槿。
    蘇槿從副駕駛座轉過頭來，微笑著看著他們，似乎已經猜到他們的答案。
    蔣老鄭重地對上蘇槿的視線：“你把傳國玉璽帶走吧，抹除它身上的陰煞之氣，將它放進博……博物館。”
    出去走了這一遭，他們才真正意識到蘇槿口中的時代變了是什麽意思。
    曆史潮流浩浩蕩蕩，他們和傳國玉璽所代表的舊時代確實應該隨著潮流離去。
    唯一的作用就是證明曾經的文明和朝代存在過，也可以作為一麵鏡子，供後人“端正衣裳”，知得失。
    -
    再次回到樓閣前，兩位守護靈的心態就平和了許多。
    他們站在樓閣的大門前，掐了一個手訣，緊閉的大門忽然打開，濃鬱的陰煞之氣撲麵而來。
    樓閣大廳的中央築著高台。
    高台上鋪著明黃色的絨布，一枚四四方方的傳國玉璽正靜靜地佇立在高台之上。
    玉璽是碧青色的，上半部分雕刻著一條栩栩如生的龍，龍眼灼目，龍爪鋒利，似是隨時都有可能騰飛而起。
    整塊傳國玉璽給人以莊嚴肅穆的感覺，明明體積不大，卻有凜然天威滾滾而來。
    這便是封建皇權的象征，淩駕於萬事萬物之上。
    兩位守護靈走到傳國玉璽旁，他們清晰地感覺到玉璽上傳來的陰煞之氣，仿佛侵入他們的魂體深處，令他們遍體生寒。
    龍氣岌岌可危。
    要是以往，他們恨不得投入玉璽中，以身飼養龍氣。
    可是見識到新時代後，哪怕今日他們所見隻是冰山一角，他們的心境也發生了改變。
    嚴老和蔣老再次對視一眼。
    頃刻之間，他們的魂體漸漸變淡，身上浮現出無數光點。
    這些光點像是受到召喚一樣，朝傳國玉璽匯聚而去。
    眼見光點就要落在傳國玉璽上，一聲震耳欲聾的龍吟聲忽然降下，帶著滾滾天威，震得四周開始晃動。
    頃刻之間烏雲匯聚，電閃雷鳴。
    那些朝傳國玉璽匯聚的光點忽然轉了個方向，湧向雲層之中。
    無數的電弧組成了一條騰雲駕霧的巨龍，它在雲層中不停咆哮，一雙赤色的龍目卻充滿仇恨地盯著蘇槿。
    “不好！”
    嚴老叫了一聲，馬上截斷體內靈氣的運轉。
    他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身上的所有力量正在迅速流失，被雲層裏的那頭巨龍吸收。
    蔣老也是同樣的情況。
    與此同時，傳國玉璽裏僅剩的龍氣如虛幻的泡沫一般，消失殆盡。
    取而代之的是無情無盡的陰煞之氣。
    ！！！
    蔣老內心一緊，心念鬥轉間就什麽都想明白了。
    傳國玉璽裏早在滋生陰煞之氣的那一刻起，龍氣就已經完全消失了，他們之所以能感應到龍氣，不過是玉璽裏的靈所施展的障眼法罷了。
    他們被傳國玉璽騙了！
    傳國玉璽之靈早就不是原先那個了，它已經被陰煞之氣侵蝕，一旦脫離了傳國玉璽的禁錮和鎮壓，便成惡靈，開始為禍一方，後果不堪設想！
    而現在，眼看無法再欺騙他們，傳國玉璽之靈竟主動吸收他們的力量，想要脫離傳國玉璽的束縛。
    “蘇大師！”
    嚴老抵抗著傳國玉璽之靈的吸納之力，轉頭看向蘇槿，朝她求助。
    蘇槿仿佛沒聽見嚴老的聲音一般，她筆直地站在樓閣門口，抬頭，漆黑的瞳孔裏映照著那條騰雲駕霧的黑色巨龍，閃爍的電弧為她的雙眼鍍上一層微光。
    巨龍也看著蘇槿。
    赤紅的眼眸深處卻藏著深深的忌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