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楚楓並不著急，喝下了一口茶水，看著煙雨朦朧的村落。
    “我知道這是夢境，我同樣知道，這隻是我忘情道裏麵的一個劫而已，但是……這裏有她，有我過去的一切！”
    “成道，修為通天，這又如何？當你屹立於絕巔，遍尋天地，再無一故人，甚至就連一個當世的敵人都沒有了，這是一種什麽樣的孤寂？”
    楚楓點了點頭，他領會過這樣的感受。
    前世的他佇立於絕巔，同時代的人基本死絕了，而僅剩的那兩三故人，居然對他出手！
    “所以……你能明白我的感受嗎？我願於這裏沉淪，即便隻是片刻的。”花千語歎息了一聲。
    他眼中沒有迷茫之意，相反很清澈，他不是陷入了心魔，而是迷戀於心魔。
    “前世……我和她於這裏相遇，這是我生命時光裏麵，最為開心，也是最為安逸的時日了。”
    花千語淡淡說道，他嘴角掛著淡淡的笑意，即便過去了那麽久，他依舊記憶很深刻。
    “我真的有愧於她，即便是葬她魂於我身，還是難以挽留她。”
    花千語歎息了一聲，他眼中閃過了濃鬱都悲哀。
    這哀，即便是太上忘情都難以磨滅。
    “你走吧，這裏才是我想要的日子。”花千語閉上了眸子，這裏的情形，再一次潰散了。
    茅草屋，煙雨朦朧，全部潰散，取而代之的，乃是青山瓦黛。
    楚楓一怔，這應該是花千語的記憶，花千語想要在自己的記憶裏麵，一次次地輪回。
    一次次地加深自己對於蘇婉清的印象，似乎想要將自己遺忘的過去，全部回憶回來一樣。
    太上忘情，讓我忘掉了我對於你的容顏和記憶。
    那麽就讓我在輪回之中沉浮，一一將你的記憶奪回！
    楚楓佇立在遠處，就像是一個局外人一樣，看著花千語的一聲。
    這是一個少年，家境非常貧苦，父母早亡，唯有自己孤苦伶仃地活下來。
    少年不習文書，隻愛武道，希望自己能夠成為叱吒風雲的武將！
    這一天，煙雨朦朧，一隻斷了線的風箏滑落下來，惹來了少年的注意。
    畫麵一轉，一女子和少年相遇了，茅草房之下，煙雨繚繞，兩人並肩而立。
    這是初遇嗎？
    芙蓉雨惹風箏誤，潑茶香滿半壺紗，這是獨屬於花千語和蘇婉清的相遇。
    畫麵一轉，這少男少女已經長大了。
    這是斜陽落幕的景象，一少女佇立在斜陽之下，看著眼前的萬山川河，眼中劃過了淚水。
    少年騎著快馬，一踏紅塵，離開了這小鎮，因為少年心中，有著一個武者之夢。
    要撒熱血，要成為人中之龍，成為一名大將！
    畫麵再次搖曳，少年終於成為了一名大將了，隻是無情的歲月劃過，這少年早已經不複當日的年輕了。
    少年回到了故裏，想要尋回當年的那個少女。
    隻是當他回到那個記憶中的那個家的時候，那裏隻剩下了一棵桃花樹還有一座孤墳而已。
    少年一楞，他看到了墓碑上麵熟悉的名字，哪怕是那麽多年的殺伐造就的鐵血心腸，都忍不住眼角滑落下了眼淚。
    人麵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畫麵再次一轉，茅草屋再現了，此刻，花千語和楚楓，重新在品茶。
    “你現在可知道我為何要沉淪了嗎？她終生都在尋我的蹤跡，而我卻片刻不為她停留！”花千語問道。
    楚楓歎息了一聲，隻覺得心頭有些複雜。
    昔日日色漸西，雲煙千裏，隻想沉淪於現在的青川杏雨，風露濕衣。
    歸雁來又去，相逢別又離，花千語的人生有過大起大落，隻是他的江湖在哪裏？
    也許對於花千語而言，江湖無非隻是故人重逢時，臉上的那一抹笑意罷了。
    少年沙場，而今江湖安遠天下定。
    隻願此生清澗如蓮，良人相伴，安若餘生。
    在紅磚青瓦之下，和佳人笑談，沉淪於殘夢之中的一場風花雪月。
    “此穀名曰忘憂！”花千語說道。
    他言語之間，非常之堅定。
    這裏名曰忘憂，同樣也是他的忘憂，隻有在這裏才能忘記憂慮，他不願意他人來打擾。
    “青川杏雨才是我最終的歸宿，你走吧，我可為你打開夢境的一角，你可然離開這裏。”花千語這般說道。
    “你甘願就這樣沉淪嗎？這樣的後果是什麽，你可知道？”楚楓問道。
    “魂飛魄散，隕落於心魔之下，隻是……這或許是我最好的歸宿了。”花千語淡淡說道。
    “這並非你最好的歸宿！”
    楚楓搖了搖頭，說道：“你還有其他路可以走！”
    “其他路可以走？”花千語神色微微一變。
    “沒錯，你可以不死，不可以不忘記蘇婉清，而蘇婉清同樣可以不死，可以有一絲複活的希望！”
    楚楓聲音鏗鏘有力，給了花千語一絲的希望。
    “真的？”
    花千語徹底震動了，他之所以心死了，是因為蘇婉清的一縷殘魂要保不住了。
    “真的，我沒有騙你。”
    楚楓神色凝重地說道：“隻是保留這一縷慘魂，可不是那麽簡單的，要你登臨絕巔才可以。”
    “我可以給你瞞天的秘術，是真是假，你自然可以有自己的判斷。”
    楚楓一指點在了花千語的額頭之上，隻見花千語瞳孔之中露出了一絲彌漫之意。
    良久，花千語才睜開眸子，他深吸了一口氣說道：“此事多勞煩你了。”
    “不必言謝，既然這樣，是不是該先行離開這裏呢？”
    楚楓微微一笑，他知道花千語已經沒有了抱死之心了。
    這才是最為不錯的事情，隻要花千語不再甘願沉淪，那陣法自然可以將他們都爭渡出去。
    “嗯。”
    花千語深情地看了一眼這一片峽穀，廚房裏麵，那一道身影還在忙碌。
    “嗡！”
    花千語大袖一揮，這裏的煙雨瞬間瓦解了，取而代之的，是明媚的陽光和鳥語花香。
    “等我回來，你說過花有千語，皆是吾心，我沒有忘記過，我很快回來了。”
    言罷，花千語和楚楓離開了這裏，不再逗留。
    一聲歎息自廚房之中傳來，帶著一絲留戀和不舍，但是同時也蘊含了寬慰。
    峽穀裏麵的花開得更加燦爛了，月滿弦外一袖雲，忘憂穀裏花又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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