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
    袁楓楊回握住顧長衛的手，笑容友善的說道：“久仰大名。”
    顧長衛微微挑眉，“年年和你提起過我？那真希望她說的都是表揚我的話。”
    旁邊的唐年年，一腦門子問號。
    你倆客套就客套，沒事不要往我身上套！
    她摸了摸晾在走廊公共掛杆上的窗簾，暗暗細品他倆的這兩句話。
    如果袁楓楊聽說過顧長衛，似乎合情合理。
    畢竟像顧長衛這樣出身微寒，但年紀輕輕就憑借自己實打實立下的軍功，當上了連長的有位青年，遠近有名也不奇怪。
    但是，顧長衛顯然不是這麽以為的。
    他居然覺得，她和袁楓楊才見兩麵，就會提起自己的家庭情況？
    哼。
    她才不是那種喜歡交淺言深的人。
    就算無話可談，她也不會隨便和別人說自己的家事。
    想到這裏，她就回頭瞪了顧長衛一眼。
    然而，顧長衛並沒有看到。
    兩個男人正在交流置物架的釘法。
    袁楓楊說自己手笨，想向顧長衛請教細節。
    唐年年：“……”
    他們倆倒是挺聊得來。
    這時，沁寶從包裏翻出了麻花，挑了其中最大的兩個，送到了袁楓楊麵前。
    給他的同時，沁寶笑嘻嘻的問顧長衛，“爸爸，袁伯伯對我和媽媽可好了，以後咱們能常常邀請袁伯伯來宿舍玩兒嗎？”
    “不可以哦，崽。”顧長衛鄭重的拍了拍沁寶的腦袋，“這裏是女老師的寢室，但袁伯伯是男人。如果咱們常常請袁伯伯過來，別人會說閑話，到時候就給袁伯伯添了大麻煩了。”
    “哦……”
    沁寶若有所思，把大麻花塞給袁楓楊，並遺憾的說道：“那袁伯伯你下次不要來了！你是沁寶和媽媽的好朋友，我們不能給你添麻煩！”
    袁楓楊：“……”
    唐年年靜靜的將晾幹的窗簾重新掛上。
    好像完全沒有參與這場對話。
    但她實際上一直豎著耳朵。
    沁寶說的每一個字，她都聽清楚了。
    唐年年簡直哭笑不得。
    這孩子！
    看著是在發邀請函。
    實際上憋著勁兒在這下逐客令呢！
    唐年年忽然有種猜想。
    她覺得這對父女倆不知道什麽時候串通一氣，要排擠袁楓楊。
    但仔細想想，這個想法又沒什麽道理。
    顧長衛和袁楓楊今天第一次見麵，他排擠她的小領導幹什麽？
    唐年年一邊覺得是自己想多了，一邊也想進宿舍和他們聊聊天。
    可惜地方實在太小太逼仄。
    裏邊已經站了兩個大男人。
    再加上床、背包和小書桌……
    她光是往裏多看一眼，都覺得緊張，總感覺進去了就轉不開身。
    還是算了。
    唐年年就站在走廊上，陪著沁寶啃麻花。
    啃著啃著，沁寶忽然聳了聳鼻子。
    空氣中多了一絲烤物的香味，熱氣騰騰的，很是誘人。
    “媽媽，我們去給柳真阿姨送個麻花吧！”
    唐年年也聞見了烤紅薯土豆的香味，不禁失笑。
    看把這小家夥給饞的！
    “行，那你去拿麻花送給柳真阿姨吧。但是咱們可得事先說好——如果柳真阿姨那裏烤的好吃的，隻夠她自己一個人的份，那咱們堅決不能要她給的東西。知道了嗎？”
    “好的媽媽！”
    沁寶開心的跑進了屋裏，拿上麻花，敲開了柳真的房門。
    更加直接的香氣湧進了鼻息，同時也有一股化不開的煙熏味。
    唐年年好心說道：“柳老師，你這樣關門閉戶烤吃的，容易把自己悶壞！要是煙霧濃度高了，還會中毒昏迷！你覺得開門冷，可以開開水房的窗啊。”
    柳真窘迫的笑著點頭，“哦……你說的對，我以後多多注意！”
    唐年年開了條門縫通風，順帶著就看向了柳真支在炭盆上的簡易鐵烤盤。
    上邊有紅薯、土豆，還有一種淡黃色的方塊小豆腐。
    旁邊的小瓷罐裏放著幹辣椒粉，隻擺了一雙筷子。
    唐年年看看天色，是可以吃晚飯了。
    可她轉念一想：難道柳真就吃這些？
    柳真像是看穿了她的眼神似的，主動說道：“因為還沒開學，食堂隻有中午開。平常我都是中午過去買夠一天的飯菜。但今天我睡過了頭，起來晚了，沒趕上，所以就隻能對付一口。”
    唐年年沒有馬上接話。
    東風中學就在鎮上，鎮上的供銷社離得近，出了學校，走個二百多米就能到。
    供銷社基本全天都有包子饅頭，再不濟也有米餅發糕，那不比土豆紅薯要扛餓嗎？
    但她又覺得，也許每個人的吃飯習慣不一樣。
    她自己是碳水腦袋，每頓少了米麵饅頭，她就覺得肚子裏空空如也。
    可也許柳真不是這樣的。
    還是少用自己的規矩來約束別人。
    唐年年便微微一笑，把望著烤紅薯而偷偷咽口水的沁寶叫到自己身邊。
    “沁寶，你剛剛答應媽媽什麽了？”
    沁寶抿了抿櫻桃小嘴，信守承諾的回到了唐年年身邊。
    唐年年看出小家夥是真餓了，又想到柳真說，食堂現在不開放。
    那他們今晚吃什麽？
    “柳老師。”唐年年想起忘了問袁楓楊的要事，“那學校通知的正式上班日期是哪天啊？”
    “後天。”柳真扒拉了一下烤盤上的食物，“所以我今天看見你搬進來，還挺意外的。你來得也太早了。你們家離這裏應該不遠吧？你完全可以後天一大早再來。反正其他人最早也要明天下午才陸續回宿舍呢。”
    唐年年愕然，“那你一個人住這兒不害怕啊？”
    “怕什麽。”柳真低下頭，收起有些淒苦的笑容，“這裏挺好的。”
    唐年年不知道該怎麽接這話。
    如此簡陋的宿舍，也算好麽？
    看來柳真之前的生活環境並不如意。
    唐年年已經後悔要住宿舍了。
    現在得知正式開工是後天，她就更加打定了這兩天回家住的主意。
    “柳老師，要是你這兩天沒什麽其他安排，要不要跟我回村裏轉轉？”
    唐年年熱情的發起邀請，“村裏雖然沒有食堂，可我肯定會管你的飯，絕不讓餓著。走吧？上我家住兩天？”
    柳真抬頭時，眼底透出一股藏不住的錯愕。
    仿佛這輩子從來沒有人向她發起過這樣的邀請。
    可那錯愕轉瞬即逝。
    柳真笑得兩眼彎彎，“唐老師，謝謝你啊，不過我就不去了，我打算今晚和明天都在宿舍看書。”
    柳真的床底下確實堆放了不少書籍。
    看著都挺舊的，露出來的書頁大多都已經泛黃。
    不過，唐年年清楚，之前回城的知青們，都是這樣熬過來的。
    不管書多舊，不管知識多難，他們必須抓住七月的高考機會。
    翻身改命，在此一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