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二龍溝的村民來說，大年三十這一天是意義非凡的一天，同時也是這一輩子最難忘的一天。
    在打麥場上，支了三口碩大無比的鐵鍋，在鐵鍋旁，擺放著十隻羊、兩頭豬，並且都已經切好。
    在另一旁的空地上，有幾十張八仙桌，這些都是各家各戶自發搬來的。
    雖然還沒開始做，但周圍早已經圍滿了眼巴眼望的村民，他們都有一個共同的目的，那就是吃肉，敞開肚子，狠狠的吃上一頓。
    在這個不富裕的年代，肉是奢侈品，一個月不見一次葷腥都是常事兒，一般隻有逢年過節才能吃上一頓。
    但每家的生活都是拮據的，有點肉都是盡著孩子吃，大人最多也就喝點湯。
    雖然天氣寒冷，可眾人的心都是火熱的，八仙桌上三五成群的男人正在打牌聊天，時不時的朝著鐵鍋中看一眼。
    女人們則是忙前忙後的準備著配菜、劈柴。
    在這個地方，徐牧、範二、宋嘉三人再一次成為了焦點，所有的話題基本都是圍繞著他們展開。
    “小牧，你看你生意做大了，過完年讓剛子也跟著你出去闖蕩闖蕩，你看怎麽樣？”
    說話的是洪林叔，他口中的剛子是他的兒子，跟徐牧同歲。
    聽到這話，徐牧遲疑了，如果他做的是正經營生，那沒得說，能幫必須幫，但他這是一條不歸路，所以他不敢開口答應。
    “洪林哥，你怎麽光想著剛子啊？俺家小闖差啥了？讓他也跟著小牧他們出去見見世麵，窩在家裏能有什麽出息？”
    這一次開口的是村裏的靠山伯，聽到徐洪林向徐牧介紹自己的兒子，他生怕吃了虧。
    “哎，講這種話是不是？咱們都是一個村的，我家宋傑還在家裏待著呢，我也想讓他跟小牧他們出去見見世麵。”
    “.......”
    不一會的時間，向徐牧推薦自家孩子的已經多達十幾家，這一幕讓幾人犯了難。
    坐在一旁的三爺看著徐牧，對著眾人嗬斥道：“幹嘛呢？幹嘛呢？得寸進尺是不是？”
    “拿了小牧他們的錢，吃著人家的東西，還給人家施加壓力？一個村的是不錯，但人家需要不需要人，需要什麽人你們都不知道，在這裏亂彈琴嗎不是？”
    作為整個二龍溝村裏最德高望重的老人，三爺的話就是聖旨，他這麽一說，眾人都訕笑了起來，誰都不敢再說話。
    接著，三爺看向了徐牧，強擠出一絲笑容：“小牧啊，如果在你能力範圍之內，你試著幫一把吧，常言道一人富不算富，大家富才是富。”
    “咱們二龍溝沒有出過什麽有出息的人，你絕對全算是一個。”
    一旁的宋嘉一愣，急忙接道：“三爺，還有我，我也有出息。”
    “你？”
    三爺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頭，笑道：“你小子，我是看著你長大的，你能成多大事兒，我還不知道嗎？你自己摸著良心說，如果沒有小牧，你能有今天嗎？”
    瞬間，眾人哄堂大笑。
    宋嘉尷尬的撓了撓頭，囁嚅道：“牧哥能帶我玩，那不也證明我是一個可造之材嗎？”
    三爺並沒有理他，而是看向了徐牧。
    猶豫再三，他抬起頭強笑道：“三爺，這件事等過完再說吧，這幾天我想想有沒有適合他們的崗位。”
    微微點了點頭，三爺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子，你沒忘本，這一點很好，也不虧咱們二龍溝的鄉親們把你養大啊。”
    聽到這話，徐牧的心中五味雜陳，如果要是讓三爺知道自己在外麵混黑社會，恐怕會要了自己的命。
    ......
    隨著豬肉、羊肉一塊塊的下鍋，眾人的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宋嘉與範二的父母頭顱揚的高高的，滿臉都是傲然之色，麵對眾人的恭維，幾人欣然接受。
    這幾天，讚美、恭維的詞，徐牧已經聽煩了，剛開始聽的是內心激動不已，但隨著這些話一多，他就有些別扭了。
    他認為，在這些村民麵前，他就是這個晚輩，晚輩就要有晚輩的樣子，而不是對他卑躬屈膝，這讓他很不自在。
    大約一個小時後，第一鍋羊肉、豬肉出鍋了。
    眾人爭先恐後的朝著幾口大鍋跑去，眨眼間的功夫已經把灶台圍了個水泄不通。
    其中還夾雜著吵鬧聲、謾罵聲、慘叫聲。
    看到這一幕，三爺的鼻子都快氣歪了，手中的拐杖“砰”的一聲，直接砸在了八仙桌上，怒道：“都給我停下！”
    雖然已經年逾古稀，但三爺的嗓門依舊洪亮，隨著他的這一嗓子落下，人群也安靜了下來。
    “丟人，丟人啊，你們看看你們在幹什麽？為了幾塊肉，都直接罵娘了？我還看到有人往懷裏揣，怎麽沒有燙死你們呢？”
    說到這裏，他似乎也生氣了，用拐杖拍了拍桌子，嗬斥道：“把你們手裏的肉都給我放下。”
    三爺的地位毋庸置疑，隨著他的話音落下，這些人的嘴即使再饞，也不得不放下手中的肉塊。
    冷冷的掃視一圈，他繼續說道：“這麽多肉，還怕吃不上嗎？等一會能死嗎？現在我宣布，這第一鍋肉，女人和孩子先吃，她們吃飽了，喝足了，才是咱們男人。”
    “現在開始，所有的男人都給我滾回來！”
    聽到這話，沒有人敢不從，急忙退回了八仙桌。
    對於這個場景，徐牧心中很不是滋味，他知道，大家這麽做，是窮怕了，是肚子裏麵沒有油水，肉香勾著他們肚子裏麵饞蟲，讓他們不由自主的想上前，所以才有了那一幕。
    所以，他能理解，也能體會到那種心酸，畢竟自己也是二龍溝的一份子。
    這一次，沒有出現哄搶的局麵，所有人都規規矩矩的排著隊拿。
    很快，第二鍋也開始煮了，而人群也沉默了，他們所有人的目光都盯著鍋中的手，眼神當中充滿了渴望、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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