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血色迷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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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州中心醫院頂層的病房外,暴雨拍打著落地窗,將城市的霓虹暈染成模糊的光斑。陳蓉站在窗前,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窗框上精致的雕花紋路。玻璃倒影中,她看見自己蒼白的臉色——三天未眠讓眼下浮現出淡淡的青影,原本柔順的長發也失去了光澤。
"陳老師"病床上傳來虛弱的呼喚。林教授終於睜開了眼睛,幹裂的嘴唇微微顫抖。陳蓉立刻撲到床邊,卻見導師渾濁的瞳孔驟然收縮:"小心楚家"
話音未落,病房的燈光突然熄滅。應急燈亮起的瞬間,陳蓉看見門外閃過幾道黑影。她本能地按下床頭的緊急呼叫按鈕,卻毫無反應。
"砰!"
一聲悶響,防彈玻璃窗突然出現蛛網狀裂紋。陳蓉猛地撲到林教授身上,第二顆子彈擦著她的發梢射入床頭。黑暗中,她聞到一股若有若無的檀香混合著火藥的氣息——這味道她曾在楚陽的私人書房裏聞到過。
走廊傳來雜亂的腳步聲,陳蓉咬牙背起林教授,從安全通道跌跌撞撞地往下跑。轉過樓梯拐角時,她透過窄窗看見樓下停著三輛黑色路虎,車旁站著幾個戴夜視鏡的武裝人員。
"走通風管道"林教授氣若遊絲地指向天花板。陳蓉踢開配電間的門,發現通風口剛好能容一人通過。她剛把導師推進管道,樓下就傳來爆破聲。
冰冷的金屬管道內,陳蓉的絲質襯衫被汗水浸透,黏在脊背上。爬行中,一枚鑽石發卡從她發間脫落——這是今早楚陽派人送來的,說與她眼睛的顏色很配。發卡墜入管道深處時,她恍惚想起楚陽今早離開前那個欲言又止的眼神。
當她們從鍋爐房逃出時,暴雨更急了。陳蓉攔下一輛出租車,卻聽見林教授喃喃自語:"二十年前楚家夫婦的車禍根本不是意外"
雨滴砸在車窗上,將街燈折射成血色的光點。陳蓉突然發現司機戴著手套的雙手上有奇怪的疤痕——那是長期使用某種化學試劑的痕跡。
"師傅,前麵路口停"她話音未落,司機突然猛打方向盤。後視鏡裏,男人鏡片後的眼睛浮現出詭異的笑意:"陳小姐,有人想見您。"
林教授突然劇烈抽搐起來,陳蓉這才注意到他脖頸上有個細小的針孔。她猛地去拉車門,卻發現早已被鎖死。絕望之際,一輛銀色阿斯頓馬丁從側麵狠狠撞了上來。
陳蓉在安全氣囊的衝擊下短暫昏厥,醒來時發現自己被綁在一張金屬椅上。潮濕的地下室裏,鏽跡斑斑的管道滴著水,空氣中彌漫著福爾馬林的味道。
"醒了?"陰影裏走出一個穿白大褂的男人,手中的注射器泛著寒光,"別擔心,隻是提取一點骨髓樣本。畢竟"他撫過陳蓉蒼白的臉頰,"你是唯一能激活ntx7藥劑的載體。"
地下室的鐵門突然被撞開,楚陽的身影逆光而立。他西裝外套不見了,白襯衫上沾著大片血跡,右手握著的軍刀還在往下滴血。陳蓉從未見過這樣的楚陽——眼底猩紅,額角青筋暴起,像頭被激怒的野獸。
"趙世誠,"楚陽的聲音沙啞得可怕,"你敢動她一根頭發"
白大褂男人大笑著舉起遙控器:"楚總何必動怒?您父母當年不也是自願參與實驗的麽?"他按下按鈕,陳蓉身後的顯示屏突然亮起,播放著一段模糊的錄像——一對夫婦在實驗室裏痛苦掙紮的畫麵。
楚陽的瞳孔劇烈收縮。就在這瞬息之間,陳蓉猛地用椅子砸向趙世誠。槍聲與玻璃碎裂聲同時響起,楚陽撲過來時,陳聞到了他衣領上熟悉的龍涎香混著血腥氣的味道。
天蒙蒙亮時,陳蓉坐在楚家私人醫院的走廊長椅上。透過icu的玻璃,她看見楚陽安靜地躺在病床上,睫毛在蒼白的臉上投下陰影。醫生說他斷了兩根肋骨,失血超過800。
"陳小姐。"管家遞來一個檀木盒,"少爺交代,如果他出事,把這個交給您。"
盒子裏是一枚翡翠玉佩,背麵刻著"永寧"二字——這是楚家祖傳的信物。陳蓉的指尖觸到玉佩下的文件時,呼吸一滯:那是她二十年前的領養證明,而監護人簽名處赫然寫著楚陽父母的名字。
窗外,暴雨初歇。第一縷陽光穿透雲層時,病房裏的心電監護儀突然發出尖銳的警報聲
晨光像融化的金箔,順著icu的百葉窗一格一格滲進來。陳蓉坐在病床邊的硬木椅上,數著點滴管裏墜落的透明液珠。一滴。兩滴。三滴。每一滴都映著楚陽蒼白的臉。
他的睫毛在晨光中顯出罕見的淺棕色,像是被陽光曬褪了色。陳蓉伸手想碰,又在半空停住——他右手指節上結著新鮮的血痂,那些修長的手指此刻無力地攤開,像被暴風雨打落的玉蘭花瓣。
走廊傳來腳步聲時,她條件反射地繃緊脊背。三天沒換的絲襪勾破了,小腿上結著細小的血痂。她下意識用裙擺蓋住,卻發現楚陽的外套還搭在自己肩上,袖口的鉑金袖扣硌得鎖骨生疼。
護士換藥時掀開被單,陳蓉看見他腰腹間纏繞的紗布滲出淡紅。那顏色讓她想起昨夜地下室的水泥地——趙世誠的血漫過來時,像打翻的葡萄酒滲進地毯,先是豔紅,然後變成褐色的汙漬。
楚陽當時是怎麽做的?他左手攥著那人的領帶,右手軍刀精準地捅進第三和第四根肋骨之間。陳蓉記得刀柄上鑲嵌的翡翠,隨著動作在黑暗裏劃出幽綠的弧光。就像現在,這枚祖傳玉佩正貼在她心口發燙,背麵"永寧"二字的刻痕磨得皮膚微微發紅。
楚陽在黃昏時醒來。他的食指先動了動,碰到陳蓉擱在床沿的手背。她正要開口,卻見他突然蜷起手指,像被燙到般縮回。
"監控"他的聲音像砂紙磨過玻璃。陳蓉順著他的視線看去,發現牆角煙霧報警器裏閃著可疑的紅點。她假裝整理頭發,指尖碰到耳後楚陽昨晚塞進的微型耳機,突然明白了什麽。
當護士來量體溫時,楚陽猛地抓住她的手腕。那護士戴著珍珠耳釘——和昨夜司機手上的化學試劑疤一樣,是趙家的人慣用的標記。陳蓉看著楚陽青筋暴起的手背,想起他教過她的:捏住腕骨下三寸,能讓人瞬間脫力。
深夜的暴雨又來了。陳蓉蜷在病房的沙發裏,聽雨點砸在防彈玻璃上的悶響。楚陽的呼吸聲很輕,輕得像二十年前那場大火裏,她養母最後的氣息。領養證明上的日期就在火災前一天,墨跡暈染處還留著指紋的輪廓。
耳機突然傳來電流雜音,接著是楚陽沙啞的私語:"玉佩裏有芯片別回頭"他的嘴唇根本沒動,聲音卻清晰得像貼在耳畔。陳蓉數著心跳,假裝翻身,把玉佩塞進沙發縫隙。月光透過雨簾,在楚陽臉上投下柵欄般的陰影,像囚籠。
淩晨換班時,陳蓉聞到了那股檀香。穿白大褂的醫生袖口露出半截紋身——纏繞的蛇信子正是趙氏家徽。她看著那人拿起楚陽的輸液袋,指甲幾乎掐進掌心。
"我來。"她突然接過輸液袋,無名指上的鑽戒劃過對方手背。這是今早劉彤派人送來的,戒托內側藏著微型注射器。醫生瞳孔驟縮的瞬間,陳蓉聞到了淡淡的苦杏仁味——和當年養母臨終前枕畔的氣息一模一樣。
楚陽在此時睜開眼睛。他們隔著漸漸癱軟的軀體對視,誰都沒說話。雨停了,遠處太平間的推車軲轆聲像某種暗號。陳蓉摸到玉佩時,發現翡翠背麵多了道新鮮的裂痕,露出裏麵微型芯片的金屬冷光。
淩晨三點十七分,陳蓉第五次記錄楚陽的體溫。水銀柱停在348c的位置不再下降,但也沒有回升的跡象。他的皮膚呈現出一種不正常的蒼白,像被冰封的大理石,連唇色都淡得幾乎透明。
"正常人體溫不會這麽低"她喃喃自語,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病曆本邊緣。突然,楚陽的睫毛顫動了一下,右手食指在床單上劃出三道短促的折線——這是他們昨晚約定的危險信號。
陳蓉立刻轉身假裝倒水,餘光瞥見心電監護儀的金屬外殼上,映出病房門口晃動的黑影。那影子停留了足足三十秒,又無聲無息地消失。等她再回頭,發現楚陽的枕下露出一角金屬光澤——是把手術刀,刀柄上刻著"ntx7"的編號。
清晨換藥時,護士不小心碰翻了消毒盤。鑷子落地發出清脆聲響,陳蓉彎腰去撿,突然發現瓷磚縫隙裏卡著半片指甲蓋大小的芯片。她假裝係鞋帶,用舌尖卷起藏進齒間——鹹腥的金屬味立刻在口腔蔓延。
這枚芯片與玉佩裏的顯然不是同一塊。當她在洗手間吐出來檢查時,發現表麵蝕刻著極小的數字"19870315"。這個日期她太熟悉了,是養父母火災遇難的日子,也是她突然僵住,也是楚陽父母實驗室爆炸的周年忌日。
主治醫生來查房時,鋼筆突然滾落到陳蓉腳邊。她幫忙拾起時,注意到對方白大褂下露出半截銀色項鏈——吊墜是雙蛇纏繞的趙家徽記。醫生開處方時寫錯的劑量也很可疑:地塞米鬆多寫了個零,這足以讓普通人心髒驟停。
"楚先生需要做脊髓穿刺。"醫生說著掀開楚陽的病號服,後腰處赫然有個陳舊的圓形疤痕。陳蓉突然想起趙世誠在地下室說的話:"唯一能激活ntx7藥劑的載體"她死死攥緊拳頭,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形的血痕。
深夜的洗手間鏡子起霧時,陳蓉用手指劃開一片清晰區域。鏡麵反射出天花板角落的消防噴淋頭——本該是紅色的感應器變成了黑色,鏡頭反光若隱若現。她故意打翻水杯,在水流漫延的瞬間,看到鏡中自己的倒影延遲了05秒才做出驚慌表情。
這根本不是鏡子,而是雙向顯示屏。楚陽的病床正好在監控死角,但此刻鏡中卻能看到他正用左手在輸液管上打摩斯密碼:"dna"。陳蓉突然明白為什麽他的體溫異常——那根本不是楚陽的血,而是某種人工合成的替代品。
暴雨再臨的午夜,陳蓉發現病房的門鎖被換了。新裝的電子鎖麵板上,指紋識別區殘留著焦油痕跡——這是趙家死士執行任務前塗抹的特殊塗料。窗外閃電劃過時,她看清樓下停著三輛沒有牌照的救護車,車頂天線卻閃著軍用頻段的藍光。
楚陽在此刻突然睜開眼睛,虹膜呈現出詭異的銀灰色。他抓過陳蓉的手,在她掌心畫了個坐標:北緯32°04",東經118°78"。這個位於長江中心的坐標點,正是二十年前楚家實驗室沉船的位置。
當第一聲驚雷炸響時,病房的電源突然切斷。黑暗中,陳蓉摸到楚陽塞來的冰冷金屬——是把老式左輪,彈巢裏隻有三發子彈。槍柄上刻著的小字在閃電中一閃而過:"永寧號,198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