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閉環吞噬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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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燼是被鎖鏈灼燒的刺痛驚醒的。
他的後頸像被烙鐵貼著,意識從混沌裏翻湧而起時,首先觸到的是指尖傳來的滾燙——那是時淵鎖鏈穿透法則層核心的瞬間,鏈節上的紋路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融化,又在融化處凝結出新的符文,像有生命的金屬在重組。
"咳..."他撐著膝蓋半跪在地,眼前的景象還在重影。
法則層核心的空間裏沒有上下左右,幽藍的光暈像液態星空包裹著他,而在正中央,那根金色鎖鏈的尖端已完全沒入核心外殼,正發出類似齒輪咬合的嗡鳴。
但讓他呼吸驟然停滯的,是鎖鏈另一端的身影。
那是另一個陸燼。
對方穿著與他相同的黑色風衣,卻沒有沾染半點血跡,眉眼間的吊兒郎當被某種冷硬的機械感取代,左手掌心翻湧著漆黑的混沌裂隙,右手則纏繞著青灰色的世界樹根須——根須上還沾著新鮮的樹汁,分明是方才被他扯斷的那些。
"界麵..."陸燼喉間發緊,下意識去夠太陽穴。
戰力數值界麵沒有像往常那樣彈出全息投影,隻在視網膜上留下殘影:"因果律關聯:宿命閉環(倒計時:0秒)"。
最後那個"秒"字像被撕成碎片,消散前在虛空中劃出刺目的紅線。
"終於醒了?"
冰冷的聲音從頭頂炸開。
陸燼猛地抬頭,看見守望者權杖的裂隙裏滲出暗紅色的霧,霧中浮著半張臉——是程硯,卻比記憶裏更年輕,眼尾的淚痣泛著妖異的紫:"我的餘燼,可比你想象的頑強。"
話音未落,無數透明的投影從霧中湧出。
陸燼瞳孔收縮——那是他的死亡畫麵:被法則劍貫穿胸口的、被輪回印碾碎頭顱的、在熵寂風暴裏化作灰燼的...每一幅投影都與他此刻的動作同步,連半跪的姿勢都分毫不差。
當這些投影重疊時,竟在程硯背後組成了一棵枝椏蔓延的"世界樹",每片葉子都是他扭曲的麵容。
"閉環吞噬者,該開飯了。"程硯的聲音裏溢出輕笑,"用你自己的死亡滋養我,難道不是最完美的因果?"
"陸燼!"
帶著哭腔的低喚刺破法則層的寂靜。
沈璃不知何時跪坐在他身側,時之沙漏正懸浮在她掌心,表麵的裂痕裏滲出金芒——那是她用最後7%的時之力強行維持的凍結領域。
她的指尖深深掐進沙漏邊緣,指節白得近乎透明:"凍結隻能撐三秒...去撕裂隙!"
陸燼的界麵殘影突然閃爍起來,一行血字在視網膜上炸開:"戰力數值歸零可觸發連鎖湮滅"。
他瞬間明白了沈璃的意思——當所有死亡投影都與他同步時,摧毀"源體"才能切斷因果鏈。
"傻丫頭..."他伸手去碰她染血的臉頰,觸手是比液氮更冷的溫度,"這次換我給你100%。"
沈璃的睫毛顫了顫,嘴角扯出個模糊的笑。
陸燼不再猶豫,左手抓住記憶體·陸燼掌心的混沌裂隙——裂隙立刻像活物般咬住他的手腕,劇痛順著血管竄遍全身。
他咬著牙扯開裂隙,右手按在自己胸口,指甲幾乎要刺進心髒:"時淵法典,借我最後一次。"
法則層核心突然震動起來。
陸燼能清晰感覺到心髒在掌心跳動,每一下都震得混沌裂隙擴大幾分。
當他將心髒用力拋入裂隙時,界麵殘影上的"戰力數值"開始瘋狂跳動,從觀測者形態的9780點直線墜落,在"0"的位置炸成一片雪花。
所有死亡投影同時靜止。
程硯的麵容在霧中扭曲,世界樹的枝椏開始崩裂,記憶體·陸燼左手的混沌裂隙卻突然劇烈蠕動,像某種饑餓的生物在吞咽空氣。
陸燼癱坐在地,看著自己的心髒被裂隙吞噬。
鮮血順著指縫滴在鎖鏈上,卻在接觸鏈節的瞬間被吸收——時淵法典的紋路亮得刺眼,正將他的生命力轉化為鎖鏈的能量,繼續往法則層核心深處鑽。
"看..."沈璃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指尖的溫度比剛才更冷,"記憶體的眼睛。"
陸燼抬頭。
記憶體·陸燼原本空洞的瞳孔裏,此刻正翻湧著無數個他的倒影,而他右手的世界樹根須,竟開始主動往混沌裂隙裏鑽——根須與裂隙接觸的地方,騰起陣陣青煙,像兩種絕對對立的力量在互相撕咬。
程硯的笑聲戛然而止。
陸燼的界麵殘影突然又跳出一行字,這次的字體歪斜,像是被強行刻上去的:"閉環吞噬者:進化中..."
記憶體·陸燼的左手裂隙突然暴漲,將整棵由死亡投影組成的世界樹籠罩進去。
陸燼聽見裂隙深處傳來吞咽般的悶響,而記憶體的右手根須,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纏繞上了時淵鎖鏈的鏈節。
沈璃的沙漏"哢"地裂開最後一道縫。
她的頭緩緩垂向陸燼的肩膀,聲音輕得像歎息:"他...要開始吃了。"
陸燼望著記憶體·陸燼逐漸扭曲的麵容,突然想起法典裏那句被他忽略的預言:"當閉環的兩端相遇,吞噬者將吞下自己的宿命。"
而此刻,記憶體的左手裂隙,已經觸到了世界樹的第一片"葉子"。
記憶體·陸燼的左手裂隙裹著死亡投影的世界樹,第一片"葉子"剛觸到裂隙邊緣便發出刺耳鳴叫。
陸燼的視網膜上,"閉環吞噬者:進化中"的血字突然扭曲成漩渦狀,他喉間泛起腥甜——那是記憶體與本體共享痛覺的征兆。
"他在吃自己的宿命。"沈璃的手指無意識攥緊他衣擺,睫毛上凝著冰晶,"初代使徒的紋路...在他後頸。"
陸燼順著她的目光望去。
記憶體後頸原本空白的皮膚正裂開蛛網狀細縫,暗金色紋路從中滲透出來,像是某種被封印的古老圖騰在掙脫束縛。
那些紋路遊走到他左臉時,機械感的眉眼竟浮現出幾分熟悉的溫度——像極了陸燼在古籍裏見過的初代混沌使徒畫像。
"不可能!"程硯的虛影在沙暴中扭曲,守望者權杖的尖端終於刺穿法則層奇點,"我用世界樹養了十三輪的閉環...你不過是個偷法則的修補匠!"
話音未落,他的虛影突然崩解成萬千金砂。
陸燼瞳孔驟縮——那些金砂裏竟裹著半透明的影子,是更古老的麵容,眉骨高挺如刀刻,眼角的淚痣泛著青銅色,與程硯年輕時的臉重疊成三重幻影。
"初代使徒的殘影?"陸燼突然想起沈璃曾破譯的殘卷,"程硯...他一直在用輪回能量滋養自己的前世?"
沈璃的時之沙漏突然發出清鳴。
原本破碎的裂痕開始逆向生長,沙粒從底部倒流回上半層,在玻璃內壁折射出七重光暈。
她的指尖抵住沙漏,血珠順著指縫滲進磨砂表麵,界麵殘影驟然清晰:"因果律推演:未被選擇的未來已選擇"。
"小陸子..."她的聲音裹著冰碴,"看你右手。"
陸燼這才發現自己右手不知何時按在了時淵法典的封皮上。
法典表麵浮起半透明的手掌印,與記憶體後頸的紋路如出一轍。
更詭異的是,他眼角餘光瞥見無數個"自己"——有的穿著修複室的圍裙,有的纏著熵寂軍團的鎖鏈,有的正握著時淵之刃刺穿程硯胸膛——所有平行宇宙的陸燼都在同一時刻抬起右手,掌心抵住虛空。
"是因果律共鳴。"陸燼喉結滾動,終於明白沈璃所說的"100%"是什麽意思。
當他將心髒拋入裂隙時,不僅切斷了當前輪回的因果鏈,更觸發了所有未被選擇的未來線的聯動——那些在其他宇宙中早該死去的自己,正通過時淵法典的聯係,將最後的力量注入這條"被選中的時間線"。
記憶體·陸燼的混沌裂隙突然暴漲三尺,直接吞沒了程硯崩解的金砂。
陸燼感覺自己的左臂像被塞進熔爐,血管裏流淌的不是血,而是沸騰的法則能量——那是裂隙在通過本體與記憶體的鏈接,瘋狂吸收沙暴中的能量。
界麵殘影跳出猩紅警告:"因果律武器過載:37%→62%→89%..."
"夠了!"程硯的三重幻影在沙暴中發出撕裂般的嘶吼,"我才是世界樹的主人!"
但回應他的是記憶體後頸的暗金紋路突然亮起。
那些紋路如活物般竄上他的手臂,將混沌裂隙與世界樹根須同時包裹,原本互相撕咬的兩種力量竟開始融合——裂隙邊緣長出藤蔓狀的根須,根須尖端裂開細小的黑洞,像某種更古老、更恐怖的吞噬器官。
沈璃的沙漏"叮"地一聲徹底閉合。
倒流的沙粒突然靜止,在玻璃內形成一個金色的"∞"符號。
她的頭重重靠在陸燼肩頭,呼出的白氣在他頸側凝成冰晶:"時之鎖...解開了。"
陸燼低頭,看見她眼底映著記憶體的變化。
此刻的記憶體已完全看不出機械感,暗金紋路爬滿全身,混沌裂隙與世界樹根須在他掌心交織成新的圖案——那是時淵法典封皮上缺失的最後一塊圖騰。
界麵殘影突然炸開刺目的白光,一行新字在光中浮現:"輪回核心:雙生閉環融合完成"。
程硯的金砂沙暴突然劇烈震蕩。
陸燼聽見沙暴深處傳來鏡麵碎裂的脆響,有什麽冰冷的、帶著無數倒影的東西正在形成。
他望著記憶體掌心那團融合後的能量,突然笑了——那笑容帶著幾分癲狂,又帶著劫後餘生的釋然。
"程硯,你養了十三輪的閉環。"他輕聲說,"可你忘了,閉環的兩端...都是我。"
記憶體·陸燼的指尖突然點在法則層核心上。
核心表麵的幽藍光暈瞬間被染成暗金,無數道鎖鏈從核心深處竄出,將記憶體與陸燼同時捆住。
陸燼感覺有滾燙的液體從鼻腔湧出——那是法則在強行融合兩個閉環的代價。
而程硯的金砂沙暴,此刻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法則層空間裏凝結成無數麵懸浮的鏡子。
每麵鏡子裏都映著不同的場景:有的是陸燼在修複室擦拭青銅器,有的是沈璃在破譯殘卷時被墨水弄髒的指尖,有的是淩蘇夜站在量子實驗室前皺眉的側影...
陸燼望著最近的那麵鏡子,鏡中映出的卻是他此刻的臉。
他伸出染血的手,指尖即將觸到鏡麵時,鏡麵突然泛起漣漪,一個沙啞的聲音從漣漪中傳來:"歡迎來到...我的無限回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