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開！都他媽給老子讓開！”
    許副官嘶吼著，雙眼通紅，抱著渾身是血的朱豪，瘋了一樣衝進臨時搭建的營帳。
    周圍的士兵慌忙避讓，臉上寫滿了驚恐和擔憂。
    “衛生員！衛生員死哪兒去了？快給老子滾過來！”
    許副官的聲音都變了調，帶著哭腔。
    阿昌叔和周芷蘭聞聲趕來，擠進人群。
    當看到被放在簡易行軍床上，胸口一片血肉模糊，臉色蒼白如紙的朱豪時，
    周芷蘭隻覺得眼前一黑，心髒猛地一揪，下意識地捂住了嘴。
    他……他中槍了？
    “少爺！少爺你怎麽樣了？”阿昌叔撲到床邊，老淚縱橫。
    “他娘的，吵什麽吵？”
    朱豪虛弱地睜開眼，咧了咧嘴，想笑卻牽動了傷口，疼得他直抽冷氣。
    “老子還沒死呢！嚎喪啊？”
    “軍長！衛生員馬上就……”許副官急道。
    “媽的，等個錘子！”朱豪喘著粗氣，眼神卻依舊凶悍。
    他一把推開旁邊的許副官，掙紮著想要坐起來。
    “拿刀來！”
    “軍長，你要幹什麽？”許副官大驚失色。
    “幹什麽？取子彈！難道留著過年啊？”
    朱豪瞪著眼，不耐煩地吼道：“快點！磨磨唧唧的！”
    旁邊一個衛兵顫抖著遞上了一把匕首，刀刃在昏暗的油燈下泛著寒光。
    周芷蘭看著那把刀，又看看朱豪胸口的傷，胃裏一陣翻江倒海。
    他要自己……剜子彈？這個人是瘋子嗎？
    朱豪接過匕首，看也不看，咬緊牙關，對準傷口周圍。
    “噗嗤！”
    刀尖刺入皮肉的聲音清晰可聞。
    周芷蘭嚇得閉上了眼睛，不敢再看。
    “嗯！”朱豪發出一聲悶哼，額頭上青筋暴起，冷汗瞬間浸濕了鬢角。
    他動作粗暴，卻又帶著一種驚人的穩定，刀尖在血肉裏摸索著。
    周圍的人都屏住了呼吸，連大氣都不敢喘。
    許副官和阿昌叔想阻止，卻被朱豪凶狠的眼神瞪了回去。
    “當啷！”
    一聲輕響，一顆變形的、沾滿血汙的彈頭掉在了地上。
    朱豪像是被抽幹了力氣，猛地向後倒去，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胸口的傷處，鮮血汩汩湧出，染紅了更多的軍裝。
    “快！快消毒！快包紮！”許副官這才反應過來，手忙腳亂地喊道。
    周芷蘭睜開眼，看到地上的彈頭和朱豪慘白的臉，心頭巨震。
    這個粗魯、野蠻、讓她恨之入骨的男人，竟然對自己這麽狠！
    他……他真的不怕死嗎？
    看著那不斷湧血的傷口，周芷蘭隻覺得一陣心悸。
    也不知道是哪裏來的勇氣，她推開擋在前麵的士兵，快步衝了出去。
    片刻之後，周芷蘭端著一盆還冒著熱氣的鹽水，拿著幹淨的布條和一些草藥跑了回來。
    她在大學的期間，也學過一些關於急救的知識，包紮消毒什麽的，她還是會的。
    “讓開！”她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擠到了床邊。
    阿昌叔愣了一下：“芷蘭小姐，你……”
    周芷蘭沒理他，也顧不上朱豪會不會拒絕。
    她放下盆，用布條蘸了滾燙的鹽水，咬著牙，輕輕擦拭著朱豪傷口周圍的血跡。
    滾燙的鹽水接觸傷口，朱豪疼得渾身一顫，倒吸一口涼氣。
    但他隻是皺緊了眉頭，死死盯著周芷蘭，沒吭聲。
    周芷蘭的手有些抖，但動作卻很輕柔。
    她低著頭，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神情專注。
    燈光下，她白皙的臉頰沾染了幾分灰塵，卻更顯出一種驚心動魄的美。
    朱豪看著她，眼神複雜。
    這個女人，明明恨不得自己去死，現在卻……
    “你這個瘋子！莽夫！”
    周芷蘭一邊小心翼翼地敷上搗爛的草藥，一邊低聲罵道。
    “你就這麽不把自己的命當回事嗎？萬一傷口感染了怎麽辦？”
    她的聲音裏，帶著她自己都沒察覺到的關心和後怕。
    看著眼前周芷蘭的樣子，朱豪似乎忘記了自己身上的傷勢，連忙給士兵們使眼色。
    許副官立刻會意，心中歎道：軍長什麽都好，就是太風流了！
    在許副官的帶領之下，91軍的弟兄們，識趣的離開，不打擾軍長和八姨太調情。
    朱豪咧嘴一笑，盡管臉色依舊蒼白，但眼神裏卻多了幾分戲謔。
    “嘿嘿，芷蘭小姐這是……關心我？”
    他故意湊近了一些，灼熱的呼吸噴在周芷蘭的耳畔。
    “老子就知道，你心裏還是有我的。”
    周芷蘭手一頓，臉頰瞬間漲得通紅，又羞又氣。
    “呸！誰關心你！你死了才好！”
    她用力地纏緊了布條，打了個死結。
    “嘶——”朱豪疼得齜牙咧嘴，“謀殺親夫啊你！”
    “你別亂講，我和你沒關係！不要臉！”周芷蘭猛地站起身，後退一步，怒視著他。
    這個混蛋，都傷成這樣了，還這麽不正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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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豪看著她氣鼓鼓的樣子，心裏反而覺得有些暢快。
    他掙紮著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周芷蘭的手腕。
    “你跑什麽？”
    “放開我！”周芷蘭用力掙紮，想要甩開他的手。
    她厭惡他的觸碰，更厭惡他此刻輕佻的態度。
    朱豪手上用力，猛地將周芷蘭拽向自己。
    周芷蘭驚呼一聲，重心不穩，跌倒在床邊，幾乎撲進朱豪懷裏。
    她慌忙用手去推朱豪的胸膛，想要拉開距離。
    “呃啊！”
    朱豪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臉色瞬間變得煞白，冷汗涔涔而下。
    周芷蘭的手正好按在了他剛剛處理過的傷口上！
    劇烈的疼痛讓他眼前發黑，抓著周芷蘭的手也鬆開了力氣。
    他整個人都軟了下來，虛弱得仿佛隨時會暈過去。
    周芷蘭嚇壞了，看著朱豪痛苦的樣子，她一時間僵在那裏，手足無措。
    “我……我不是故意的……”她的聲音帶著哭腔，眼裏充滿了慌亂。
    她沒想到自己會弄疼他，更沒想到他會虛弱成這樣。
    朱豪靠在枕頭上，大口喘著氣，胸口劇烈起伏。
    他看著近在咫尺，滿臉驚慌的周芷蘭，嘴角扯出一個虛弱而詭異的笑容。
    “咳咳……芷蘭小姐……”
    他的聲音沙啞而低沉，“現在……可是個好機會……”
    “我動不了了……你要是想殺我……現在……動手最容易……”
    他微微偏過頭，露出了自己的脖頸。
    “來吧……用那把刀……或者……掐死我……”
    周芷蘭看著他虛弱無力的樣子，看著他暴露在自己麵前的脆弱脖頸。
    殺了朱豪！
    這個念頭曾經無數次在她腦海中盤旋。
    這個毀了她平靜生活，強迫她的惡棍！
    隻要她現在伸出手，就能輕易地結束他的性命，就能獲得自由！
    但仔細一想，重獲自由好像是做不到。
    畢竟在這個時候殺了朱豪，她絕對不可能逃的出去。
    但她也明白，如果自己不殺了朱豪，那麽早晚會被朱豪奪了貞潔。
    反正自己早晚都是個死，能夠拉朱豪一起走，似乎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她的手微微抬起，指尖甚至能感受到朱豪頸動脈微弱的跳動。
    殺了她！報仇！
    然而，看著朱豪蒼白卻依舊帶著一絲戲謔和挑釁的臉，看著他胸口那猙獰的傷口……
    周芷蘭的手，卻無論如何也落不下去。
    她的心亂極了，恨意和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交織在一起。
    最終，她猛地收回了手，別過頭去，聲音哽咽。
    “你……你混蛋！”
    她沒有動手。
    在可以輕易殺死朱豪的時候，她選擇了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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