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嗬……”福榮真平忽然慘笑起來，笑聲裏充滿了自嘲和絕望。
    他知道，這是寺內壽一的“陽謀”。
    用第一零八師團的血肉，去消耗朱豪的彈藥和精力，為後續抵達的板垣師團，創造出最有利的決戰機會。
    他們，從一開始，就是被擺上祭壇的祭品。
    “師團長……”
    “傳我命令！”福榮真平打斷了參謀長的話，他重新站直了身體，臉上雖然還帶著病態的蒼白，但眼神卻恢複了一名帝國將官應有的冷酷和決絕。
    既然結局已經注定，那就死得壯烈一些吧。
    “命令各聯隊，立刻集結！將所有還能使用的火炮、機槍，全部集中起來，統一調配！”
    “告訴所有士兵，把能帶的彈藥全都帶上，把最後的飯團都吃掉！下午三點整，我們將對辛莊之敵，發起最後的總攻！”
    “告訴他們，帝國航空兵的勇士，將與我們並肩作戰！板垣師團長率領的帝國‘鋼軍’，正在火速趕來增援！此戰，是為玉碎的第二十師團複仇之戰！是為大霓虹帝國雪恥之戰！”
    “此戰，許勝不許敗！後退者，殺無赦！”
    一道道命令，從這個小小的指揮部發出，迅速傳達到了第一零八師團的每一個角落。
    那些剛剛從屍山血海裏爬出來，還沒來得及喘口氣的日本士兵，在聽到又要發起進攻的命令時，臉上無一例外地露出了絕望和麻木的表情。
    但當他們聽到“航空兵支援”和“板垣師團增援”的消息時，那死灰般的眼神裏，又重新燃起了一絲微弱的希望。
    或許……還有機會？
    ……
    下午兩點，辛莊平原上的風都帶著一股凝固的血腥味。
    第四十一軍的陣地上，幸存的士兵們正抓緊這難得的喘息之機，處理著戰後的狼藉。
    傷兵被一擔架一擔架地抬往後方的臨時救護所，醫護兵們撕開一個個急救包，將寶貴的磺胺粉撒在猙獰的傷口上。
    更多的人則是在默默地加固工事，將戰友的屍體拖到戰壕後方，用撕下來的軍裝蓋住他們年輕而安詳的臉。
    空氣中彌漫著劫後餘生的疲憊，和一種山雨欲來的壓抑。
    一二二師三營的臨時營部，設在一個被炮彈炸出的巨大彈坑裏。
    朱康，這位新鮮出爐的營長，正蹲在地上，用刺刀費力地撬著一箱罐頭。
    他的軍銜還沒來得及換，身上那套沾滿血汙的列兵軍裝顯得有些不倫不類。
    “營長，我來吧。”旁邊一個三十來歲的漢子，是三營的老連長王大柱，他看著朱康笨拙的動作，忍不住開了口。
    他的眼神裏帶著一絲審視和懷疑，三營的老營長是個硬骨頭，在之前的戰鬥中拉響了最後一顆手榴彈，全營上下都憋著一股勁要給老營長報仇。
    現在空降下來一個毛頭小子當營長，還是師長親口任命的，弟兄們心裏多少有些不服氣。
    “不用。”朱康頭也沒抬，手上加了把勁，“哢”的一聲，罐頭蓋被撬開了，裏麵是油汪汪的午餐肉。
    他把罐頭遞給王大柱：“給傷得最重的弟兄送去，讓他先墊墊肚子。”
    王大柱接過罐頭，愣了一下。
    朱康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環視了一圈彈坑裏那些看著他的老兵油子們，他們的眼神各異，有好奇，有不屑，也有麻木。
    “我知道你們在想什麽。”朱康的聲音不大，但很清晰：“你們覺得我年輕，覺得我是靠關係上位的。沒錯，我爹是軍座，我跟師長也確實是……有點交情。”
    他這話一說，周圍的氣氛頓時有些尷尬，幾個老兵甚至撇了撇嘴。
    “但是，”朱康話鋒一轉，目光變得銳利起來：“從現在起，我叫朱康，是你們的營長。我爹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等會兒小鬼子再衝上來，我會跟你們一起，待在最前麵。”
    “我不會躲在後麵喊‘給我衝’，我會跟你們說‘跟我上’。誰要是看見我朱康後退了一步，你們可以當場槍斃我，不用上報！”
    這番話，擲地有聲。沒有豪言壯語，卻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狠勁。
    王大柱看著朱康那張還帶著稚氣的臉，心裏那點不服氣，不知不覺淡了幾分。
    這小子，雖然是軍少爺，但好像……不是個孬種。
    ……
    下午兩點五十分，辛莊平原。
    空氣仿佛凝固了，帶著一股鐵鏽和腐肉混合的腥甜。
    剛剛吞下一塊壓縮餅幹的川軍士兵，靠在冰冷的戰壕壁上，默默擦拭著手裏的步槍，眼神空洞地望著對麵那片死寂的原野。
    沒有人說話，隻有風聲，和遠處傷兵營裏傳來的，若有若無的呻吟。
    一二二師三營的陣地上，朱康正蹲在一個巨大的彈坑裏，檢查著一挺剛剛架好的捷克式。
    “營長。”三營的老連長王大柱湊了過來，他嘴裏叼著根沒點燃的煙屁股，眼神裏帶著幾分審視，“弟兄們都準備好了。就是……這天色，有點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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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康抬起頭，眯著眼看了看天空。
    太陽被一層薄薄的雲翳遮住，光線顯得有些昏黃，透著一股說不出的壓抑。
    他知道王大柱想說什麽。
    這死一般的寂靜，往往是更瘋狂的風暴來臨前的前兆。
    “讓弟兄們把彈藥箱都搬到順手的地方。”朱康的聲音很平靜：“告訴他們，小鬼子不來則已，要是敢來，就把他們留在這兒，給咱們死去的弟兄們做肥料。”
    王大柱咧了咧嘴，沒再多說，轉身去傳達命令了。
    他心裏對這個空降下來的娃娃營長還是有疙瘩，但不得不承認，這小子身上有股勁兒，不是那種躲在後麵咋咋呼呼的官少爺。
    就在這時，一陣奇異的、由遠及近的轟鳴聲，打破了戰場的寧靜。
    “嗡……嗡嗡……”
    那聲音不像是坦克，也不像是炮彈，而像是無數隻巨大的馬蜂，在天邊振動著翅膀。
    “是啥子聲音？”一個年輕的士兵緊張地抬起頭。
    “飛機！是小鬼子的飛機！”一個老兵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聲音裏充滿了恐懼。
    話音未落，天邊那片昏黃的雲層裏，鑽出了一個個黑點。黑點迅速放大，變成了三十架塗著血紅色膏藥旗的日軍九六式陸上攻擊機！
    它們排著整齊的編隊，像一群盤旋在屍體上空的禿鷲，帶著死亡的呼嘯，朝著第四十一軍的陣地俯衝而來。
    “防空！快進防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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