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天下雨了。天色陰沉，不冷。
    昨夜，
    艾希被外婆留在家裏過夜。
    一大早由司機直接她送去上學。
    “外公，其實您不用陪我過來的。”
    車上，艾希向旁邊的外公說道。
    這會，車子已經開到學校附近，窗外，除了淅淅瀝瀝的雨絲，還有撐傘的學生們。
    “小趙，在這裏放下我們吧。”艾希外公對司機說。
    “好的，艾老。”司機應了外公一聲，把車停穩後，下車，幫外公和艾希開門。
    “來，艾希，外公陪你走一段路，我也好久沒來這邊了。”外公慈愛地對艾希說道。
    “嗯。”艾希默默地點了點頭。艾希雖不社恐，卻也不愛高調，因為外公地位特殊，她從來不會主動對外人透露她的家庭背景。
    外公和艾希一人一傘，走在雨幕中。
    “艾希，最近學習怎樣了？”外公平和的聲音裏，總有一股濃厚的威嚴。這是久居上位的人，自然沉澱出來的特質。
    “還行。最近一次月考，進步了十幾名……”艾希握著雨傘，目光很快鎖定了前麵等紅綠燈的那對男女。
    是林平和林茉白。
    林平撐著傘，林茉白站在他身旁，兩人手臂的肌膚似乎已經觸碰在一起。
    林茉白手裏明明握著一把，卻鑽進了林平的傘下。兩人在雨中緊挨在一起的樣子，顯得十分親密。
    外公也察覺到艾希神色的異樣，朝著目光看去，頗為意外地朝林平喊了一聲：“林平！”
    遠處的林平愣了愣，看見艾希外公後，他也十分意外：“艾爺爺，您怎麽會在這裏，好巧！”
    從林平的表情上能得出來，他和艾希外公並不陌生。
    “嗬嗬嗬……我送艾希回來，順便想瞧一瞧她的學校。這位姑娘是？”艾希外公，看著林茉白，不由得眼前一亮。
    “我是他女朋友！”林茉白不管三七二十一，先亮明“身份”。
    “茉白，別搗亂！艾爺爺您別聽她胡說。她是我法律意義上的妹妹。”林平瞪了林茉白一眼，向艾希外公解釋道。
    “哦！這樣啊，還真是個有趣的女娃。”艾希外公看著林茉白那副老母雞炸毛護小雞的樣子，嗬嗬笑道。
    這會，紅燈剛好轉綠。
    林平顧不上和艾希外公聊天，對林茉白說：“茉白，你快過去吧。十三中比較遠，不要遲到了。路上不要玩手機，注意安全！”
    林平快速交代了一通，接著取走林茉白手中的傘，把自己的傘遞給她：“用我這把傘，大一點，好遮雨。”
    “嗯。謝了。”林茉白依戀地看了看林平，又警惕地看了艾希和艾希外公，最後不甘地離開了。
    她已經不是小孩子了，要懂事。
    艾希眼裏有滿目的羨慕，
    林平的關愛，總是那麽美好。
    ……
    ……
    ……
    一老兩少，三人混入了上學的人潮中。
    艾希外公開口問：“林平，最近過得還好吧。”
    在林平爺爺病倒的那段時間裏，艾希外公曾去看望過幾次，還幫忙聯係了專家會診，對此，林平一直心懷感恩。
    “過得挺好的，學校的同學們都很好。”林平笑道，擺出一副爽朗的樣子。
    艾希外公問：“艾希沒給你添麻煩吧。”
    “怎麽會呢。艾希在班上人緣很好，大家都很喜歡她。”林平淡淡地笑道。他不是死心眼的人，客套話也能說得很好。
    “那就好，老實說，艾希一個人住在這邊，我挺不放心的。有你這個靠譜的孩子幫我看著，我就放心多了，嗬嗬。”艾希外公笑道，這並非假話，他是真的擔心艾希。在長輩的眼裏，艾希永遠都是那個長不大的小女生。
    “嗯，我會的。艾爺爺您放心！”林平點了點頭。
    “對了，林平你電話號碼多少。”艾希外公直接問道。
    這一刻，林平猶豫了。
    “怎麽了？”艾希外公看出林平的糾結。
    “我其實沒有自己的電話。但最近，有人借了一台給我用，電話號碼也是她的，我不知道她什麽時候會收回去，如果您不介意的話……”林平解釋道。
    “沒事沒事！到時候你換電話的時候，讓艾希告訴我一聲就行了。”艾希外公哈哈笑道，林平這種老實的性格，還挺對他胃口。
    “那好……”
    於是，林平的通訊錄裏又多了一名成員。
    另一邊，艾希也趁機拿到林平的手機號碼，還有v信。
    可惜，林平沒有qq號，一直都沒有。
    ……
    ……
    當三人走到第九中學門口時。
    艾希興奮地指著門口旁邊的牆繪，說道：“外公，你看下，那一幅牆繪，就是林平畫的。”
    西北望鄉何處是，東南見月幾回圓……
    這孩子，年紀輕輕，幹嘛寫這麽苦的詩，艾希外公默默地歎了口氣：“哎……”
    艾希不解地看著外公：“外公？你怎麽啦？”
    “沒事，年紀大了，走久了就有點氣喘。”艾希外公找了個理由，應付了艾希的提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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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們倆進去吧，外公要回去咯。”艾希外公依舊是一副樂嗬嗬模樣。
    “好的！外公再見！”艾希說完，看著林平：“林平，我們走吧。”
    “艾爺爺，再見！”林平恭恭敬敬地向艾希外公鞠了一躬，才和艾希一道離開。
    艾希外公看著兩人遠去的背影，喃喃道：“林老頭，你這孫子，看著倒是不錯……”
    ……
    ……
    ……
    林平回到教室，就看到自己桌麵上放著一盒芝士蛋糕。下麵還壓著一張小紙條，上麵寫著一行端莊秀麗的小字【風雨常有，約定不變】。
    這麽好看的字，一看就知道是昭螢寫的。
    “這家夥……”這下雨天去賞月，也真是夠“浪漫”的。林平嘴角勾起一抹笑，他把小紙條疊好，放進了口袋。
    艾希見狀，她的心忽地揪了一下，剛才的好心情在頃刻間潰散殆盡，她心裏還抱怨道：不是說，昭螢有喜歡的人了嗎？為什麽還總是纏著林平，她是不是有病！
    林平沒有察覺艾希的異樣，他甚至都沒多看艾希一眼。他動手拿起蛋糕，吧唧吧唧，很快消滅幹淨，並露出一副十分享受的模樣。
    艾希越看越不是滋味。
    她和林平本不該這樣，曾經她們是那麽要好的朋友。
    而如今，陪著林平身旁的人，由她變成昭螢。
    ……
    ……
    秋雨，下了整整一天。
    直到晚自修結束，依舊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林平，我們一起回走吧……”艾希鼓起勇氣，打算伸手拉住林平衣角，今天，她想和林平更進一步。
    結果，抓了個空。
    林平踩著下課鈴響，在艾希開口前，他就已經衝出教室門口。
    “林……”艾希下意識站起來，向林平離開的方向探出身子向前踉蹌兩步，卻連林平的背影都抓不住：自己和林平的關係，不是已經好轉了嗎，他怎麽可以，就這樣一聲不吭地離開。
    ……
    夜晚，艾希蜷縮在自己房間裏。
    她蹙著柳眉看著手機屏幕上的照片。
    緊咬著下唇，暗沉的光映在她憔悴的臉上，像失去陽光後的向日葵無精打采的垂著頭。
    屏幕上照片拍得很美好。
    林平騎著自行車，昭螢坐在後座。在薄薄的雨幕中，兩人都沒撐傘，沒有星月的夜晚。
    在昏黃的路燈，兩人的笑容便成了最閃耀的星光。
    八卦群裏，同學們的消息還在不斷跳躍刷新。
    眾人都在討論林平和昭螢兩人的關係。
    艾希緊咬著下唇，
    翻開了自己手機裏的相冊，
    一路往下滑動，
    她，試圖找出一張和林平的合影。
    然而，沒有。
    在初中時，父母就給她買了手機，從那時起，她就很喜歡用手機拍下生活裏精彩的瞬間。
    恰巧，大概在那時，她和林平的關係，開始變得疏遠了。
    可就算這樣，每一次，當她找林平的時候，林平也依舊會拿出全部的熱情來回應她。
    甚至，林平偶爾也會創造機會，主動找她搭話。隻是，她總是將冷漠回饋給林平。
    所以，她，怎麽可能會有和林平的合照呢。
    艾希焦躁地把手機扔到床角，起身從抽屜翻出一本厚厚的相冊。
    這裏存放著更早的回憶。
    這一次，她找到林平了。
    相冊裏倒是有不少林平小時候的照片。
    但越往後翻，林平出現的次數就越少，翻到最後麵的五六頁時，林平僅出現過一次：在小學的班級畢業照上。
    艾希記得。
    拍初三畢業照的那天，她和每個同學，都單獨拍了合照。
    唯獨林平拒絕了她。
    同樣，她的畢業紀念冊裏，寫滿了同學們的祝福，貼滿了合照。唯獨，缺了林平的那一頁。
    畢業的那天，艾希鼓起勇氣。那時，她覺得已經放下了所有架子，為林平做出最大的讓步，請林平補完他的紀念冊上的寄語。
    她想記下完整的美好的初中回憶。
    麵對艾希的請求，林平沒有說話，他隻是平靜地，默默地轉身離開，再一次拒絕了她。
    如果問，艾希的初中時光裏有什麽遺憾的話，那肯定是出在林平身上。
    ……
    ……
    翌日，林平和昭螢分別收到了老師的批評。
    因為早戀的問題。
    畢竟，林平作為第九中學的學霸，是學校的重點培養對象。學校可不想林平亂來！
    在早上的時候，
    班主任已經特意在課堂上，花了5分鍾，點名批評了林平的昭螢昨夜的行為。
    班主任也是過來人，他自然也懂小夥子的心思。隻是林平你這小子和昭螢真的太高調了！不抓你典型都不行！
    誰知道，林平臉上沒有一點反省的意思，還狡辯說：“我和昭螢隻是很好的朋友。”
    班主任有點氣一連列舉了幾個證據：“那你說說，什麽樣朋友會經常給你買早餐，送小吃，還去逛街吃飯，接送上下學！還有，昨晚，你和昭螢一起雨中浪漫的照片，你要怎麽解釋！你和艾希也是好朋友吧，怎麽不見你和艾希雨中漫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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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學們紛紛頷首，這回，班主任說得確實在理。
    林平卻急了：麻蛋，昭螢中意的人可是郝大帥，要是被郝大帥誤會了，昭螢咋辦！
    或許是過於急著否認，林平脫口而出：“老師你別亂說！昭螢和我是從小玩到大的青梅竹馬，我們關係一直都這樣，你可以直接向昭螢的母親求證！而我和艾希連朋友都算不上，你怎麽能這樣對比呢。”
    “真的？”班主任愣了愣，不禁看了艾希一眼。不對呀，學校的貼吧上，不是說艾希和林平的關係很好嗎？
    “真的，我和昭螢不是大家想的那種關係！”林平正色道，不帶一點心虛。
    班主任看著林平那一副“問心無愧”的表情，他也隻能說了一個沒有道理的道理：“那也要注意影響！知道嗎！”
    林平的問題是解決了。
    但艾希的心，卻又一次碎掉了。
    林平，並沒有關注到艾希的異樣，或者說，他根本沒有在意過艾希。
    ……
    午間，昭螢大大方方地來到一班找林平。
    “我的昭螢大小姐，我早上才被點名批評過，你怎麽還來害我呀！”林平嘴上雖然這麽說，但對昭螢，卻是露出了笑容。哪有一點責備的意思。
    “喏，我這不是安慰你來了嗎？”昭螢又把一袋零食塞到了林平手裏。
    “這是什麽？”林平也不客氣，接過來問道。
    “你回去自己看？走啦！”昭螢拍了拍手，轉身離去。期間，她還不動聲色地看了艾希一眼。艾希顯然也感受到了來自昭螢的挑釁，兩道銳利的視線，在空氣中纏鬥，砰砰作響。
    林平一回到教室，佟仁和郝大帥就圍了過來：“哥！你真勇啊，剛被批評了一頓，轉頭就頂風作案了！”
    “什麽頂風作案，我這叫問心無愧。滾滾滾，別打擾我吃東西。”林平心裏有些期待：這回昭螢給他買了什麽好吃的呢。
    “這是？雪花酥？”林平拎著透明袋子反複打量，這不像是商店售賣的包裝。
    “這是純手工雪花酥哦！林平，你還敢說昭螢對你不好？”英麗麗也過來搭話了，她一眼就看出了這袋零食“不簡單”。
    “我什麽時候說昭螢對我不好了？她一直對我很好呀！今早，我說的是，我和昭螢不是你們想的那種男女關係！”林平糾正道。
    “行啦行啦！你開心就好，反正我是不信的！”英麗麗直白地說道，還不忘看了艾希一眼。
    艾希從早上開始就一言不發。若換作平時，她總是一有空就會找林平搭話。
    英麗麗心裏清楚：看來林平和昭螢的事，對艾希的打擊很大。
    英麗麗猜得沒錯。
    這一天艾希都覺得心裏難受，不僅胸腔堵得慌，就連呼吸也變得困難起來。
    就算走起路來，都有種頭重腳輕的感覺。
    尤其是剛剛，昭螢看似漫不經心的視線，雖然旁人看不出來，但艾希知道，昭螢就是故意做給她看的。
    艾希不傻，從很早開始，她就知道昭螢遠沒有很起來那麽單純。
    艾希敢肯定，昭螢其實是個心機深沉的女生。
    今天，林平所說的那些話，更是驗證了艾希的猜想：她和林平認識這麽久，竟然到今天才知道，林平和昭螢是青梅竹馬！
    一想到林平和昭螢那莫名其妙的曖昧關係，艾希就更難受。不行！不能讓林平和那種心機女在一塊。
    林平那麽善良，要是和昭螢在一起，他肯定會吃虧的！
    一天下來，艾希都感覺身體很難受，身體感覺越來越重，很疲倦。
    恍恍惚惚間，艾希的耳旁，傳來林平的擔憂聲音：“你沒事吧，嘴唇都發白了！”
    “……”艾希明明是聽見林平的聲音的，但發現，自己竟然沒有力氣開口說話。這時，她才想起，已經一整天沒吃飯了。
    “喂！艾希，你沒事吧，醒醒，別趴著了。”林平著急道。
    “……”艾希感受到那熟悉的手，在搖晃著她的肩膀，但她太困太累了，說不出話來。很快，林平的手，又放在她的額頭上。
    “有點燙。”林平語速明顯變快了，而且聲音中充滿著擔憂和關切：“艾希，艾希……”
    “林平……”艾希艱難地應了一聲，緩緩睜開眼，看見身邊已經圍了一圈的人。
    “你感覺怎樣了？”林平問，稍稍鬆了口氣，還好，艾希醒了。
    “很困，全身無力。”艾希虛弱道。
    “能站起來嗎，我陪你去醫院。”林平繼續問。
    “我試試……”艾希像是掙紮般地堪堪站了起來，但堅持不到幾秒，就倒在了林平的懷裏。
    林平也顧不得別人的目光了，連忙將艾希扶穩，隻是，身體的接觸麵積有點多。
    “能走嗎？”林平繼續問。
    “嗯，你扶下我。”艾希虛弱地點了點頭。
    林平讓郝大帥幫忙去跟班主任說一聲。然後，他帶著艾希，打車去了醫院。
    ……
    從醫院回到艾希家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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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才艾希外公打電話過來問了艾希的情況。除了心疼之外，又批評了艾希幾句：“一個人在家，要好好照顧自己，怎麽能整天不吃飯呢？”
    艾希掛斷電話，抬頭看見林平正在廚房裏忙著。
    她心裏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醫生說了，你要注意休息，還有，記得吃飯！”林平晚飯端到了艾希麵前。
    晚餐很簡單，一碗粥，雞蛋羹，小半碟青菜，一個切好的蘋果。
    艾希愣了愣，這分量，分明隻夠一人：“你的晚飯呢？”
    “我在回去的路上隨便買個包子吃就行！”林平剛說完，口袋裏的手機響了起來。
    林平也沒多想，隨手接起了電話。
    “昭螢？怎麽啦……”
    ……
    “嗯，艾希沒大礙。我現在就回去了。”
    ……
    “好的，謝謝你！”
    艾希看著林平臉上的笑容，這刻她很想奪下林平的手機，狠狠地摔在地上。林平這個溫暖的笑臉，明明是屬於她。
    昭螢憑什麽搶走！
    林平沒有察覺到艾希異樣，他邊走邊聊，徑直走到大門口。
    “艾希！我走啦，拜拜……！”林平沒有回頭，留下一句話後推門離開。
    就連他關門的聲音，也很輕很輕，生怕會驚擾到生病的艾希。
    艾希呆呆地看著，直到門關上的那一刻，她才猛然反應過來。
    “林平！”艾希光著腳，向門外跑去。
    不要！不要！林平你不要走！艾希心裏在大聲哭喊著，跑出房子，一把牽住了林平的手。
    叮！下樓的電梯門打開了。
    林平卻被艾希拽住，
    艾希想把林平拉回屋子……拉回自己身邊。
    “怎麽啦？”林平不懂艾希的心思。
    “你留下來陪我好嗎？我好怕……”艾希可憐兮兮地哀求著。
    “不用怕，醫生說了，你隻是感冒加上整天沒吃東西，導致低血糖。好好睡一晚就會沒事。”林平解釋道。
    “你能留下來陪我嗎。你走了，屋子裏隻有我一個，我怕。”艾希重複道，他現在就像被大雨淋透的小貓，一雙淚汪汪的眸子直勾勾地看著林平。
    “你都這麽大個人了，有啥好怕的。快回去吃東西吧，我走啦！”林平給了艾希一個平淡的笑，掙開了艾希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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