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山，嗯，浙江博物館啊。時笙跟在白羽汐後麵思索著。
    孤山如墨色綢緞般橫亙在西湖北岸，黛青的峰巒與湖麵粼粼波光相映成趣。
    時笙跟在白羽汐身後，望著她被春陽鍍上金邊的發梢，忽然想起方才，她也是這樣蹦跳著踩過蘇堤的青石板。
    白羽汐的褲腳掠過垂柳新抽的嫩芽，在濕潤的湖風裏綻開一片流動的芍藥色。
    白羽汐跟著路邊的指示牌指引很快就到了所謂的浙江博物館。
    &34；浙江博物館的指示牌都藏在竹林深處呢。&34；白羽汐她忽然折返，指尖點在時笙心口，&34；時導遊，您可得把西湖文脈講出個花來～&34；尾音拖著甜膩的顫，像初春融化的太妃糖。
    說著，白羽汐邊抱住時笙的手臂撒嬌。
    “嗯，正好我來過很多次了。”時笙把白羽汐的手臂攬進了懷裏，“我們先去文瀾閣看看吧。”
    “好嘟～”白羽汐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時笙下意識扣住她腕間滑膩的肌膚，掌心觸到她脈搏輕快的躍動，仿佛握著隻振翅欲飛的蝶。
    文瀾閣朱漆門楣上的銅釘映著天光，簷角銅鈴被風掀起細碎的顫音。
    白羽汐踮腳數著門廊上&34；古閣藏珍&34；的匾額。
    館內檀木香與舊紙氣息交融，時笙引她穿過青磚甬道，指尖劃過《四庫全書》鎏金書脊，&34；這裏原是乾隆欽定的七閣之一，當年學者們要在寒冬臘月跪讀典籍......&34；
    話音未落，白羽汐已湊近展櫃，睫毛在泛黃書頁上投下蝶翼般的陰影。
    &34；你看這《西湖誌》裏的插圖！&34；她突然抓住時笙袖口，絹本上煙波浩渺的湖山在玻璃映出雙影。
    時笙俯身與她鼻尖相抵，嗅到她發間玉蘭與古籍塵香的奇異交融，&34；清代畫師用了一年走遍七十二峰，才繪出這&39；三潭印月&39；的透視......&34；忽覺她手指冰涼，便順勢將兩人交握的手籠進自己大衣口袋，暖意從掌心漫向無名指相觸的肌膚。
    穿過碑廊時，白羽汐的緞手蹭過北宋摩崖石刻，驚起沉睡百年的雨痕。
    時笙在她身後輕笑，忽然想起那些古籍裏未曾記載的往事——比如此刻她發髻鬆散的弧度，比如她呼吸間帶著的某種近似新茶的清澀。
    光色從雕花窗欞滲入，將兩人影子熔成一片流動的墨，在南宋官窯瓷瓶的釉色裏漾出漣漪。
    逛完文瀾閣，經過阿育王塔，白羽汐一隻手被時笙牽著，另外一隻手拿著手機欣賞著自己剛才在文瀾閣拍下的美圖。
    白羽汐指尖掠過手機屏幕，將廊柱間漏下的金箔陽光定格成琥珀色的碎片。
    她踮腳張望時，發梢拂過時笙的腕骨，帶起一縷茉莉香。&34；這裏石階縫隙裏藏著百年苔蘚，雨天會滲出墨香。&34；
    “嗯，這裏是......”時笙剛開口準備向身旁的人介紹眼前這個地方，話還沒說完呢，就被身邊那位少女突如其來的驚呼聲給硬生生地打斷了。
    隻見那少女猛地抬起頭來，眼睛瞪得大大的，滿臉驚喜地喊道，“哇偶，是西冷印社！”
    聽到這話，時笙不禁微微一笑，伸出手指輕輕戳了戳白羽汐那柔軟的手心，打趣道，“笨蛋小汐~ 這明明是西泠ing）印社啦~ ”
    白羽汐眨巴著她那雙水靈靈的大眼睛，又仔細看了看那塊招牌，嘴裏喃喃自語道，“誒？是嘛？”
    然後像是要再次確認似的，小聲嘀咕起來，“泠……冷？”說著，她還不自覺地縮了縮脖子，仿佛覺得有點冷似的，同時用舌尖抵住腮幫子，開始默默地數起這兩個字的筆畫來。
    過了一會兒，她終於點了點頭，說道，“好像真的是嘞，不過應該是這兩個字長得實在太像了，所以我才會認錯的吧。”
    話音剛落，白羽汐便調皮地吐了吐她那粉嫩可愛的小舌頭，臉上露出一副天真無邪的笑容，似乎想要靠著賣萌蒙混過關呢。
    “嗯嗯走吧。”時笙沒有再提這件事情，拉著白羽汐進去。
    柏堂，鑒亭，阿彌陀經幢，寶印山房，漢三老石室。
    一個個參觀完，時笙指尖輕輕拂過斑駁的漢三老石室門楣，指尖觸到凹凸的篆刻紋路時，忽然察覺身旁的白羽汐正用鞋尖無意識地蹭著青磚縫隙裏新生的苔蘚。
    她垂眸瞥見對方微微蹙起的眉峰——柏堂的飛簷鬥拱太過莊嚴，鑒亭的碑文拓片又過於晦澀，阿彌陀經幢的梵語偈頌更似天書。
    這些承載著千年記憶的文物在專業人士眼中是文明的密碼，卻像隔了層毛玻璃，讓初來乍到的白羽汐始終隔著一段難以消弭的距離。
    時笙看出白羽汐對此有些不太感興趣，便提出要帶白羽汐去孤山公園看看。
    &34；其實西湖邊有家茶室，店主會做古法藕粉糕。&34；時笙忽然鬆開攥著白羽汐衣袖的手，從石室門前的銀杏樹下拾起一片葉子，&34；不過孤山公園的視野更好些，能看清斷橋殘雪的全貌。&34；
    她捏著葉柄在掌心轉了半圈，仿佛轉動的是整個西湖的四季輪盤。
    “孤山公園，可以看到西湖全景嗎？”白羽汐歪著頭問時笙。
    “嗯。”時笙微微點頭，畢竟以前春遊那可是野餐的地點，自己可是很難忘的。
    白羽汐睫毛顫了顫，終於露出笑意：&34；能看到雷峰塔嗎？我小時候在畫冊裏見過，總覺得那塔尖有隻白蛇在曬太陽。&34；
    白羽汐她歪頭時發梢掃過時笙的肩線，像不經意落下的蒲公英絨絮。
    時笙喉間溢出輕笑，記憶裏春遊時野餐布上沾著草漬的校服襯衫突然變得鮮活起來。
    那時她總愛把同桌的三合一速溶咖啡偷偷換成西湖龍井茶粉，苦澀混著清香的滋味至今仍在舌尖打轉。
    兩人踩著碎石小徑往孤山方向走時，看陽光正將湖麵染成琥珀色。
    白羽汐忽然指著遠處藕花深處的一葉扁舟：&34；船誒，時笙你看。&34；
    時笙駐足望去，粼粼波光中確有支櫓劃開漣漪，將光線拆成細碎的金箔。
    她想起自己第一次來孤山時，也是這般望著湖麵發呆，直到春遊結束的哨聲驚飛了棲在柳枝上的白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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