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善長麵無表情的出了皇宮。
    站在皇宮門口，回頭仰望著，那高聳的城牆，長歎了一口氣。
    “老爺，您小心點！”
    守在外麵的仆人，小心翼翼的把他給扶上馬車。
    隨後，車夫駕著馬車，晃晃悠悠的往李府巷走去。
    李善長昨天下午回京，若是放在以前，朝廷大臣得知他回來，下值後，幾乎都會來拜會他。
    可昨日，整個李府，冷冷清清，除了自己一家人以外，根本就沒有一個外人前來。
    剛才拜見了陛下，陛下說什麽舟車勞頓，讓自己休息幾日……
    去年胡惟庸案後，朝堂取消了中書省，人員變動非常大！
    按照以往，陛下會讓自己統帥某個部門，盡快維持朝廷的運轉。
    李善長自身有什麽缺點他自己怎會不清楚？
    但他對朝堂的重要性，讓陛下都包容他的缺點，並一直重用他。
    那蠢貨胡惟庸，當上宰相就目中無人，飛揚跋扈。
    這些都算不得什麽大問題，偏偏他要欺上瞞下，糊弄陛下！
    陛下是什麽樣的人？
    你從陛下手中搶權力，陛下不殺你全家，才怪！
    在朝堂混了這麽久，什麽能做，什麽不能做，都還看不清楚，死也隻是遲早的事。
    隻是……
    李善長掀開馬車簾子，看著外麵人來人往的街道。
    百姓身上穿著的，雖不是嶄新的衣裳，但也不像以前那樣打著滿身補丁、衣衫襤褸的樣子。
    並且，百姓臉色也不像之前那樣蠟黃，發黑，紅潤算不上，至少圓潤了起來，不過百姓眼中的光亮，那是李善長從未見過的。
    “嗚嗚！”
    前方忽然傳來巨大的轟鳴聲，隨即馬車便停了下來。
    李善長皺著眉，沉聲道：“發生了何事？為何不走了？”
    車夫連忙回道：“回老爺，前方有蒸汽車過來，街道人太多，不好走。”
    馬車比蒸汽車小多了。
    並且官府也出了規定，蒸汽車隻能在道路中間行駛，馬車牛車等靠路邊行駛。
    現在正是街上行人多的時候，為了避讓大鐵車，車夫不得不把馬車給停了下來，安撫有些受驚的馬匹。
    蒸汽車？
    又是沒聽過的東西。
    就在李善長愣神之際。
    巨大的轟鳴聲如同悶雷滾動，震得馬車廂壁都在微微顫抖。
    李善長下意識地抓緊了車窗邊緣，透過掀開的簾子縫隙，他看到了那個被稱為“蒸汽車”的鋼鐵怪物。
    一個龐大、笨重、渾身漆黑、隻在關鍵部位鑲嵌著透明琉璃窗的鐵疙瘩！它冒著滾滾白煙，發出震耳欲聾的“嗚嗚”咆哮，沿著道路中央緩緩駛過。
    路邊的行人、車夫紛紛避讓，臉上卻沒有驚恐，更多的是一種好奇以及羨慕的神色。
    “這……”
    李善長的心髒隨著那轟鳴聲劇烈跳動，直到那蒸汽車走遠，他都還沒平複下來。
    昨日回城時的種種見聞，此刻如同潮水般再次湧入腦海。
    那堅硬平坦、一望無際的水泥路，那用作牆壁使用的巨大透明的琉璃，商賈騎著兩個輪子卻能穿梭在人群中的自行車……
    這一切，都在無聲告訴他，京城已經變成了一個他完全看不懂的陌生之地！
    想起在管家告訴自己的兩個得到全城百姓一致認同的傳聞：其一陛下抓了個仙人，這些東西都是仙人變化出來的；其二陛下能去到一千年後的世界，這些東西都是從未來世界弄回大明的。
    昨日李善長對這糧種傳言，嗤之以鼻，根本不相信這種荒謬之言。
    隻是現在……
    恐怕不是空穴來風啊！
    就在他思緒翻騰之際，馬車外傳來一陣孩童清脆的嘰喳聲，打斷了他的沉思。
    “……哼，你不信？俺現在就能把彩虹做出來！”一個稚嫩但充滿自信的聲音響起。
    “吹牛！彩虹是天上的神仙掛上去的，你怎麽可能做得出來！”另一個孩子明顯不信。
    “就是！阿牛又在說大話！”其他孩子也跟著起哄。
    彩虹？
    李善長笑了一聲，終究不過是孩童的妄語罷了。
    彩虹，怎麽可能人為製作出來呢？
    “俺說的是真的，你們咋不信呢？”那孩童顯然有些焦急：“俺現在就證明俺說的不是假話！”
    李善長心中一動，立馬對車夫吩咐道：“停車！”
    車夫依言勒住馬匹。
    而李善長再次微微掀開車簾一角，目光投向聲音來源處，他到想看看，這彩虹是如何做出來的。
    隻見幾個七八歲的孩童正聚在路邊一棵大樹下。
    其中一個穿著粗布短褂、虎頭虎腦的男孩，正得意洋洋地舉著一個綠色的、長長的、似乎是竹筒或某種硬紙做成的圓筒狀東西。
    那東西一頭有一截拇指細小突出，另一頭似乎可以按壓。
    “看好了！”那叫阿牛的男孩對著天空，雙手用力握住筒身，猛地向下一壓——
    “噗！”
    一道細細的水柱猛地從筒口的細小的突出噴射而出，在午後的陽光下，劃出一道晶瑩的弧線。
    就在水霧彌漫開的一刹那，奇跡發生了！
    一道極其淡薄、轉瞬即逝，卻清晰可見的七彩光弧，赫然出現在了水霧之中！
    雖然隻持續了短短的幾個呼吸的時間。
    “哇！！”
    “真的！真的有彩虹！”
    “阿牛你好厲害！”
    周圍的孩子們瞬間爆發出驚喜的歡呼，看向阿牛的眼神充滿了崇拜。
    阿牛驕傲地挺起小胸脯，得意地晃了晃手裏的綠色長筒：“俺沒騙你們吧！這是俺在學堂上新學課學的！先生說了，隻要有小水珠，對著太陽噴出來，就能看到彩虹！跟下雨天後出太陽一個道理！”
    新學課？
    學堂？
    噴水就能造彩虹？
    李善長眉頭擰在一起，哪怕孩童們興奮的議論聲漸漸遠去，他都沒發現。
    大明何時有什麽教人製作彩虹的新學課？
    連稚子都能在學堂中學到這等近乎“格物致知”神通的學問？
    這新學課到底是什麽？
    良久之後，李善長放下馬車簾子，閉上眼睛，長長地、無聲地歎息了一聲。
    這世道，真的變了！
    ……
    （感謝老爺：蝸牛坤86，打賞的秀兒！小作者給老爺請安了！老爺萬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