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點許。
    一輛懸掛兩地牌照的豐田轎車駛入醫院。
    把車停穩後，在合連勝社團裏，綽號‘吉米仔’的李家源扭頭看了一眼後視鏡。
    果然如他所料。
    老大官仔森昨晚又熬夜賭球了，這會兒歪躺在後排座上呼呼大睡。
    降下車窗點燃香煙。
    吉米仔深吸了一口香煙，靜靜的看著不遠處，一個正翻垃圾桶的老人。
    他是個孤兒，從記事起就沒見過父母。
    是一個拾荒老人，從垃圾堆裏發現了他，好心收留並撫養長大。
    從小吉米仔就很有生意頭腦，奈何以前香江的社會風氣不太好。
    黑惡橫行，擺攤經常被人欺負搶劫。
    為了混口飯吃，他不得不加入合連勝社團。
    不過他與其他的古惑仔不同，他不喜歡看場子收保護費。
    他更喜歡靠著社團的背景和庇護，安安穩穩的做生意賺錢。
    今天之所以匆匆忙忙的，從香江過關來到深城，就一個原因。
    那便是跟他老大官仔森關係不錯，合作多年的生意夥伴曹正瑜受傷住院了。
    為了來醫院探望曹正瑜，吉米仔還特意一大早，就買了鮮花果籃，然後去接上老大官仔森。
    隻是……
    他的老大官仔森，早已沒有了年輕時的拚勁兒狠勁兒。
    如今嗜賭如命，不僅經常去濠門豪賭，還投注賽馬、賭球。
    照這麽下去，再多家產和收入，也不夠他揮霍的。
    呼～
    吉米仔長籲了一口煙氣。
    他頻繁往返於香江和深城。
    在香江那邊搞洗浴桑拿，在深城搞盜版光碟和電子產品走私。
    這些年，他不僅掙了不少，也親眼看到，深城的經濟飛速發展。
    特別喜歡做生意的他，有時候真是恨不得常住深城，不摻和社團的那些糟心事。
    “到醫院了嗎？”
    官仔森慵懶的坐起來，一副的無精打采模樣。
    “到了老大。”
    吉米仔趕緊將煙頭攥滅扔掉。
    “那就上去看看吧！”
    官仔森搓了搓臉後，又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等小弟吉米仔給自己打開了車門，他這才不急不慢的下車。
    隨後，戴上墨鏡、單手揣兜，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走向電梯間。
    至於吉米仔……
    他當然是跟在後麵，一手拎果籃一手捧鮮花。
    在他們合連勝社團裏，最講究的就是義氣和規矩。
    老大再有不好，也是老大。
    作為小弟，必須敬重老大。
    上樓來到病房。
    看到打了石膏躺床上的曹正瑜，官仔森摘下墨鏡就好奇問道：
    “阿曹，你這是怎麽回事？怎麽會把自己搞成這樣？”
    曹正瑜用遙控板關掉電視，瞥了一眼旁邊的椅子。
    官仔森給曹正瑜點煙後，眉頭緊鎖的坐下來。
    此時此刻的他，完全沒有半點賭鬼的疲態。
    生意夥伴莫名其妙受了傷，這對他來說自然不是小事。
    而曹正瑜呢？
    看到吉米仔放下鮮花和果籃就要出去回避，立馬開口說道：
    “你不用出去，就在這兒坐！”
    吉米仔並沒有立刻答應，而是目光看向自己的老大官仔森。
    得到了官仔森的點頭應允後，他才在靠近門口的陪護床坐下。
    由於昨晚在酒店裏，把事兒鬧得挺大。
    曹正瑜知道，瞞肯定是瞞不住的。
    小道消息會傳得很快。
    要不了多久，自己那點糗事就會人盡皆知。
    所以他便言簡意賅又避輕就重的，淡淡一笑。
    “其實也沒多大事兒，就昨晚喝多了狀態不好，被一個臭娘們兒嘲笑老子不行。”
    “老子踹她一腳，結果她躲開了，我一下跌坐地上，就把韌帶給拉傷了。”
    “本想把她逮住後，狠狠教訓一頓，沒想到這娘們兒居然跑了。”
    能從一個農村出來的草根，混到如今有錢有勢的曹正瑜，當然不是傻子。
    他可不會說，自己之所以狀態不好，並不是因為喝多了，而是遇到了趙瑞龍，聊到了公司仿製上市的p3，要被收專利使用費。
    他更不會說，自己抽了林秋椏兩耳光後，結結實實挨了她一拳，差點兒就斷子絕孫，最後林秋椏逃進了趙瑞龍房間，想報複都不行。
    當然。
    趙瑞龍和惠龍集團，他自然更是提都不敢提。
    由於不清楚事件全貌，官仔森自然以為隻是一件小事。
    “我丟，原來你是這麽受傷的啊！”
    “不過哪家的姑娘，這麽沒素質？”
    “客人喝多了沒狀態，怎麽能嘲笑客人呢？”
    “她要是在咱們的場子裏，絕對是要挨打的，對吧吉米仔？”
    坐門口的吉米仔，連連點頭。
    曹正瑜嗬嗬一笑。
    “她不是小姐，是一個小明星。”
    “不過其實也差不多，都他媽是出來賣的。”
    官仔森眉頭一挑。
    “明星啊！不過不守規矩，還是該打。”
    曹正瑜冷哼道：“如果隻是打她一頓，那就太便宜她了，我準備讓她賠我五百萬，不然就要她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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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官仔森嬉笑問道：“曹總，就算她是個明星，五百萬可不是一筆小數目呀！她要是死活都不肯賠，你打算怎麽處置呢？”
    曹正瑜知道。
    官仔森這話的潛台詞，就是暗示要不要社團出手幫忙。
    香江的社團，主要業務是什麽？
    除了經營各種灰色場所之外，還替人看場子收保護費、代客泊車、放貸催債等等。
    要是讓社團幫忙，找林秋椏討債，不管收到了多少錢，都得給社團一大筆提成。
    區區一個小明星，自己就能搞定，又何必讓合連勝社團撈一筆呢？
    所以曹正瑜不急不緩的笑道：
    “先禮後兵吧！”
    “我要是搞不定了，肯定會讓你們幫忙的。”
    “對了，你們這一趟來得正好，你們合連勝新一屆的話事人，選得咋樣了？”
    曹正瑜可不想過多聊自己的糗事，所以立馬岔開了話題。
    “還能咋樣？”
    官仔森翹起二郎腿，嘬了一口香煙。
    “其他人都退出了，如今就大d和樂少競爭。”
    “樂少你是見過的，他表麵上斯斯文文，看著像個教書先生，不過人還是挺講義氣的，社團裏有什麽事，他都會盡可能的出人出力，所以鄧伯他們一幫元老裏，有不少人支持他。”
    “至於大d……他這人很會做事，他的詮灣區沒有其他社團能打的進去，就足以可見他能力不錯，跟不少老板的關係也挺好，這一屆競選也舍得砸錢，所以不是沒贏的希望。”
    曹正瑜深吸了一口煙，斜眼冷瞥官仔森。
    “你這說了一大堆，跟他媽沒說似的。”
    “這兒又沒外人，你就說，你老大龍根叔會支持誰吧？”
    官仔森抽了一口煙。
    “他都一把年紀了，當然是誰給他好處，他就支持誰！”
    “不然就靠社團每個月給的那點養老金，他哪有好日子過？”
    曹正瑜略略點頭。
    “明白了。”
    “意思就是大d哥隻要肯砸錢，叔伯們肯定就會支持他當選唄！”
    官仔森彈彈煙灰後，微微搖頭。
    “那也不一定，咱們社團裏最有威望的鄧伯，他重義氣守規矩，很有可能會為了平衡社團內部的勢力，支持樂少當話事人。”
    “靠！”
    曹正瑜一臉不屑的說道：
    “這他媽都2001年了，還守著以前的破規矩幹嘛？”
    “人家新記那邊，早就不選話事人了，就父傳子、子傳孫，一代代的傳下去！”
    官仔森哈哈大笑。
    “元老嘛，當然要守著老規矩呀！”
    “如果沒有規矩，他們就沒有投票權。”
    “手裏要是沒有投票權，小輩們哪兒還會對他們尊敬客氣？”
    曹正瑜抽了一口香煙後嗤笑不已。
    “說到底，誰他媽是為了社團呀？還不是為了自己那點利益！”
    官仔森幹咳兩聲，悻悻然的笑了笑。
    “話也不能這麽說，沒有大家，哪有小家？沒有社團，哪有咱們？”
    “要是一點規矩都沒有，咱們幾萬人的社團，那不得亂成一鍋粥啊？”
    曹正瑜看著官仔森那假惺惺的模樣，就一陣惡心。
    但也知道，吉米仔就坐在門口，官仔森肯定還是要說場麵話的。
    “哎，不管是大d，還是樂少，反正無論誰當選，我希望咱們之間的生意都不要受影響。”
    “放心，他倆爭選當話事人，不會影響咱們生意！”
    說到這兒，官仔森收起二郎腿，身子微微前傾。    “我看你也別另起爐灶了，幹脆就直接仿冒吧！”
    “反正這活兒對你來說，也是熟門熟路，搞了這麽多年，也成仿冒造假的專家了！”
    曹正瑜冷然一笑。
    看著官仔森那急功近利的貪財樣子，就知道這家夥肯定又缺錢了。
    曾幾何時，他確實是靠仿冒造假發家致富的。
    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開皮包公司、賣仿冒假貨，確實是相當掙錢。
    殊不知，如今時代即將變了。
    龍國加入世貿組織，其中一大承諾，就是要加強知識產權保護，嚴厲打擊假冒偽劣產品。
    而且曹正瑜經過多年的積累，也不想一直搞假冒偽劣，他也想做出一些實打實的產品，弄出好業績。
    這樣公司才能逐漸走上正軌，才能有進行一輪又一輪融資，不斷擴大規模並最終ipo上市的希望。
    隻有公司成功上市，才能算是名利雙收，才能通過資本運作的方式，更輕鬆的賺取暴利。
    隻不過……
    曹正瑜的野心勃勃，嗜賭如命的官仔森又怎麽會懂？    “但是兄弟你想過沒有？假的畢竟是假的，別人買回去一試就知道是冒牌貨，功能和正品行貨差距太大，而且還沒辦法在官網注冊會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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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承認是有一部分貪便宜的人，會明知道是假貨還會買，可既然如此，那咱們何不自己搞個物美價廉的品牌出來，專攻中低端市場呢？”
    官仔森眉頭冷凝。
    “你這麽搞，要多久才能掙大錢啊？”
    曹正瑜有些鄙夷的吐槽道：
    “你著什麽急啊？”
    “這麽急著掙錢，你咋不去賣毒粉呢？”
    “那玩意兒來錢就快，幹一票就能掙幾百萬，但你敢嗎？”
    官仔森翻了個白眼。
    “幫規不允許，龍根叔更不讓我們這幫小弟沾毒，你又不是不知道！”
    “要是能碰，韓琛他算個屁啊！咱們一個月賣的貨，能頂他一年！”
    曹正瑜嘶了一聲。
    “不對呀！我怎麽聽說，大埔黑在賣藥丸呢？”
    官仔森愣了一下後，扭頭看向坐門口的吉米仔。
    “有這事兒嗎？”
    “好像是由他手下東芫仔在負責操作，而且和韓琛的生意不同，他不是賣冰粉，賣的是藥丸。”
    從小就喜歡做生意，也長期鑽研生意的吉米仔，當然對這件事很清楚。
    但他依然用‘好像’二字開頭。
    回過頭來的官仔森，忍不住罵道：
    “他媽的！這事兒要是真的，那權叔肯定也有份！”
    “搞不好，就是權叔和大埔黑合作，兩人串通起來販毒！”
    “如果真是這樣，那他們運毒必然會經過大d的地盤，如今大d要競選話事人，權叔為了生意，肯定百分之百支持他呀！”
    曹正瑜深吸了一口煙。
    “兄弟，今時不同往日啦！”
    “出來混，都是為了求財。”
    “你要想掙快錢，那就幹殺頭的買賣。”
    “要不然，就做點利潤不高，但也算不上太嚴重的小買賣。”
    將煙頭戳滅後，曹正瑜似笑非笑的看著官仔森。
    官仔森默默抽了一會兒悶煙。
    販毒在龍國，一旦抓到就是死罪。
    自己可不能為了一時的暴利，拎著腦袋冒險。
    “算了，他們要搏命，就讓他們搏去好了，老子還想留著命，多去幾趟濠門呢！”
    “不過你確定，不需要我幫忙，讓那個害你受傷住院的小明星趕緊賠錢嗎？”
    曹正瑜果斷搖頭。
    他知道官仔森肯定又輸錢了，手頭緊所以想盡快撈一筆。
    可問題是……
    五百萬，真不是一筆小數目。
    就算林秋椏願意賠償，也得花時間籌錢。
    而且最終不管賠償多少，對自己來說都是一筆收入，憑什麽讓官仔森橫插一杠？
    “你的心意我領了，這件小事，我自己處理就行。”
    “可是……”
    官仔森還沒來得及多話。
    曹正瑜放在枕頭邊的手機，就叮鈴鈴的響起。
    一看來電顯示，曹正瑜趕緊接通。
    “喂，是我，什麽？你確定？”
    聽小弟說林秋椏出現了。
    隻不過是和趙瑞龍，以及一個不知來曆的女人在一起。
    曹正瑜眉頭緊鎖迅速想了想。
    大白天的，他肯定是不敢讓人硬搶，更不可能還當著趙瑞龍的麵動手。
    “你別輕舉妄動，盯緊那個臭娘們就行！”
    掛斷電話後，曹正瑜發現官仔森正眼巴巴的看著自己，一副快窮瘋了的模樣。
    “你今天來，該不會是想找我借錢吧？”
    官仔森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我就知道，有什麽事都瞞不過曹總你。”
    “是，我是想借點錢周轉一下來著，但我保證，一個月肯定還你！”
    曹正瑜冷哼一笑。
    真想破口大罵官仔森是個沒救的爛賭鬼。
    “咱們這麽多年朋友了，我當然相信你，不過我最近花錢的地方也不少，也沒多少可以借給你的。”
    “不過我倒是有一個發財門路，可以介紹給你，而且風險不大，利潤還很高，事成之後你算我一份就行。”
    官仔森有些納悶的問道：“不是吧？風險不大，利潤還很高？真要有這麽好的生意，你幹嘛不自己做？”
    “我這不是受傷了嗎？”
    曹正瑜指著自己打了石膏的大腿。
    “行行行，那你趕緊說說，到底什麽生意。”
    急著搞錢翻本的官仔森，有些急不可耐。
    曹正瑜也不賣關子了。
    “以你的智商和學曆，我很難跟解釋半導體材料是什麽，為什麽碳化矽又是最好的第三代半導體材料。”
    “反正你隻要知道，漢東那邊有個叫龍芯集團的，他們研製芯片時產生的不合格廢料碳化矽，跟鑽石一模一樣。”
    “你可以理解為，這是一種人工合成的鑽石，雖然不太好糊弄珠寶專家，但用來忽悠普通人絕對一點兒問題都沒有！”
    官仔森蹙眉道：“你的意思是，買廢料做真假難辨的鑽戒？”
    曹正瑜重重點頭，迅速從手機中翻找出一個號碼。
    “去漢東，找我老鄉，他可以免費給你們一批廢料先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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