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凜冬噩耗,小沛城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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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建安三年的冬天,來得格外酷烈。鉛灰色的天空低垂著,仿佛隨時會壓垮這片飽經戰火與動蕩的土地。寒風如同無形的利刃,卷著零星的碎雪,刮過彭城的大街小巷,穿透了門窗的縫隙,直往人的骨子裏鑽。我坐在徐州牧府分配給我的官署書房內,炭盆裏的火苗跳躍著,映著桌案上堆積如山的文牘,卻驅不散心中那份日漸沉重的寒意。
    窗外是寂寥的庭院,枯枝在風中搖曳,發出嗚咽般的聲響。自去歲建安二年)曹操首次東征,兵臨下邳,雖僥幸退敵,但戰爭的陰影從未真正遠離徐州。之後,主公劉備)坐鎮彭城,穩定人心,我則竭力推行屯田、整頓吏治、規劃鹽鐵、修訂財計,試圖在這亂世夾縫中,為徐州,也為我們這支流離的隊伍,夯實一方可以喘息、可以積蓄力量的根基。
    其間呂布遣使陳宮,以共防曹操之名,前來借住小沛。玄德公招集眾人商議,我指出:呂布勢大,借地是假,強占是真!但下邳才經大戰,尚需恢複,此時與呂布再戰,即使打贏,力量勢必再受重創,甚至有傾覆的可能。為今之計,可暫且答應,維持表麵上的同盟,待徐州力量恢複,再徐徐圖之。同時,將小沛交與呂布,可使之成為抵擋曹操的前線。在力量弱小的情況下,不失為最優之解。所謂“存地失人,存人失地”。
    在多方權衡後,玄德公最後忍痛將小沛交與了呂布駐守,換來兩方表麵的同盟。
    這一年多來,徐州表麵上尚算平靜。屯田初見成效,流民漸有歸所;新式記賬法讓府庫收支日漸清晰,遏製了不少貪墨;鹽鐵專營雖觸動了部分地方豪強的利益,但在主公的鼎力支持和我的強硬手腕下,也算有條不紊地推行著。玄鏡台的情報網絡,如同無聲的根係,以徐州為中心,悄然向四周延伸,汲取著來自兗州、豫州、揚州乃至更遠地方的信息。
    然而,平靜之下,暗流從未停歇。最大的變數,始終懸在徐州北麵——小沛。
    自曹操去年兵敗下邳後,便將主要精力轉向了盤踞小沛的呂布。這場戰爭曠日持久,從夏末一直打到如今的隆冬。數月以來,關於曹呂戰局的情報,幾乎每日都會通過玄鏡台的秘密渠道,源源不斷地匯集到我的案頭。圍城、激戰、勸降、離間……曹操用盡了手段,呂布也展現了他困獸猶鬥的凶悍。而我們,徐州,則像一個緊張的看客,密切關注著這場決定鄰居命運,也間接決定我們自己命運的戰爭。
    呂布雖反複無常,是主公的心腹之患,但客觀上,他的存在,就像一道並不牢靠、卻實實在在的屏障,橫亙在徐州與曹操的兵鋒之間。我知道,許多徐州官員,包括主公自己,內心深處或許都期望著呂布早日敗亡,以絕後患。但我更清楚,一旦呂布這道屏障消失,徐州將徹底失去戰略緩衝,直麵那個挾天子以令諸侯、實力日益膨脹的曹孟德。屆時,我們所承受的壓力,將遠超今日。
    因此,這段時間,我一邊處理著繁雜的內政,一邊幾乎是屏息等待著小沛的最終結局。玄鏡台的探子早已滲透到曹軍內部以及小沛城周邊,甚至在城破之後可能出現的混亂中,也預先布置了棋子。我需要最快、最準確的情報,以便在塵埃落定的第一時間,做出最有利於徐州的判斷和應對。
    就在今天午後,當寒風似乎稍稍減弱,天色卻愈發陰沉的時候,急促而有節奏的敲門聲打破了書房的寧靜。
    “進來。”我沉聲應道。
    門被推開,一道裹挾著寒氣的身影閃了進來,是石秀。他是我一手提拔起來的玄鏡台核心幹將,負責徐州本地及周邊區域的情報統籌。此刻的他,風塵仆仆,臉上帶著難以掩飾的凝重,眼神卻依舊銳利如鷹。他沒有多餘的寒暄,直接走到我案前,雙手遞上一個用火漆封口的細小竹筒,上麵烙印著玄鏡台最高等級的“赤羽”急報標記。
    我的心猛地一沉。赤羽標記,意味著十萬火急,意味著事關重大,甚至可能改變整個局勢。
    我迅速接過竹筒,指尖能感受到竹子冰冷的質感。拇指用力,幹淨利落地挑開火漆,抽出一卷極薄的絹帛。展開絹帛,上麵隻有寥寥數行字,筆跡是玄鏡台內部約定的密寫體,簡潔而清晰:
    “冬月廿四,曹)軍猛攻小沛,城陷。呂布、陳宮、高順等悉數被擒。曹軍正清剿殘敵,整頓城防。詳報後續。”
    短短二十餘字,每一個字都像一塊沉重的冰塊,砸在我的心湖上,激起冰冷的漣漪。
    來了。
    終於來了。
    持續數月的小沛圍城戰,以一種雖然預料之中、卻依然令人震動的方式,落下了帷幕。那個縱橫天下、號稱“飛將”的呂奉先,那個曾讓玄德公在濮陽吃盡苦頭、又恃強奪取小沛的梟雄,終究還是走到了窮途末路。還有陳宮,那位頗具智謀卻誤投其主的謀士,他的命運也已注定。
    我拿著絹帛的手,穩定如常,但隻有我自己知道,心髒在那一瞬間漏跳了半拍。並非為呂布惋惜,而是為這消息背後所蘊含的巨大衝擊和即將到來的風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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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消息來源可靠嗎?”我抬起頭,看向石秀,聲音平靜,不帶一絲波瀾。這是我多年來養成的習慣,越是緊要關頭,越要保持冷靜。
    “絕對可靠。”石秀斬釘截鐵地回答,“是我們在曹軍中營的‘魚眼’傳出的第一手消息,經由小沛外圍的‘飛隼’接力傳遞,動用了三條備用線路,確認信息一致。從城破到消息送達,前後不過半日。”
    半日!從小沛城破,到消息穿越冰天雪地、突破重重封鎖,抵達遠在彭城的我的手中,僅僅用了半日時間!
    我心中暗暗點頭。這便是玄鏡台存在的意義。在這個信息傳遞極其緩慢、戰報往往滯後數日甚至數十日的時代,能夠提前半日、甚至僅僅提前幾個時辰掌握關鍵情報,就可能意味著生與死、勝與敗的天壤之別。為了建立這套高效的情報網絡,我投入了無數心血、金錢,以及那些甘願潛伏在黑暗中、隨時可能犧牲的探子們的忠誠與勇氣。此刻,玄鏡台用它的效率,證明了這一切投入的價值。
    “曹軍動向如何?可有立刻揮師南下的跡象?”我追問。這是當前最關鍵的問題。
    “初步回報,曹軍主力仍在小沛城內及周邊進行肅清和整頓,並未見大規模調動跡象。但已有小股斥候向南滲透,活動範圍有所擴大。”石秀條理清晰地匯報,“曹操本人似乎正在處理呂布、陳宮等降將,具體處置方式尚不明朗。”
    我微微頷首,心中快速分析。曹操剛打下硬仗,需要時間消化戰果,穩定後方,處理降兵降將,這是情理之中。但他絕不會就此止步。小沛已是囊中之物,整個徐州的北部和東部已盡歸其手。下一步,兵鋒所指,舍我彭城其誰?
    這短暫的平靜,不過是暴風雨來臨前壓抑的寧靜。
    “立刻,”我下達指令,聲音斬釘截鐵,“將此情報以我軍探子的最高等級密報,通報主公、軍師簡雍)以及雲長、翼德兩位將軍!同時,玄鏡台所有力量,將監控重心立刻從下邳城內轉向曹軍主力大營!嚴密監視其兵力集結、糧草轉運、將領調動、斥候動向!任何風吹草動,無論大小,即刻上報!不得有誤!”
    “喏!”石秀領命。
    “另外……”我頓了頓,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麵,一個念頭如同暗流般湧上心頭,“……密切關注曹操對呂布及其家眷的處置,尤其是……那位貂蟬姑娘。若有任何消息,第一時間單獨密報於我。”
    “屬下明白。”石秀眼中閃過一絲了然,但並未多問,再次躬身應諾,然後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將寒風和凝重的氣氛留在了書房內。
    我獨自一人,重新坐回案前,看著那份薄薄的絹帛,卻感覺它重若千鈞。
    小沛城破了。
    呂布完了。
    一個時代的小小注腳被劃上了句號。
    但屬於徐州的真正考驗,現在才剛剛開始。曹操的兵鋒已直抵家門,內部的暗流亦可能因此而加速湧動。我仿佛能聽到,凜冬的寒風中,正醞釀著更加猛烈的暴風雪。
    而玄鏡台的高效運轉,將是我在這場嚴酷考驗中,最為倚重的耳目與利器。前方的路,注定布滿荊棘。
    我深吸一口氣,將絹帛小心地折疊收好,然後起身,走到窗邊,推開一條縫隙。刺骨的寒風立刻灌了進來,讓我精神為之一振。
    我站起身,走到輿圖前,目光落在彭城與下邳之間那片廣袤的平原上。那裏,很快就將成為決定徐州命運,也決定我們所有人命運的……新的戰場。
    必須立刻行動起來了。安撫人心,調整布防,尋求外援……時間,已經不多了。
    而那個在洛陽時便已埋下的、關於貂蟬的牽掛,也如同這凜冬中的一點殘火,在心底悄然複燃。希望……她能平安吧。
    但眼下,個人的情感必須讓位於大局。徐州的存亡,才是壓倒一切的重中之重。
    我深吸一口氣,將所有的情緒都壓入心底,眼神重新變得銳利而冷靜。
    凜冬已至,唯有……奮力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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