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4章 啟蒙之光,稚子初學
字數:4631 加入書籤
看著文姬在新辟的崇文館中日漸找回神采,全身心地投入到那些古老典籍的整理與修複中,我心中甚慰。然而,一個更深層次的想法,也隨之在我腦海中逐漸清晰起來。
書籍是死的,知識是活的。僅僅將這些珍寶束之高閣,小心嗬護,固然重要,卻並非我設立此處的全部目的。知識的真正價值在於傳承與應用,在於它能點亮蒙昧的心智,塑造未來的可能。尤其是在這亂世之中,人才的匱乏,遠比糧草軍械的短缺更為致命。主公麾下雖然有關張趙這般萬人敵的猛將,但真正具備長遠眼光、能夠獨當一麵的智謀之士,卻寥寥無幾我自己當然不能完全算在劉備集團的賬麵上)。
長此以往,僅憑主公的“仁德”和幾位將軍的勇武,是難以在這群雄逐鹿的棋局中走到最後的。我們必須培養屬於自己的、真正可靠的下一代人才。而啟蒙教育,正是這萬裏長征的第一步。
新野,雖然貧瘠,卻也提供了一個相對封閉和可控的環境。我們在這裏收攏了一些忠誠部屬的家眷,也吸納了一些流離失所的孤兒。這些孩子,就是未來的希望所在。與其讓他們在懵懂無知中長大,重複父輩顛沛流離的命運,不如趁此機會,篩選其中可塑之才,為他們開啟一扇通往知識世界的大門。
這個想法,我並未立刻付諸實施,而是選擇了一個合適的時機,與文姬深入探討。
那是一個傍晚,崇文館內點起了為數不多的油燈。文姬正對著一卷殘破的絹帛凝神研究,試圖辨認那些模糊的字跡。我靜靜地坐在一旁,待她告一段落,才輕聲開口:“文姬,這些日子辛苦你了。看著這些典籍在你手中重煥生機,實乃幸事。”
她抬起頭,眼中帶著一絲疲憊,卻更多的是滿足和欣慰:“子明過譽了。能與這些先賢智慧為伴,琰雖身處陋室,心亦安然。”
“心安之餘,不知文姬可曾想過,讓這些沉睡的智慧,重新‘活’過來?”我引出話題。
她微微一怔,隨即明白了我的意思,眼中閃過一絲亮光:“子明的意思是……”
“正是。”我點了點頭,“這些孩子,終日嬉鬧於巷尾,或在軍營中耳濡目染些打殺之事。固然,亂世求存,武勇不可或缺。但若無文治之功,無智識之光引導,終究難成大器,也難以真正理解我們為何而戰,為何要匡扶漢室,安定天下。”
我看著她:“我想,或許可以在此,挑選幾個資質尚可、心性純良的稚子,由你親自啟蒙。人數不必多,關鍵在於可靠和潛力。一來,可以為我們培養一些基礎的文書人才,緩解人手短缺之急;二來,也讓這些典籍中的道理,能在下一代心中生根發芽,不至斷絕。”
我深知文姬對教育傳承的熱忱,這番話正中她的心懷。果然,她聽完後,眼中光芒更盛,幾乎沒有猶豫便頷首道:“子明所慮極是!傳道授業,本就是士人本分。琰雖不敢自比先父,但啟蒙稚子,略盡綿薄之力,自是義不容辭。隻是……”
她略有顧慮:“此地簡陋,資源匱乏,恐怕難以給孩子們提供良好的條件。且如今時局艱難,此事是否會……”
“條件簡陋,可以慢慢改善。”我接口道,“至於時局,正因艱難,才更需播種希望。此事不必張揚,僅限於我們核心圈子內,挑選最可靠的孩童。對外,隻說是軍師府邸的孩童在此識字習文即可。安全方麵,我會安排妥當。”我心中已有定計,玄鏡台會不著痕跡地加強此地的內外監控,確保萬無一失,並將所有參與孩童的家庭背景都納入嚴密考察。)
見我已有周全考慮,文姬放下心來,欣然應允。她甚至有些迫不及待,開始與我商討起教學的內容和方式。
“啟蒙之初,當以識字為先。《倉頡》、《急就章》都是不錯的蒙學讀物。待有一定基礎,再輔以《論語》、《孝經》等儒家經典,教導他們做人的道理,明晰君臣父子之倫常。”她規劃道,這完全符合這個時代的主流教育思想,也是主公劉備所樂見的。
“甚好。”我表示讚同,“基礎紮實,方能行穩致遠。不過……”我話鋒一轉,狀似隨意地補充道,“日常軍政文書往來,算術亦是不可或缺。我偶然得見一些古籍殘篇,似乎記載了些頗為簡便的計數符號與運算方法,或許能讓孩子們學起來更快些,將來處理田畝、糧草、軍械等數目時,也能更得心應手。”
說著,我取過一張廢棄的竹簡背麵,用木炭畫出了“0、1、2、3……9”這十個阿拉伯數字,以及簡單的加減乘除符號。“譬如這些符號,或許可以代表數目,組合起來記錄,比畫‘正’字要便捷許多。還有這些,或許代表著加、減……”我沒有深入解釋運算規則,隻是點到為止,將其包裝成某種失傳的“古算新解”或者“西域奇術”,強調其“實用便捷”的特性。
文姬冰雪聰明,又博覽群書,對各種古文字和符號都有涉獵。她看著這些簡潔明了的符號,眼中露出驚奇和思索的神色。“這些符號……倒是從未見過,形態奇異,卻似乎……蘊含著某種規律?”她沒有立刻接受,但也沒有排斥,隻是覺得新奇,並隱約感覺到其高效的可能性。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或許隻是些前人戲作,未必能登大雅之堂。”我故作謙虛,“文姬若覺得可用,不妨在教導算術時,稍作嚐試,看看效果如何。若是不妥,棄之亦無妨。”
我知道,這種超越時代的知識,必須極其小心地引入,絕不能引起懷疑。將其偽裝成“古已有之”或“域外之物”,並強調其實用性,是最好的方式。以文姬的聰慧和對效率的追求,隻要在實踐中發現其優越性,自然會慢慢接受並推廣開來。
除了算術,我還旁敲側擊地建議:“儒家經典博大精深,但其中亦有不少涉及天地萬物、時令節氣之描述。或許在講解時,可以引導孩子們多觀察身邊之物,比如為何日升月落,為何四季更替,為何雨雪有常?雖未必能探究其根本,但養成留心觀察、勤於思考的習慣,總歸是好的。”
我沒有給出任何答案,隻是提出問題,鼓勵觀察和思考。這是我為未來“格物致知”埋下的最微小、最安全的伏筆。我希望培養出的,不僅僅是懂得引經據典的腐儒,而是能夠獨立思考、具備基本邏輯和科學素養哪怕隻是萌芽)的實用人才。
文姬對我的建議並未表示異議,她本身也是注重實學之人,認為“讀萬卷書,行萬裏路”,將書本知識與現實聯係起來,本就是治學應有之義。
很快,第一批學生被秘密挑選了出來。人數極少,隻有不到十人,年齡大多在七八歲到十二三歲之間。其中有石秀那沉默寡言卻眼神靈動的兒子,有幾位忠誠老兵的遺孤玄鏡台已對其背景和親屬做了徹底排查),還有兩個是我從逃難流民中發現、認為頗具潛力的孤兒,已由軍師府收養,確保其忠誠。
我親自與這些孩子的監護人談話,嚴肅地強調了保密的重要性,並告知他們這是軍師府親自安排的、關乎孩子未來的大事,絕不可對外泄露半句。看著他們感激涕零、賭咒發誓的模樣,我知道,基本的約束已經建立。
於是,就在這間簡陋的崇文館內,一場秘密的啟蒙教育開始了。
蔡文姬親自擔任教席。她換上了一身素雅潔淨的儒裙,褪去了平日的些許憂鬱,站在那幾張拚湊的桌案前,整個人散發出一種溫和而莊重的光輝。
她從最基礎的執筆姿勢、筆畫順序教起,聲音輕柔,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對於這些在戰亂中長大、從未接觸過筆墨紙硯的孩子們來說,一切都是新奇而神聖的。他們瞪大了眼睛,聚精會神地聽著,模仿著,小臉上寫滿了認真和對知識的渴望。
我偶爾會抽空過來旁聽。看到文姬耐心細致地糾正著孩子們的發音,講解著文字的起源與含義,講述著《論語》中那些樸素而深刻的道理,心中充滿了溫暖。她不僅僅是在教知識,更是在用自己的人格魅力和文化修養,潛移默化地影響著這些孩子。
有時,她也會按照我的“建議”,在教授算術時,嚐試使用那些“奇異”的符號。孩子們對這些新奇的東西接受得很快,似乎覺得比畫“正”字有趣得多。文姬觀察著效果,雖然仍有疑慮,但看到孩子們計算速度確實有所提高,便也默認了這種“權宜之計”。
而我,則會在講解某個與自然相關的典故時,適時地插上一兩句引導性的問題:“書上說‘春雨貴如油’,那你們知道雨水是從哪裏來的嗎?”“我們晚上看到的星星,它們一直都在天上不動嗎?還是會悄悄移動呢?”
我從不給出答案,隻是鼓勵他們課後去觀察、去思考、去討論。我看到有的孩子真的會仰望星空,會留意雨後的彩虹,會在田埂上爭論不休。雖然他們的答案幼稚可笑,但那份好奇心和探索欲的火花,已經悄然點燃。
崇文館裏,琅琅的讀書聲開始響起,雖然稚嫩,卻充滿了生機。與院外新野城的瘡痍和肅殺相比,這裏仿佛是另一個世界,一個孕育著希望和未來的小小世界。
這道啟蒙之光,雖然微弱,卻已穿透了亂世的陰霾,照亮了這些稚子純淨的眼眸。我知道,這隻是一個開始。這條路,任重而道遠。但隻要堅持下去,總有一天,這些今天還在此處蹣跚學步的孩子們,會成長為支撐起未來的棟梁。
而這一切,都將在絕對的保密下進行,成為我獨立力量體係中,最基礎、也最富潛力的組成部分。
書香,伴隨著稚嫩的童聲,在這陋室之中,悄然重燃,生生不息。
喜歡算鼎三國:玄鏡紅顏錄請大家收藏:()算鼎三國:玄鏡紅顏錄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