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9章 江州鎖鑰,智取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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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安城的歡慶並未持續太久。
    短暫的休整之後,劉備的大軍便再次整裝,準備沿著長江繼續西進,目標直指益州最重要的門戶之一——江州。
    永安的勝利,極大地鼓舞了士氣。
    將士們沉浸在奇襲成功的喜悅之中,
    尤其是對那位英姿颯爽、身先士卒的孫尚香郡主,更是多了幾分發自內心的敬佩。
    然而,站在永安斑駁的城樓上,望著浩浩蕩蕩西去的江水,我的心情卻並未像其他人那般輕鬆。
    江州,即後世的重慶,其戰略地位比永安更為重要。
    它不僅是長江與嘉陵江的交匯之處,更是從荊州水路進入益州腹地的必經咽喉。
    此地三麵環水,一麵靠山,地勢之險要,城防之堅固,遠非永安可比。
    更重要的是,根據玄鏡台傳來的最新情報,
    永安陷落後,劉璋並未處罰敗退的嚴顏,而是將其任命為巴郡太守,令其繼續鎮守江州,
    這位老將性格剛烈,忠於劉璋,且在巴蜀之地素有威望,深得軍民之心。
    永安的失陷,隻會讓他更加警惕,江州的防禦必然會滴水不漏。
    可以預見,如果劉備軍按照常規的攻城方法去打江州,必然會是一場曠日持久的血戰。
    就算最終能夠攻克,恐怕也要付出極為慘重的代價,傷亡數千甚至上萬都有可能。
    這對於剛剛奪取荊南四郡、兵力尚不算雄厚的劉備集團來說,是難以承受之重。
    更關鍵的是,這不符合我的利益。
    我的目標是漢中。
    協助劉備入川,隻是我借勢北上、掩人耳目的手段。
    劉備的兵力,尤其是那些經驗豐富的老兵和精銳部隊,
    在某種程度上也是我未來可以間接利用的資源至少在名義上同屬一個陣營時)。
    如果這些力量過早地消耗在攻打江州的堅城之下,對我後續的計劃將非常不利。
    我需要劉備軍保持相對的完整和銳氣,至少要能順利地吸引益州主力,
    為我後續“分兵北上”創造條件,甚至在我拿下漢中後,形成某種程度上的戰略犄角。
    因此,江州,必須智取,而非強攻。
    要用最小的代價,最快的速度拿下這座鎖鑰之城。
    這幾日,趁著大軍休整和緩慢行進的間隙,我與徐庶多次在我的艙室或臨時征用的僻靜之處進行密議。
    “元直,江州之重要,你我心知肚明。
    若依孔明之意,或仍是以大軍圍困,輔以勸降,徐徐圖之。
    但這耗時太久,變數也多。”
    我將玄鏡台繪製的江州地形圖和城防布置圖攤在桌上,“更重要的是,我軍損耗不起。”
    徐庶的目光在地圖上仔細逡巡,手指緩緩劃過江州城那險峻的輪廓線,眉頭緊鎖:
    “子明所慮極是。嚴顏老將軍,忠勇剛直,素有‘寧為斷頭將軍,不做投降將軍’之名。
    正麵強攻,無異於以卵擊石。
    想要勸降,恐怕也難如登天。
    孔明先生雖智計百出,但麵對此等堅城悍將,恐怕也需水磨工夫。”
    他的分析與我的判斷不謀而合。
    徐庶的眼神中閃爍著智慧的光芒,顯然也在思考破局之策。
    “強攻不可取,勸降幾無望。”
    我用手指輕輕敲擊著地圖上標注的幾個關鍵地點,“那麽,便隻剩下‘智取’一途了。”
    “智取?” 徐庶抬起頭,看向我,“子明可是已有腹案?”
    “尚不成熟,需與元直商議。”
    我指著地圖上江州城內的一處標記,
    “據玄鏡台密報,嚴顏雖得軍心,但在江州城內,亦非鐵板一塊。
    劉璋暗弱,益州內部派係林立,主張依附曹操者有之,主張聯劉抗張魯者有之,
    亦有本地世家大族隻顧自身利益。
    嚴顏雖忠,卻也因此開罪了不少隻圖安逸、不願力戰的地方勢力。”
    我將玄鏡台搜集到的關於江州內部幾股不同勢力代表人物的信息、
    他們的立場、甚至是一些私下裏的抱怨和矛盾,簡要地告訴了徐庶。
    徐庶聽得極為認真,眼中光芒越來越亮:“子明的意思是……離間?”
    “離間其心,亂其內部,是其一。”
    我點頭,“嚴顏剛直,若有讒言傳入成都劉璋耳中,或可令其君臣生隙。
    但此法耗時較長,遠水難救近火。
    更直接的方法,是利用其內部矛盾,尋找突破口。”
    “突破口……” 徐庶沉吟道,“江州城內,可有能為我所用之人?”
    “有幾位。”
    我指著地圖上的幾個名字,
    “此人,本地豪族出身,與嚴顏因征發民夫修繕城防之事素有齷齪;
    此人,曾受劉璋猜忌,被貶至江州,心懷不滿;
    還有此人,據說與張魯方麵暗通款曲……”
    玄鏡台的情報網絡,已經初步滲透到益州的一些重要城池,
    雖然還無法做到完全掌控,但搜集一些關鍵人物的信息和動向,還是能夠辦到的。
    徐庶看著那些名字和標注,陷入了深思。
    過了一會兒,他緩緩開口:
    “子明,若能策反其中一人,於關鍵時刻打開城門,或散布謠言,動搖軍心,則江州可不戰而下。”
    “正是此意。”
    我說道,“但策反並非易事,風險也大。一旦暴露,反而會打草驚蛇,堅定嚴顏死守之心。”
    “所以,需做得極為隱秘,且要選擇最恰當的人選和時機。”
    徐庶的目光最終落在了其中一個名字上,
    “此人,費觀此處設定費觀在江州有一定影響力,曆史上他是劉璋的親戚,後降劉備),乃劉璋姻親,
    但在益州士人中頗有聲望,據說與嚴顏政見不合,認為固守不如媾和。
    若能遣一能言善辯之士,攜重利密見之,曉以利害,或有可為?”
    “費觀……”
    我沉吟道,
    “此人確實是個不錯的選擇。
    他身份夠高,影響力足夠,且有搖擺的可能。
    但如何能秘密接觸,並將他策反,需要周詳的計劃。”
    “此事,或許不必急於一時。”
    徐庶說道,“我們可以先做幾手準備。
    其一,繼續收集江州內部的情報,特別是嚴顏與其他將領、官員之間的矛盾細節。
    其二,可以嚐試散布一些流言,
    比如‘劉璋已決意投降曹操,嚴顏死守乃是愚忠’,
    或者‘劉備入川乃是為助劉璋抵禦張魯,嚴顏阻攔乃是不識大體’,
    以此分化守軍內部。
    其三,也是最關鍵的,我們需要一個契機。”
    “契機?”
    “對,一個讓費觀或其他潛在內應,下定決心倒向我們的契機。”
    徐庶眼中閃過一絲銳利的光芒,
    “比如,一場恰到好處的‘小敗’,讓他們看到嚴顏固守策略的‘不可行’;
    或者,一份足以讓他們心動的‘厚禮’和‘承諾’。”
    我明白了徐庶的意思。
    智取,並非一蹴而就,而是需要一係列的鋪墊和運作,最終在關鍵時刻,給予致命一擊。
    “好。”
    我點頭表示讚同,
    “散布流言,擾亂人心,此事可交由玄鏡台暗中執行。
    尋找內應,秘密接觸,也需玄鏡台的情報支持。至於那‘契機’……”
    我的目光再次投向地圖,“或許,我們可以主動創造一個。”
    比如,利用玄鏡台的技術,對江州城某個不太重要的防禦設施進行一次精準的“破壞”
    例如糧草轉運的小碼頭,或是不太關鍵的箭樓),
    製造守軍的恐慌和混亂,同時又不至於引起嚴顏的過度警覺,將其歸咎於意外或守備鬆懈。
    再或者,截獲一份劉璋發給嚴顏的不那麽重要的指令,加以篡改,製造誤會……
    這些都需要玄鏡台在幕後進行極為精密的配合。
    這不僅是對江州城的攻略,也是對我麾下這支秘密力量的一次實戰演練。
    “此事,需與孔明通氣嗎?” 徐庶問道。
    我搖了搖頭:
    “不必全盤托出。孔明先生智慮深遠,但玄鏡台之事,乃我立身之本,不宜過早暴露。
    我們可以向他建議,江州強攻代價太大,宜用計策,比如派遣細作,散布流言,尋找內應等。
    他若同意智取的大方向,具體如何操作,便由我們暗中進行。
    如此,既能達成目標,又能保存我們的秘密。”
    徐庶點頭表示理解:“也好。如此行事,最為穩妥。”
    計議已定。我的心中稍稍安定。
    相比於永安的奇襲,智取江州無疑更加複雜,也更能體現玄鏡台和徐庶的價值。
    這不僅僅是為了保存劉備的實力,更是為了磨煉我自己的力量,為將來獨立攻略漢中積累經驗。
    以最小的代價,獲取最大的利益,用智慧和信息碾壓對手,這,才是我陸昭應該走的道路。
    長江的水依舊滾滾向西,前方的江州城如同一頭匍匐的巨獸,等待著挑戰者。
    而我,已經悄然磨利了我的爪牙,準備用一種它意想不到的方式,解開這道益州的“鎖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