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集裝箱頂棚的聲響像密集的鼓點，林小滿蹲在冷鏈車尾部的陰影裏，醫用橡膠手套在冷庫鐵門上洇出兩團白霧。三個月前陸翊車禍現場的監控畫麵突然在腦海閃回——那隻垂落在擔架外的手，食指第二關節處也有這樣一道淺褐色的藥漬。
    "林總監，三號車溫度記錄儀顯示異常。"實習生小周的聲音從對講機傳來，帶著電流雜音，"三小時前從18c飆升到23c，現在又突然......"
    金屬撞擊聲突兀地打斷匯報。林小滿猛地攥緊手電筒，光束掃過車尾編號時驟然凝滯——這不是公司備案的冷鏈車，暗紅色漆麵下隱約露出被覆蓋的"康健醫療"字樣。那是陸翊生母二十年前破產的家族企業。
    冷庫門鉸鏈發出令人牙酸的呻吟，過期頭孢的黴味混著冷氣撲麵而來。林小滿的指甲掐進掌心，借著手機冷光看清紙箱上模糊的保質期：2019年6月。正是父親擔任晟世集團質檢總監時，那批引發醫療事故的抗生素。
    "誰在那裏？"貨場保安的嗬斥聲刺破雨幕。
    林小滿閃身躲進集裝箱夾縫，後腰撞上突起的金屬箱。懷裏的牛皮紙袋滑落，一枚民國銀元滾到排水溝邊緣，月光下"仁心堂"三個篆字泛著詭異的青灰。
    這是今早出現在她辦公桌上的匿名快遞。當時她正對著產檢報告發怔——胎心率120次分的曲線圖上，突然出現三處完全吻合陸翊心電圖特征的波動。
    急促的腳步聲逼近，林小滿抓起銀元塞進胸針暗格。金屬箱突然發出蜂鳴，液晶屏亮起36.5c的猩紅數字。這是陸翊生前設計的藥品恒溫報警器，他曾說過這個溫度是人體最誠實的密碼。
    "林小姐好興致。"陰陽怪氣的男聲在身後炸響，藥代經理王德發撐著黑傘從雨幕中現身，鱷魚皮鞋碾過她散落的文件，"聽說您最近在查三年前的質檢檔案？"
    林小滿將孕檢單悄悄塞進袖口，轉身時已換上平靜神色："王經理對報廢藥品這麽上心，是準備改行做醫療考古？"
    "考古？"王德發踢開腳邊的頭孢藥盒，黃銅打火機擦亮的瞬間照亮他眼角的疤痕，"我是在幫陸總清理門戶。您猜猜，當年那場醫療事故的家屬，現在都去哪兒了？"
    冰涼的雨水順著後頸流進衣領，林小滿突然注意到對方西裝翻領別著的蛇形胸針——與三個月前出現在陸翊車禍現場的肇事車輛裝飾一模一樣。
    對講機突然爆出刺耳雜音，小周帶著哭腔的呼喊混著警笛聲傳來："林總監快跑！張助理他......"
    槍聲。
    林小滿猛地撲向冷鏈車控製台，指尖觸到尚未凝固的血跡。王德發的獰笑被突然啟動的製冷係統吞沒，她借著顯示屏藍光看清操作麵板——23c的報警記錄被人為覆蓋，原始數據正在瘋狂回滾。
    "你以為陸翊真在遺囑裏把晟世托付給你？"王德發的聲音像毒蛇吐信，"他死前最後通電話是打給諾亞資本的周董，知道通話時長多久嗎？三分......"
    金屬撞擊聲打斷了他的話。林小滿抄起冷庫鐵鉤砸向應急製動閥，液氮管道頓時噴出白霧。在保安的驚呼聲中，她看見王德發倉皇後退時掉落的名片，背麵用金粉印著諾亞資本的ogo。
    "溫度數據恢複成功了！"小周突然在耳機裏尖叫，"三小時前有批g07抗癌藥......"
    爆炸的氣浪將林小滿掀翻在積水裏。她護住小腹翻滾到集裝箱後，看見冷鏈車底盤竄起的火苗正在舔舐"康健醫療"的殘漆。濃煙中，那個標著"陸翊私人物品"的金屬箱正在報警器蜂鳴中逐漸發紅。
    "不要！"林小滿撲過去時，箱體已經燙得握不住。36.5c的顯示屏突然炸裂，飛濺的玻璃碴在她手背劃出血線。箱內隻有本燒焦的《本草綱目》，泛黃的書頁間夾著張心電圖——陸翊最後一次體檢的波形圖，與她的孕檢單上胎心監測完美重合。
    消防車的轟鳴由遠及近，林小滿將銀元按在出血的掌心。當警員撬開冷庫暗門時，她的手電光束正照在鏽蝕的鐵櫃上，那裏有用血畫出的箭頭指向深處，斑駁的牆麵上依稀可辨陸翊的字跡：
    "勿信屍檢報告"
    雨水順著鐵櫃縫隙滴落在她頸側，林小滿摸到暗格邊緣的凸起。當旋轉銀元至"仁"字對準三點鍾方向時，櫃門彈開的瞬間，兩百支印著諾亞標誌的g07抗癌藥嘩啦啦傾瀉而出。最底層的密封袋裏，染血的襯衫碎片上別著張工作證——照片上的張助理雙眼圓睜，胸前插著把刻有蛇形紋路的手術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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