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青磚飛簷上發出悶響，林小滿將繈褓中的嬰兒往懷裏緊了緊。祠堂供桌前的陸明遠皮鞋碾過滿地香灰，槍口在祖父牌位前晃了晃："你們林家三代都是漢奸，還要裝什麽救世主？"
    檀香味裏混進硝煙氣息。林小滿盯著對方甩在供桌上的泛黃證件，1943年的"良民證"字跡刺目。她指甲掐進掌心舊傷，血腥氣衝上喉頭："陸總監查案倒是查得仔細，連祖宅牌位底座都翻過了？"
    陸明遠突然抬腳踹翻青銅香爐，火星濺上林小滿的褲腳。二十八個黑衣人從梁上垂降，鋼索摩擦聲像毒蛇吐信。"交出基因圖譜，"他扯鬆領帶露出腕間佛珠，"否則我讓這小崽子替他爹還債——"
    話音未落，林小滿突然抓起供盤裏的核桃砸向房梁。腐朽的承塵簌簌開裂，積灰嗆得黑衣人連連後退。她趁機掀開最末位的牌位底座，青石板上赫然刻著祖父遺訓：忍辱為救三千兵，藥香可洗百年冤！
    "你祖父給日本人造過盤尼西林！"陸明遠槍托重重砸在香案，震得祖宗牌位東倒西歪，"知道現在黑市怎麽傳？說你們林家用假藥害死過整支遊擊隊！"
    嬰兒突然發出尖銳啼哭。林小滿退到藥櫃陰影裏，摸到口袋裏的銀元硌得掌心生疼。那是昨夜在地窖發現的證物，邊緣還沾著陸翊化療時的血痂。
    "陸總監想要圖譜？"她忽然輕笑，將銀元拋向尚未熄滅的香爐，"不如先看看這個。"
    陸明遠下意識去接，銀幣卻擦著他指尖撞上滾燙的爐壁。高溫瞬間激發夾層機關，雄黃粉混著艾草灰在祠堂炸開嗆人煙霧。黑衣人慘叫此起彼伏，林小滿趁機撞倒藥櫃，二十八支玻璃管應聲碎裂。
    "按住她！"陸明遠在濃煙裏嘶吼，卻突然踉蹌跪地。他抓著小腿慘叫，西褲布料被藥液腐蝕出焦黑破洞——那些偽裝成盤尼西林的液體正在吞噬皮肉。
    林小滿抱起啼哭的嬰兒退到窗邊。月光照亮滿地狼藉，陸明遠蜷縮在玻璃渣裏發抖："這藥…怎麽會…"她扯下供桌帷幔裹住孩子，冷眼看著對方掌心潰爛的血泡："因為祖父造的盤尼西林，用的是雲南斷腸草提純。"
    祠堂外突然傳來引擎轟鳴。林小滿正要翻窗，卻見陸明遠西裝內袋掉出冷凍艙密鑰卡。她冒險折返，在鋼索破空聲中撲向那張金屬卡——背麵潦草筆記刺入眼底：江州港b區7號庫，70c。
    房梁突然傳來異響。林小滿本能地護住嬰兒翻滾，麻繩套索擦著她發梢砸在地麵。熟悉的登山結紮法讓她瞳孔驟縮，三年前陸翊教她打繩結的畫麵在血腥氣裏翻湧。
    "陸翊還活著。"這個念頭如驚雷劈開迷霧。林小滿咬破舌尖用痛感保持清醒，抓起供桌下的銅燭台砸向追兵。祠堂後門被夜風吹開，暴雨裹著鹹腥港風撲麵而來。
    黑衣人從四麵包抄，她突然扯開繈褓將嬰兒貼在胸口。高熱體溫透過布料灼燒皮膚，小臂內側竟浮現淡金紋路——與陸翊手術前畫的體溫曲線圖一模一樣。
    "抓住那個孽種！"陸明遠扶著藥櫃嘶吼，潰爛的手掌在櫃門留下血手印。林小滿抓起祖傳銀針刺入嬰兒足底，淒厲啼哭中，孩子後背突然顯出朱砂色經絡圖。
    追兵被這詭異場景驚得頓住腳步。林小滿趁機撞破窗欞躍入雨幕，碎玻璃劃破臉頰也渾然不覺。港區探照燈刺破雨簾，她攥緊密鑰卡衝進祖宅密道，背後傳來陸明遠癲狂的咆哮："你們逃不出諾亞的手掌心！"
    密道石壁滲出陰冷水珠。林小滿用牙齒撕開急救包，雲南白藥混著血水糊住嬰兒滲血的腳心。手機屏光照亮密鑰卡上反寫的"翊"字刻痕，她突然想起陸翊車禍前夜說的話："要是哪天我變成冰塊，記得來港口給我解凍..."
    暗處傳來鐵鏈拖拽聲。林小滿屏息貼緊石壁，摸到腰間別著的祖傳藥杵——那是今早從地窖帶出來的，頂端還沾著日軍軍醫骸骨上的青苔。
    嬰兒忽然伸手抓向她的銀鐲。月光透過縫隙照亮鐲內刻字，林小滿渾身劇震：那串數字正是冷凍艙坐標的經緯度轉換碼。三年前陸翊為她戴上這鐲子時，說這是"體溫保險箱密碼"。
    祠堂方向突然傳來爆炸聲，氣浪震得密道簌簌落灰。林小滿將哭累的嬰兒裹進防風外套，沿著祖父標記的逃生路線狂奔。青磚暗道盡頭，1943年的老式藥櫃靜靜佇立，櫃門銅鎖掛著陸翊的鉑金袖扣。
    雨聲漸歇時，林小滿終於摸到港區7號庫的鑄鐵門。鑰匙卡插入瞬間，冷庫深處傳來心電監護儀的嗡鳴。她低頭看向懷中安睡的嬰兒，睫毛上凝著的不知是雨還是淚："陸翊，這次換我帶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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