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裹著冰雹砸在青石台階上，炸開的血水混著泥漿濺上林小滿的褲腳。她攥著青銅藥碾的手掌被銅鏽割出細密血痕，二十八枚銀元在墓碑前叮當作響，蒙麵人指尖夾著的那枚正抵住她七個月身孕的肚皮，寒光刺破濕透的襯衫布料。
    "交出藥碾，給孩子留條活路。"
    對方的聲音像是砂紙磨過鐵器，林小滿後腰抵著陸翊的墓碑，大理石碑麵透出的刺骨寒意讓她打了個激靈。三天前在冷鏈船殘骸裏翻出的航海日誌還泡在辦公室水盆裏，陸翊用暗語標注的坐標正指向這座荒墳。
    她摸到口袋裏的體溫計，36.5c的示數在雨幕中泛著幽光，"你們連死人墳頭都刨，還裝什麽慈悲？"話音未落，銀元擦著耳畔釘入石碑，火星迸濺間她看清幣麵刻著的仁心堂徽記——那是朵曼陀羅，七片花瓣藏著林家祖傳的防偽刻痕。
    二十年前的畫麵突然刺破雨幕。父親握著她的小手，在祖宅天井裏教她辨認銀元真偽："曼陀羅花蕊本該有七道刻痕，可這枚......"老式台燈下，父親用銀針挑開偽造的夾層，暗格裏滲出的黑血染透了他的白大褂。
    "找死！"蒙麵人突然暴起，袖中甩出的銀鏈絞住她脖頸。林小滿仰頭撞向墓碑，後腦勺重重磕在"未亡人林小滿立"的銘文上。藥碾脫手的刹那，二十八枚銀元突然在地麵震顫著拚成北鬥七星，勺柄直指西北方祖墳的位置。
    胎動猝然加劇，她仿佛聽見陸翊手術那天的監護儀警報。冰涼的銅器滾到腳邊，藥碾暗格裏滲出的血水竟在雨水中凝成箭頭，直指墓碑底座的青磚縫隙。那裏嵌著半枚曼陀羅浮雕，花瓣殘缺處像被人生生剜去。
    "爸說過......"她喘息著摳住磚縫，"仁心堂的銀元遇林家血脈會......"銀鏈驟然收緊，咽喉處的壓迫感讓她眼前發黑。混亂中摸到口袋裏的恒溫貼，那是陸翊生前總揣在西裝內袋的暖寶寶，此刻隔著布料仍能摸到內層用盲文烙著的"念安"二字。
    金屬鏈突然燙得驚人，蒙麵人慘叫縮手。林小滿趁機將恒溫貼拍在曼陀羅浮雕的缺口，青磚轟然移開，楠木暗格裏躺著的白銀盟約被暴雨衝刷得嘩啦作響。羊皮紙末頁的二十八枚血指印在電光中泛著詭異光澤，最上方那枚的螺紋竟與她產檢報告上的胎兒dna圖譜嚴絲合縫。
    "不可能！"蒙麵人扯下麵罩，陳謹言左臉的燒傷疤痕在閃電中猙獰如蜈蚣，"1943年的契約怎麽可能......"
    林小滿突然想起太平間裏陸翊冰冷的右手。當時她握著那截蒼白的手腕，法醫說屍體在冷凍艙保存得太完美，指紋清晰得像是活人。而此刻盟約上的血指印，分明與屍檢報告裏的拓片一模一樣。
    "你故意讓張美玲透露孩子的基因缺陷！"她抓起藥碾砸向對方，銅器撞在銀元堆裏迸出藍火。陳謹言突然詭笑著扯開外套，腰間綁滿的試管裏漂浮著暗紅肉塊，"仁心堂二十八位先烈凍在液氮艙裏，就等著用這孩子的臍帶血續命......"
    胎心監測手環突然發出刺耳鳴叫。林小滿按著小腹踉蹌後退，腳跟踩到鬆動的墓磚。地底傳來齒輪轉動的悶響，陸翊的黑漆棺材竟緩緩升起，棺蓋上用銀粉畫著人體經絡圖，膻中穴位置釘著的三枚銀針泛著熟悉的編號——h070927，正是冷鏈船裏失蹤的骨髓樣本箱標簽。
    "陸醫生真是癡情種。"陳謹言抹去嘴角血沫，掏出手槍上膛，"冷鏈船爆炸前他把自己心髒凍在液氮艙，就為給你留個體溫密鑰......"
    驚雷劈斷墳頭老柏樹的瞬間，林小滿已經滾進墓穴。青銅匣在她懷裏燙得像塊火炭，盟約上的血字在暴雨中愈發清晰："若違此誓，子嗣血脈盡為藥引。"手機突然震動，監護app彈出胎兒心率驟降至60的紅色警報，而陳謹言的腳步聲正混著冰雹聲逼近棺槨。
    "寶寶別怕......"她顫抖著咬開恒溫貼貼在肚皮，36.5c的綠燈亮起瞬間，楠木棺材裏突然傳出指甲抓撓聲。棺蓋縫隙滲出的白霧中，半截纏著醫用繃帶的手掌猛地扣住棺沿，無名指上的婚戒在雷光中晃得她淚眼模糊。
    陳謹言的狂笑混著子彈上膛聲刺破雨幕："你以為他為什麽堅持遺體捐獻？那具空棺材裏......"
    胎心監測儀突然黑屏，林小滿在濃霧中摸到棺內冰冷的聽診器。當陳謹言的手電筒光束掃進來時，她終於看清棺底暗格裏蜷縮的物體——那是具裹著胎膜的嬰兒標本，臍帶末端連著的玻璃瓶裏，暗紅色心髒正在36.5c的恒溫液中規律跳動。
    銀鏈破空襲來的刹那，林小滿將藥碾狠狠砸向標本旁的應急按鈕。整座公墓的地麵突然塌陷，陳謹言的慘叫混著液氮噴射的嘶響墜入深淵。在失重墜落的黑暗中，她聽見陸翊手術那天的最後一句呢喃穿透二十年光陰："念安，爸爸願你永不入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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