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看到畢宇身後跟著一大群穿著體麵、氣勢不凡的人時，黝黑的臉上頓時露出了疑惑和警惕。
    “小宇！”畢建國放下鋤頭，朝著畢宇用力揮了揮手，聲音帶著莊稼人特有的洪亮，“你……你領這麽些人，是幹啥來了？！”
    畢宇連忙快步跑上前去。
    “爹！”畢宇來到畢建國身前，看著父親被烈日曬得爆皮的臉頰和滿是老繭的雙手，心中愧疚更甚。
    “這些人是……”畢建國看著陳傑明等人，特別是穿著白大褂模樣的王主任，眼神裏充滿了不解。
    “爹，我給你找醫生來了！”畢宇指了指王主任，言語間滿是關切，“專門給你看看肺！”
    “看肺？！”畢建國眼睛一瞪，心中有些不滿。
    他有什麽病自己能不知道嗎，居然還要自己的兒子帶人來給他看病。
    “胡鬧！我看什麽肺？！我身體好得很，能吃能睡能下地，沒病沒災的！你這孩子，瞎折騰什麽？！”他覺得畢宇簡直是在沒事找事，還領這麽多人來，讓人看笑話。
    “爹，你聽我說！”
    畢宇連忙拉住父親的胳膊，耐著性子解釋。
    “你天天抽那個旱煙袋，一抽就咳嗽，嗓子裏呼嚕呼嚕的，肺裏肯定攢了不少黑乎乎的煙油子！時間長了要出大毛病的！得讓醫生給看看，清理清理！”
    畢建國皺著眉頭，他是常年咳嗽，自己也知道是抽煙鬧的，但鄉下人哪有那麽嬌貴，咳嗽幾聲算什麽病？
    可看到畢宇一臉堅持，又看看旁邊那個穿著白大褂、文質彬彬像是真有本事的醫生，他心裏也有點犯嘀咕了。
    “真……真要看？”畢建國有些半信半疑。
    “看看又不吃虧！爹，就讓王主任給你檢查一下，啊？”畢宇勸道。
    畢建國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拗不過兒子，又覺得這麽多人大老遠來了，不看麵子上也過不去，悶悶地點了點頭：“……行吧，那就看看。”
    一行人回到了畢家那簡陋卻還算幹淨的堂屋。
    王主任放下帶來的藥箱，拿出聽診器，準備給畢建國做檢查。
    就在這時，畢宇卻突然開口了。
    “王主任，”畢宇看著王主任，像是想起了什麽事情，“我爹他肺裏煙油肯定不少，黏糊糊的，特別是右邊上麵那塊兒，好像還有點陳年舊傷，氣兒不太順。”
    這話一出，不僅畢建國愣住了，連正準備聽診的王主任動作也是一頓！
    王主任抬起頭，詫異地看向畢宇。
    這小子胡說八道什麽呢，這還沒檢查就說毛病在哪了，開什麽玩笑，就連他都不敢打包票說自己能看出來病人問題。
    “哦？”王主任推了推眼鏡，鏡片後的眸子裏滿是不以為然，帶著點職業性的審視。
    “小夥子還懂這個？抽旱煙的情況可複雜，肺裏的陰影不一定都是煙油，也可能是別的炎症，甚至是……更麻煩的東西，可不能憑感覺瞎說，馬虎不得！”
    王主任心裏有些不快，他見過太多自以為是的病人家屬了。
    “王主任，我確定。”畢宇卻迎著王主任的目光，沒聽出王主任嘴裏諷刺的意味，“主要就是煙油，還有些以前落下的小毛病，不嚴重。”
    這下，王主任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他感覺這小子不是在提供信息，而是在……指導他？
    要知道，在行醫的時候最忌諱的就是這種了，因此王主任此刻對畢宇的好感全無。
    “你這小同誌怎麽回事？”
    王主任神嚴肅起來，帶著明顯的不滿。
    “你爹的身體，是你能‘確定’的嗎？我行醫幾十年，檢查過的肺比你吃過的鹽都多！裏麵到底是什麽情況，是不是煙油，等我檢查完了，用儀器說話，自然一清二楚！你在這裏瞎摻和什麽？！”
    王主任覺得畢宇完全是在胡鬧，甚至有點懷疑這小子是不是故意想幹擾他的診斷。
    畢竟，他見過的肺部問題多了去了，單純隻有煙油沉積的，反而是少數，更多的是並發了感染、纖維化甚至更糟糕的情況！
    陳傑明見狀，連忙打圓場。
    “畢老弟，畢老弟，”陳傑明笑著按住畢宇的肩膀。
    “別急，先讓王主任檢查。王主任可是省裏請來的呼吸科專家，經驗豐富得很，肯定能給你父親瞧明白的，放心吧！”
    他看向王主任，遞出一個眼神，想要讓兩人和解。
    陳傑明的話音剛落，旁邊一直沒吭聲，隻是揉著肋下隱隱作痛處的朱明，卻突然冷嗤一聲，斜睨著畢宇，言語間盡是對畢宇的瞧不上。
    “嗬，黃毛小子，懂個屁！”朱明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股子尖酸刻薄。
    “連王主任這樣的專家都得小心翼翼，你上下嘴皮子一碰，就敢胡咧咧？煙油？陳年舊傷？說得跟真的一樣！我看你就是想在陳老板麵前逞能！”
    這小子剛才不過是贏了他，現在居然還敢指導人家專業的王主任，這未免也太囂張了些。
    朱明心裏憋著一股火，被畢宇那詭異的一拳打中，讓他顏麵盡失，此刻見畢宇又在這種場合“大放厥詞”，自然忍不住要出言擠兌。
    畢宇眉頭微不可查地一皺，卻懶得跟朱明這種跳梁小醜計較。
    他轉頭看向王主任，帶著一絲無奈，攤了攤手：“王主任，您還是先檢查吧，事實勝於雄辯。”
    “哼！”王主任重重地哼了一聲，顯然對畢宇剛才那番“指導”依舊耿耿於懷。
    他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鏡，鏡片後的目光帶著審視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傲慢，再次開口，訓斥的意味充斥在言語間。
    “小同誌，我必須再次提醒你！人體是一台最精密的儀器，肺腑之間的聯係更是複雜！望聞問切，每一步都有嚴格的規矩和深厚的學理支撐，更別提現代醫學的檢測手段了！”
    “這裏麵的學問，深著呢！不是你憑感覺，或者道聽途說幾句，就能妄下定論的！”
    話音落下，王主任不再看畢宇，神情專注地打開了他帶來的一個銀色金屬手提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