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的日子並沒有我想象的那麽枯燥。
    走遍山川萬裏，看盡人生百態。
    與千餘年前的風光不同。
    世間少了一些不真實的善意，多了一些有血有肉的仇與怨。
    行至春深，踏至秋濃。
    人間眾生的眼睛裏麵，不再是千篇一律的樣子。
    散發著屬於“人”的那份千絲萬縷的光芒。
    而在人間的史書裏麵，也有了隻言片語的清風。
    翻到屬於我的那一頁，記載著人間對我的評價：
    先有清風聖仙，平泯川災劫，後踏泯川，開仙路，設清風宴，人間武道大興；
    至此，人間方為人間，後因仙路，魔災亂世；
    清風聖仙隱於世，千年未出，後有風吹草動顯聖跡，隻是海市蜃樓。
    ..........
    我從人間西南走，漸漸走過數百界，轉瞬而過三百年。
    我在人間最西北的末土界中待了快十年了。
    末土界修法之道不如修體。
    體修戰鬥幾乎都是貼身戰鬥，拳拳到肉，一場戰鬥下來血肉橫飛。
    導致被很多法修排斥。
    而在十年前，我剛來到末土界布陣之時。
    我隱約能察覺到一道視線從我身上劃過，但並不代表著探查，而是一種好奇的，興奮的。
    就像是我看山川河海般的眼神。
    精神力幾乎在一瞬間就看到了那雙眼睛。
    兩道目光越過迢迢萬裏，在半空碰撞。
    一瞬間，一種莫名的感覺自心中升起。
    我來到這座小城中，小城規模不大，甚至不如寒鐵城，比一些小鎮大不了多少。
    來到一處廢棄倒塌了一半的石屋前，尚未倒塌的半座石屋中，一處布滿灰塵的床榻之上。
    一個白白淨淨的裹著幹淨布料的嬰兒正好奇的看著我。
    不哭不鬧不言不笑，隻有那雙這世間獨一無二的眼睛正表達著嬰兒的心聲。
    我踏過廢墟，廢墟中布滿灰塵的地上，還有著淩亂的腳印，似乎能看見一個婦人在這裏猶豫掙紮。
    最終還是放下了嬰兒，轉身離去。
    我看著那雙異於眾生的重瞳，笑了一下，輕輕蹲下來輕聲問道：
    “若你願意跟我走，就眨一下眼。”
    嬰兒似乎能從我的眼睛中讀懂我的話，輕輕的點了點小小的腦袋。
    一雙大眼睛之中，隻有純粹的好奇，從未有任何一雙眼睛能夠表達出如此純粹的意思。
    黑色的眼珠，白色的重瞳，觀察眾生的三百年間，我見過一些異瞳，也有不少重瞳，但這個顏色的重瞳，卻是天下獨一份。
    我笑著將嬰兒抱起，大步離開。
    聲音從前方飄來，落入不知誰的耳中：
    “從今以後，你就叫天養好了，我姓許，你便叫許天養。”
    我大步走出小城，而在我走後，破舊的城門後，露出一雙極其漂亮的眼睛。
    看著我漸行漸遠的身影，那雙漂亮的眼睛中蒙上了一層又一層的霧氣。
    隨後眼睛的主人轉身，霧氣消散的同時，露出滔天的仇恨。
    我走出小城身影的視線之後，搖了搖頭，看著懷中的嬰兒，歎了一口氣。
    隨後周身清風裹挾，向著遠方飛去。
    我現在要給嬰兒找一位母親。
    我來到一個巨大平原中小村莊，徑直走向了一座泥土燒製的土窖中，內部空間比一些正常的房屋要大一點點。
    接著嬰兒的眼中出現了兩個一模一樣的我。
    隨後我將嬰兒交給了化身，轉身離開。
    我走出了小村子，化身緊跟我走出房門，來到了一處更小的土窖門前。
    輕輕的敲了敲門。
    很快，門被從裏麵打開。
    從中走出一位婦人，婦人經曆風沙吹磨的臉上，能看出眉骨之間的清秀。
    見到我來，懷中還抱著一個尚在繈褓之中的嬰兒。
    “許先生，這是？”
    我笑了笑：
    “路上偶然瞧見一個嬰兒被遺棄在廢墟中，我於心不忍，便帶了回來。”
    婦人頓時臉上流露出不忿之色，接過我懷中的許天養。
    “這什麽世道，這該死的娘生下來就不管了，隻是這孩子，怎麽眼睛和大夥兒不一樣？”
    我微微歎了一口氣道：
    “可能便是因此，他娘才不要他了吧。”
    婦人見狀憤恨的說道：
    “她不養我養，當真是蛇蠍心腸！許先生來次也是為了此事吧。”
    我點了點頭：“正是此意，晴兒姑娘是我唯一能想到的人了。”
    晴兒看著懷中的嬰兒，眼中透露出慈愛之色，看了一會兒問我道：
    “許先生，嬰兒可有名字？”
    我隨手凝聚出一副掛牌，輕輕的掛在了許天養的胸前，上麵刻著天養兩個字。
    “我為他取名為天養。”
    晴兒喃喃道：
    “天養..天養...好名字，可憐的孩子...都沒力氣哭了，唉...”
    我見晴兒還算喜歡，便放下心來，便欲告辭離開。
    “許先生不吃口飯再走？”
    我擺擺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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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用了，晴兒姑娘，改日我再來看孩子。”
    說罷我便轉身離開。
    晴兒目送我離開，隨後回到了土窖中，開始忙碌起來。
    一旁的一個兩三歲的仿佛瓷雕玉琢的小女孩，見到母親抱來一個嬰兒，便吵著鬧著要看看。
    晴兒一瞪眼道：
    “再搗亂就把你送到許先生那裏去！”
    頓時小女孩便不說話了，小臉上滿是委屈。
    其實晴兒就是我的備選人員之一。
    明辨是非，心懷善意，又不失為世間打抱不平的心。
    隻不過晴兒才剛過二十，若能保持初心，數十年後，便與她說。
    三百年來，有此等心境的人不在少數，但能保持初心的人卻寥寥無幾。
    而這寥寥無幾的人卻並沒有願意執掌地府的意願。
    這讓我很是無奈。
    凡人之中，最講究落葉歸根，哪裏來便到哪裏去，死後不入土為安，那是大不孝。
    我便再等上一段時間看看。
    小天養在我眼中健健康康的長大，而小天養也漸漸展露出超乎凡人的心境與智慧。
    村中之人也並未對小天養產生偏見。
    剛開始村中小孩子看見小天養時，還有些害怕，但日子一天天過去，相處的久了，小孩子們便習慣了，習慣之餘，還愛多看幾眼小天養的眼睛。
    習慣之後便覺得，這雙眼睛實在是漂亮。
    這天，我照常一樣在家中講書，講到結尾，待一眾小孩子急不可待的衝出去。
    如同撒了歡的兔子，差點將一旁等待的晴兒撞倒。
    見孩子們都走光了，才拉住也想要出去玩的許天養。
    “許先生，天養如今也十歲了，是不是要將他送去城中測靈了？”
    我好奇的看著晴兒。晴兒見狀笑著搖搖頭。
    “天養從小就天資聰穎，應該是有仙姿，這十年，先生送來的那些吃的都是些好東西，雖然晴兒認不出來，但是晴兒不是傻子。”
    聽著晴兒絮絮叨叨的講著，與天下母親並無不同，雖然小天養並不是她所生，但她已經將小天養當成了自己的親生孩子。
    望子成龍，望女成鳳，雖然不舍孩子遠去，但還是堅定的說出這些話。
    我緩緩走來，蹲下身看著小天養，摸了摸他的頭笑道：
    “晴兒不必擔心，天養一直在修行，他不會是普通人，也不會是普通的仙人。”
    我又對著小天養道：
    “你的眼睛是上天帶給你的禮物，你也是人族帶給世界的禮物。”
    說了一番莫名其妙的話，聽的晴兒雲裏霧裏，許天養的黑白重瞳之中，卻流轉著莫名的色彩。
    不是黑，也不是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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