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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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黑沉如墨,安靜的茶室裏一片狼藉。

    厚重的茶幾斜斜歪倒著,上麵的青瓷茶盞碎了一地,博古架上的物品四散滾落,明亮的白熾燈光下許輕鳶悄無聲息地躺在冰涼的地板上。

    鋒利的碎片劃過手臂,血沿著細膩潔白的肌膚緩慢地染紅了身下的原木地板。

    整個茶室裏靜悄悄的,因為許輕鳶的反抗而衣衫淩亂的秦嘉澤俯坐在地上,靜靜地看著終於陷入昏迷的許輕鳶,時間一點一點流逝,沉凝良久後秦嘉澤伸出手細細地描摹她精致的五官輪廓。

    他們從高中開始交往,整整五年,礙於許輕鳶的意願他一直沒有碰過她,現在即使她已經不再愛他,但能夠得到她的人也是好的。

    針織的薄外套慢慢被解開,正在秦嘉澤準備解襯衫的第一顆紐扣時許輕鳶掉落在牆角裏的手機突兀地響了起來。

    秦嘉澤蹙了蹙眉,手上的動作停頓了片刻後起身走到牆角邊拿起手機。

    手機屏幕已經被強烈的撞擊摔出裂痕,但是淺淺的紋路間“時毓崢”三個字還是清晰可辨,秦嘉澤陰鷙地盯著這三個字片刻後冷冷一笑直接摁了關機鍵。

    華景小區樓下時毓崢坐在車後座聽著手機裏傳來“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的機械提示音忍不住淺淺地蹙起清冷的眉峰。

    以他對許輕鳶的了解,除了坐飛機的時候她從來不會關機,更不要說像今天這樣一開始能夠打通,之後卻提示已經關機。

    總裁,您剛剛下飛機,既然許小姐現在不在家,不如先回去休息。”副駕駛上的孫啟看著眼底透著幾分倦意的時毓崢擔心地勸解。

    坐了將近十個小時的飛機,就是在飛機上睡了一覺的他都覺得疲倦,更不要說沒有閉眼休息過的時毓崢。

    孫啟,上次調出來的開發部資料還在嗎?”不知道為什麽心底總有些不安的時毓崢忽然抬眸冰冷地看向雙手放在靠背上一直看著自己的孫啟。

    在的。”雖然不知道時毓崢這麽問的原因,但跟在時毓崢身邊多年養成的習慣讓孫啟一邊快速而簡潔地回答他的問話,一邊俐落地取出隨身攜帶的筆記本電腦找到文件點開,遞給時毓崢過目。

    時毓崢修長的手指飛快地操控著文件下滑,一目十行地找到左栩栩的手機號碼撥了過去。

    茶室裏襯衫的扣子被解到第三顆,精致漂亮的鎖骨透過大開的領口慢慢映入秦嘉澤灼熱的眼底,手指下的肌膚細膩如玉,胸口處隆起的優美弧度讓秦嘉澤的喉結不可遏製地微動,清幽的體香氤氳著,他忍不住低頭在許輕鳶纖細的脖頸處烙下一個個細碎的輕吻。

    秦嘉澤的吻一如前世的溫柔灼熱,然而假裝昏迷的許輕鳶卻隻覺得說不出的惡心從脖頸處的肌膚快速地蔓延到心底,女子的體力天生及不上男子,她隻有一次機會,一旦失敗了,除非她從窗口上跳下去,不然……

    茶香清幽而冷冽,想起前世秦嘉澤翻臉無情的臉孔和此刻卑鄙不堪的手段,許輕鳶隻覺得一股恨意慢慢從心底滋生,她原以為今世的秦嘉澤畢竟不是前世的那個人,那些痛苦和絕望都已經成為過去,可是他卻偏偏不肯放過她。

    指尖輕輕勾住落在手邊的青銅小鼎,在恨意的驅使下許輕鳶直接凝聚起全身的力氣對著秦嘉澤伏在她胸口的腦袋用力砸了下去。

    血一滴一滴地在潔白的襯衫上開出一朵一朵妖豔的紅色玫瑰,秦嘉澤顫抖著用雙手勉強支撐住自己眩暈的身體,抬頭不可置信地看著神誌清醒的許輕鳶。

    你,你居然……沒有昏迷!”

    秦嘉澤想不通,他明明看著許輕鳶喝下了茶水,看著她藥性發作渾身無力,而這麽短的時間內她根本不可能清醒過來,還是說她一開始就沒有中藥,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用來麻痹自己的假象。

    血液蜿蜒著從秦嘉澤的臉頰上流淌下來,奪目的紅讓許輕鳶恍惚想起前世割腕時的場景,全身的血液一點一點從身體裏流盡,身體冰冷麻木得沒有知覺。

    然而恍神不過片刻,許輕鳶快速地清醒過來。

    全身軟綿綿地提不起力氣,許輕鳶不知道自己這一砸到底用了多少力,擔心一下不足以讓秦嘉澤昏迷,她又迎著他不可置信的目光重重地在他的脖頸後補了一下。

    腦袋本就陣陣發黑,隻勉強用雙手死死支撐著的秦嘉澤應聲重重地壓倒在許輕鳶身上。

    手裏緊緊拽著青銅小鼎,許輕鳶警惕小心地觀察了秦嘉澤片刻,確認他已經完全失去知覺後才手腳並用地把他從自己身上推開。

    剛剛的時間緊迫,許輕鳶喝的靈泉水不多,現在她的神智雖然保持了清醒,可身體卻依舊軟弱無力,她撐著地麵跌跌撞撞地站起身,拿起秦嘉澤丟在不遠處的手機。

    手機一開機,時毓崢的電話就打了進來。

    輕鳶,你在哪?”手機裏傳出時毓崢清冷著急的聲音。

    聽出時毓崢語氣中的擔心,許輕鳶原本因為秦嘉澤的行為而有幾分漠然的心底忍不住一暖,血一滴一滴沿著肌膚滑落,滿室的鐵鏽味中她抬眸淺笑,聲音如常:“我在茶室,你吃午飯了嗎?”

    此時的意大利正是中午,為了不讓他擔心,許輕鳶避重就輕地把話題引到了時毓崢的身上。

    總裁,查到了,秦嘉澤今日開的車停在朝陽區南麵的停車場。”

    一直敲打著鍵盤的孫啟忽然抬頭壓低聲音快速地匯報時毓崢想要知道的情況。

    你在九曲茶室?”時毓崢清冷而篤定地詢問許輕鳶,朝陽區的南麵隻有一家九曲茶室。

    你知道了。”靠坐在牆邊的許輕鳶蜷縮起身體緩慢而安心地開口。

    ……

    車子飛快地在道路上行駛著,原本半個小時的路程硬生生地被壓縮到十分鍾,還未等車子停穩,時毓崢就打開車門用了生平最快的速度地往三樓跑去。

    門被時毓崢和隨後趕到的孫啟踹開,滿屋的狼藉和血腥氣讓時毓崢的心狠狠一沉。

    他第一次怕了,怕進去看到許輕鳶悄無聲息地躺在血泊裏的畫麵,雖然一路上她一直說自己沒事,但時毓崢還是聽出了她話語中的虛弱和無力。

    輕鳶。”踩過一地的碎片,時毓崢小心翼翼地把全身染血的許輕鳶抱進自己的懷裏。

    他的動作很輕,清冷如玉的眸底盈滿了細細密密的心疼和憐惜。

    我沒事。”藥性還未褪盡,意識已經開始模模糊糊的許輕鳶忍不住咕噥著安慰緊張過度的時毓崢,靈泉水雖然可以解迷藥的藥性,但為了不讓人懷疑,許輕鳶並沒有再喝。

    時毓崢的懷抱寬厚而有力,在熟悉安心的清冷氣息包圍下許輕鳶微微彎起唇角放棄最後一絲清明沉沉地暈睡過去。

    她的胸口平穩起伏著,纖長的睫毛安靜的就像翩躚的蝴蝶斂翅輕立,在眼瞼上落下淺淡美麗的悠長剪影。

    雖然身上血跡斑斑的,但許輕鳶傷得不重,除了左手臂上的傷口比較深,其他的隻是一些小擦傷。

    確認許輕鳶真的沒有大礙,時毓崢一路上提著的心終於緩緩落下,他脫下自己的西裝外套,把她整個人仔細地裹好抱在懷裏。

    孫啟,他交給你處理。”時毓崢冷唳漠然地看了一眼倒在血泊裏不省人事的秦嘉澤後抱著許輕鳶往門外走去。

    車子消失在夜色裏,隱蔽的拐角處一個男子壓低了鴨舌帽的帽簷帶著幾個形容猥瑣的男子快步離開。

    小姐,我們晚了一步,許輕鳶已經被剛剛回國的時毓崢帶走。”

    總統套房裏,剛從九曲茶室回來的張明恭敬地取下頭頂的鴨舌帽給正身姿曼妙地斜倚在欄杆上喝酒的女子一板一眼地匯報情況。

    我知道。”女子的聲音輕輕柔柔的聽不出什麽情緒,然而眼底卻布滿了暗沉沉的陰霾。

    秦嘉澤訂好的茶室被她事先安裝了攝像,那裏發生的任何情況她都一清二楚,根本不需要張明特意說明。

    她本以為一個秦嘉澤足夠對付被下了藥的許輕鳶,卻沒想到她的意誌力這麽強,那麽大的劑量居然還能保持清醒,甚至在猝不及防之下把秦嘉澤砸得頭破血流,直到時毓崢到達,意識到自己真正安全了才放心徹底地昏迷過去。

    你下去吧,秦嘉澤沒有用了,他的消息不用再告訴我。”女子看著窗外的夜色漫不經心地吩咐。

    張明沒有出聲,轉身聽話地退了出去,女子優雅地喝了一口酒,染著鮮紅蔻丹的精致指甲在透明的高腳杯上劃出一道刺耳尖利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