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陽城不遠。
    朝廷營地之中，此刻大帳之中隻有一道身影，他身穿金甲，身形挺拔，威風凜凜，正是宇文成都在此。
    哪怕宇文成都已經被降職為討賊先鋒，但他仍舊是大軍主帥。
    而這段時間，宇文成都領兵高歌猛進，亦是證明了自己的實力，他放下一切顧忌，在這江南有誰能與之爭鋒？
    可是此刻，宇文成都的背影卻是那麽頹然，甚至還有幾分蕭瑟之氣。
    至於宇文成都的視線，都在他手中的信上，他的臉色無比凝重，似是憤怒，又像是不甘，最終卻變成了無奈。
    顯然，他手中的這封信正是宇文化及所寫親筆信。
    宇文成都對楊廣的忠心，那是無人能夠質疑的。可是，身為父親的宇文化及，卻能夠改變宇文成都的決定。
    從宇文成都出生開始，他的悲劇就已經注定。因為他對於宇文化及來說，也隻是一枚用於爭權奪勢的棋子。
    正因為宇文成都天賦異稟，所以他才會竭力培養宇文成都，讓他建功立業，進一步提升宇文家的地位。
    當宇文化及察覺，楊廣有可能登上皇位後，就拉著宇文成都一起向楊廣效忠。
    時至今日，宇文化及竟然又想要殺了楊廣，反客為主。
    有些事情宇文化及並未直言，這些都是宇文成都從宇文化及書信中看出的內容。
    按照宇文化及的意思，他讓宇文成都帶領親信兵馬，盡快趕回江都城，此事關係宇文家存亡，絕對不能走漏消息。
    宇文化及沒說要對楊廣動手，但其中亦是已經顯而易見。
    如今江都就是大隋的臨時都城，楊廣身處行宮之中。宇文化及令宇文成都暗中趕回江都，總不可能是沒事找事吧？
    要知道，沒有楊廣的命令，隨意調動兵馬，這可是死罪一條。
    偏偏宇文化及這樣做了。
    就足以說明，宇文化及分明是做好了和楊廣撕破臉的準備。
    也不知沉默了多久，宇文成都終於是回過神來，他神色悵然，輕歎一聲道：
    “難道忠孝當真無法兩全嗎？”
    曾經忠孝利益一致，雖然有些事情並不符合宇文成都的價值觀，最起碼他無需糾結，隻要遵令行事即可。
    但此刻，一方是生養他的父親，另一方卻是對他恩重如山的君主，要從這兩方中做出選擇，又談何容易？
    不過，在發出這聲疑問之後，宇文成都反而是冷靜下來，他的目光變得堅決，他想要去江都勸阻宇文化及。
    他想不明白，為什麽宇文化及和楊廣，為什麽會走到這一步？
    既然考慮清楚，宇文成都不再耽擱，他並未調動麾下兵馬，而是找來兩名戰將，讓他們統籌軍中之事，與義軍對峙。
    至於他自己，則是另有要事。
    這些戰將自然不敢質問宇文成都要去做什麽，便是老老實實拱手領命。
    宇文成都無法違抗宇文化及的命令，但他也不願背叛楊廣，所以他會去江都，卻沒有帶上兵馬。
    很快，宇文成都策馬飛馳而去。
    他的速度很快，一路上也沒有停歇，不過一日功夫，便是來到江都。
    宇文成都並未大張旗鼓進城，而是換了身便裝進去，接著來到宇文府所在。
    看著此處，宇文成都的神色有些凝重，因為他也不知道宇文化及會怎麽做。
    在宇文成都到門前時，已經有門房察覺， 並且第一時間將宇文成都迎了進去。
    來到一處書房前，宇文成都目光微微閃動，終究還是下定決心踏了進去。
    宇文化及正在書房中等著他。
    當宇文化及抬起頭，父子二人目光對視，又同時沉默以對。
    過了會，宇文化及打破沉默道：
    “成都，你的兵馬在何處？”
    宇文成都表情嚴肅道：
    “父親收手吧，陛下對我宇文家恩重如山，我們豈能背叛陛下？”
    雖然他並沒有給出確切答案，但這番話已經足夠說明問題了。
    在聽得宇文成都之言後，宇文化及眉頭微皺，直接站起身說道：
    “如此說來，你是沒帶兵馬過來了？”
    宇文成都不語。
    而後，宇文化及繼續說道：
    “在你看來，是為父背叛楊廣，但你可知，如今楊廣已經打算對我宇文家下手？”
    宇文成都鄭重道：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可笑！”
    宇文化及怒斥道：
    “憑什麽楊廣讓我們死，我們就要死，這些年來，我們父子立下了多少功勞，卻被他視若無睹。
    你可是堂堂天寶大將軍，隻是放走了反賊，就變成區區先鋒。
    或許此事不值一提，但他想要讓我宇文家不複存在，不僅是你和為父，更是我宇文家所有的家眷。
    正如當初的伍建章，伍家世代忠良，功勳卓著，結果卻落得這般結局。
    難道你要讓為父接受這樣的結果嗎，為父不甘心，也不可能束手就擒！”
    看著有些手足無措的宇文成都，宇文化及咬牙切齒的喊道：
    “想要改變這一切，那就唯有先發製人，隻要殺了楊廣，我宇文家便可避免殺身之禍，甚至是席卷江南。
    到時候，割據一方，成為一方天子都不在話下。
    你是為父的長子，未來的宇文家，肯定要交到你的手裏，你是儲君，是太子！”
    宇文成都自然能夠感受到宇文化及的癲狂，他滿麵疲倦的說道：
    “父親，難道真的隻有這樣了嗎？”
    宇文化及冷笑著說道：
    “你以為這件事能夠善了嗎，就算你沒帶兵回來，當你出現於此的消息傳來，就注定了我宇文家的結局。
    要麽殊死一搏，要麽就等死吧！
    為父知道，你不願背上叛主之名，但為父同樣不願坐以待斃，任人宰割。”
    說著，宇文化及直接從桌上拿起一柄長劍，接著抽出利劍，沉聲道：
    “成都，事已至此，你隻有兩個選擇。
    即刻殺了為父，去告訴楊廣，你對朝廷忠心耿耿，此事與你沒有半點關係。
    要麽，你助為父奪取江都，誅殺楊廣這昏君，從此我宇文家占據江南。
    告訴為父，你要我生還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