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麽一瞬間，時骨懷疑自己聽錯了。
    可聞寒洲的話說的又是那麽認真，認真到讓時骨在短時間內沒反應過來，以至於聞寒洲閃身離開，在他麵前推開門，回到了教室裏。
    時骨看著他的背影，聽到教室大門被關上的聲音，幅度極輕地揚了揚嘴角，靠在牆上，有點想抽煙。
    這人平時裝的這麽正經，沒想到說起這些撩撥人心的話來也是得心應手，和時骨想象中的沒什麽差別。
    表麵是身居高位的高冷社會精英，實際上卻在背地裏和他的學生說這種話，這才是真正的聞寒洲，是時骨想要看到的那個他。
    時骨特意等了一會，待到過了五分鍾左右，他才不緊不慢地回了教室，而第十組pre的同學已經完成了，聞寒洲此刻也已經從教室的最後一排走到講台上，正在側著頭，和變態心理學課程的老教授交談。
    結束了將近兩個小時的課，教室裏的同學們都很鬆懈，張雅文趴在桌上看手機，見到時骨回來了，於是撞了一下他的肩膀，“時哥，馬上就是諸聖節假期了，我們幾個要不要出去玩？”
    時骨撐著下巴，遠距離地欣賞站在講台上的聞寒洲，他眯起眼，“我都行，主要看你們想去哪裏。”
    劉桐桐也在旁邊舉起手，小聲附和：“我也都可以。”
    “去意大利吧。”金呈新在旁邊搭話：“我是真的很想去意大利，雖然現在已經不是夏天了，但是在哪裏我都不想留在巴黎，過段時間要進入雨季，巴黎天天都會下雨，我可不想在這裏生鏽發黴到長蘑菇。”
    正在討論的功夫，講台上的聞寒洲已經送走了老教授，開始上課了，他拿著話筒，先是把今天要演示的ppt調出來，單手撐在講台邊，靜靜地等待著台下的同學們安靜。
    不知道是不是時骨的錯覺，他覺得，聞寒洲朝自己這邊瞟了幾眼。
    “在今天的課程開始之前，我要先說一些有關於即將到來的假期安排的事。”
    聞寒洲開了口：“不久以後就是諸聖節了，我們會放一段時間的假期，這段時間裏隨便你們做什麽都行，但是在假期回來以後，有一場小考試需要你們完成。”
    教室裏叫苦聲不斷，聞寒洲忽略了這些聲音，自顧自道：“題目不會很難，但是這場考試會占據這門學科百分比的百分之十，所以請各位務必要好好複習，可以拿到一門好成績。”
    話音剛落，教室裏的此起彼伏的叫苦聲更大了。
    “我操。”金呈新咬著牙，罵了一句：“怎麽假期回來以後還有考試啊？這幫教授是不是都抽瘋了，大二剛開學沒多久，事情就這麽多，而且還占了百分之十的比例，這聞教授還是人麽？”
    “不是。”時骨難得接話接的如此之快。
    “那我們還要不要出去玩？”張雅文坐在一旁，征求大家的意見。
    向來很少說話，也不怎麽出頭的劉桐桐舉起手，難得第一個表態：“我在假期裏沒有什麽事情……可以和大家一起去玩。”
    “我和時哥也沒有問題。”
    金呈新攬住時骨的肩膀，像是想到什麽似的，突然側過頭，看著時骨，“不過你養的那隻小貓怎麽辦？我們總要出去玩一周吧，那隻貓還那麽小，肯定不能離開人那麽久。”
    時骨前幾天剛在網上給粥粥購置了貓糧和貓罐頭，似乎不是養著玩玩，而是真有要認真飼養這隻小貓的意思，還特意花重金預約了一名寵物醫生給粥粥打疫苗做檢查，萬幸的是他們的房東並不排斥自己的租戶養小動物，隻說畢業以後要把這隻小貓帶走，不要隨意丟棄在這附近就好。
    聽他提起粥粥，時骨正在玩遊戲的手指頓了頓，他的目光越過支在桌上的平板，看向正在講台前不急不緩講課的聞寒洲，在任何人都看不到的地方，微微挑了挑眉。
    金呈新聽他沒回答，還以為時骨是想不到什麽好辦法了，於是替他出謀劃策：“要不然找一個寵物店寄養呢？也用不了多少錢，我們玩完回來，再把小貓接回來就好，也不用另外操心，比較方便。”
    “也許不用找寵物店。”時骨的聲音很輕，他偏過頭，那雙眼睛裏是似有似無的笑意：“我倒是想到一個好辦法，就是不知道可不可行。”
    星期三那天是時骨去心理研究所開藥複診的日子，這次來他帶了三杯咖啡，等候在診室外見到珍妮弗時，他把手上的咖啡遞了一杯過去，很自然地和珍妮弗打了個招呼。
    “你好，時先生。”珍妮弗喜出望外地接過他手中的咖啡，不好意思地用中文和他打招呼，又對他表示感謝：“謝謝……謝謝你的咖啡。”
    珍妮弗的中文很生澀，但時骨還是聽懂了，他彎了彎眼睛，用法語回答：“沒關係，隻是看你每天都這麽勞累，隨便買了一杯送給你而已，你不嫌棄就好。”
    珍妮弗從見到時骨的第一麵就對這位漂亮的年輕亞洲男性有很高的好感，也曾翻看過他的病例，在整理資料時，發現時骨除了記錄著他有睡眠障礙和輕微的強迫症以外，沒有任何的問題，因此對這位年輕人就更加好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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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好奇歸好奇，她還是得先幹正事，珍妮弗將咖啡放在一旁，敲了幾下鍵盤，打印出時骨的病例單，“時先生，聞醫生在裏麵，你現在就可以進去了。”
    時骨和她道謝，提著剩下的兩杯咖啡，推門走了進去。
    一進入聞寒洲的辦公室，他就被熟悉的古龍水和木質香薰的味道所包圍住了，聞寒洲正在整理上一位患者的資料，看到時骨走進來，手上的工作沒有停下來，自然而然道：“坐。”
    時骨坐在了他對麵，把咖啡從袋子裏拿出來，推到聞寒洲的麵前。
    聞寒洲的眼眸在那杯咖啡上微頓，似乎不明白時骨又是作什麽妖，於是先行拒絕：“我不喝咖啡，謝謝。”
    “榛果拿鐵，七分糖，少冰，我沒下毒。”時骨懶洋洋地看著聞寒洲，“喝吧，聞教授，沒隻買給你一個人，我也給珍妮弗買了一杯。”
    這些都是他上次來就診時，在聞寒洲的辦公桌上看到的點單記錄，而且還不止一張，聞寒洲的喜好很單一，也很相同，每次都是七分糖，少冰的榛果拿鐵，而且隻喝一家咖啡店的咖啡，離他們的心理研究所並不遠，是時骨順路過去買的。
    聞寒洲還是沒敢輕易動那杯拿鐵，隻是正視時骨的眼睛，公事公辦地問：“這周過的怎麽樣？”
    “還好，藥吃著沒什麽效果，人活得也沒什麽太大勁頭。”
    時骨依然是那副懶散的態度，他撥弄著自己柔軟的頭發，“可能我的強迫症現在已經好了吧，所以舍曲林對我來說沒什麽作用。”
    “有沒有感覺到焦慮抑鬱，或者是沒有精力，感覺每天都很累？”
    “還好吧。”時骨回答他：“除了個別事情會讓我有些焦慮以外，我覺得其他的倒是都還好，至於沒有精力和每天都很累，這樣的狀況也並沒有很嚴重。”
    聞寒洲低頭，在紙上記了幾筆，“什麽事情會讓你覺得焦慮？”
    “馬上就是諸聖節假期了，我的朋友們約我去別的國家玩，但是聞教授您也是知道的，我新養了一隻小貓。”
    時骨看著聞寒洲，故意使壞，叫了一聲小貓的名字：“粥粥才兩三個月大，肯定離不了人，我又找不到什麽合適的寵物店寄養，所以就隻能從我身邊挑選一個合適的人選。”
    辦公室內不算冷，少冰的榛果拿鐵外壁滲出一層薄薄的水珠，順著杯壁滾落下來，聞寒洲的手腕就自然而然地搭在那杯拿鐵旁邊，冰涼的水珠滴落在他的手上，又順著他的手腕蜿蜒而下，最終在他的辦公桌上化開一灘淺淡的小水窪。
    聞寒洲的視線落在時骨手腕上，發現他一向空空如也或者隻紮著一根皮筋的手上今天難得地戴了一塊手表，深色的表帶，倒是和他白皙的皮膚很搭。
    “所以，我就在想，您能不能幫我照看一下我的小貓，直到我旅行結束？”
    聲音柔軟，語調綿長，語氣客氣，甚至用上了一個您字。
    但聞寒洲還是麵無表情，幾乎一秒也沒有猶豫，光速拒絕了他：“不行。”
    “別這麽快拒絕我。”時骨不太高興，他的左手撐起半張臉，“不是聞教授自己說的，你敢帶我回你家裏，看我自己敢不敢麽？我不求自己可以進你們家的門，隻要你幫我養兩天我的粥粥，我就心滿意足了。”
    聞寒洲還是不鬆口：“時骨，你無理取鬧也要有個限度，我們……”
    “我們隻是師生和醫患關係，你不要失去相處時的分寸。”時骨接過他未說完的話，聲音懶洋洋的：“那又怎麽了？我隻是讓你幫我照看一下我的小貓，又沒有讓你幫我做別的，以前你拒絕我那麽多次也就算了，那這次呢？該不會聞教授心這麽硬，連這麽一點小小的要求都不舍得答應我吧？”
    “我有潔癖。”聞寒洲在一陣語塞後開了口，聲音異常冰冷：“而且也不喜歡小動物，受不了有動物的毛發出現在我的家裏。”
    “所以這件事情，我們可以免談了。”
    聞寒洲推了推眼鏡，那雙泛著綠意的眼睛直視著時骨，“還有什麽有關於心理方麵的事麽？如果有的話可以告訴我，沒有的話我幫你調理一下用藥，也許會對你的現況有些改善。”
    時骨眨眨眼，也不強迫聞寒洲，他咬著嘴唇，微微低下頭，“那這樣吧，聞教授，你不是很想知道我的情況麽？這次我多給你講一些，你幫我養一段時間我的小貓，等到我旅遊回來，可以麽？”
    這次，聞寒洲一直在翻閱資料的動作終於停頓了下來。
    “我給你講一些之前我在國內看心理醫生的事吧，那時候是我母親帶我去看的。”時骨向後靠了靠，故作輕鬆道：“其實那個時候伴隨著強迫症確診的還有焦慮症和抑鬱症，不過我不認為我自己抑鬱，可能隻是那個醫生的判斷有誤，和我沒什麽關係。”
    “原因是什麽？”
    聞寒洲再次回到工作狀態，聲音堪稱輕柔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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