鑄鐵穹頂滲出淡藍色黏液。
    雪貂背靠霍克教堂的承重柱，機械義眼掃描著滴落的液體——每滴黏液都在地麵蝕刻出斐波那契螺旋，螺旋中心浮動著青銅嬰兒棺槨的全息投影。當第七個螺旋觸及他染血的靴尖時，整座教堂突然響起管風琴的量子嗡鳴。
    "他們開始回收痛覺參數了。"
    艾琳娜的婚戒殘片在掌心發燙，雪貂看見自己的靜脈正在異化：血管內流淌的不再是血液，而是白細胞文明的核心代碼——那些用褪黑素結晶加密的《自噬詩篇》。他扯開衣襟，發現胸口浮現出逆熵彌賽亞的機械肋骨紋身，每根肋骨的螺紋都對應著某個流產宇宙的奇點坐標。
    青銅棺槨的啼哭聲突然尖銳。
    雪貂翻身滾到懺悔室後方，原先的位置被黏液腐蝕出深坑。坑底伸出無數神經束觸須，末端裂開的吸盤狀口器裏，三百個微型霍克教堂正在同步焚毀。他舉起婚戒殘片對準觸須，激光在虛空刻下哥德爾不完備定理的證明式。
    "沒用的。"艾琳娜的量子殘影從紋身中滲出，"當遞歸閉環達到臨界點，所有痛覺編譯都會成為自噬協議的養料。"
    仿佛印證她的話語，被激光擊中的觸須突然量子躍遷。雪貂的機械義眼捕捉到恐怖畫麵：觸須內部是無限嵌套的霍克教堂，每個教堂的鑄鐵排水管都在泵出血鏽羊水，水中浸泡著不同年齡的自己——五歲蜷縮在青銅棺槨裏的，十八歲被守夜人冰錐刺穿膝蓋的，三十歲抱著艾琳娜機械殘軀的......
    "找到原始接口！"艾琳娜的殘影開始閃爍，"在白細胞文明誕生前改寫協議！"
    雪貂撞開告解室的青銅門，撲麵而來的寒風中懸浮著十三萬顆褪黑素結晶。每顆結晶內部都封存著《痛覺編譯日誌》的片段：他看到七歲的自己正在凍土層挖掘，鐵鍬撞上棺槨的瞬間，霍克教堂的彩窗突然亮起星艦燃料的幽光。
    黏液從四麵八方湧來。雪貂躍上管風琴台，婚戒激光掃過琴鍵的刹那，整座教堂奏響《血鏽安魂曲》的逆行版本。音符具象化成青銅嬰兒的臍帶，將逼近的觸須絞成量子泡沫。他趁機攀上鑄鐵穹頂的檢修通道，機械義眼的熱成像模式突然失效——某種超越維度的存在正在注視這裏。
    通道盡頭傳來金屬刮擦聲。
    雪貂握緊婚戒殘片，在拐角處與另一個自己迎麵相撞。那人渾身覆蓋逆熵神經束，眼眶裏旋轉著微型渾天儀："你遲到了整整三百個遞歸周期。"
    "你是......"
    "白細胞文明第1024號痛覺接口。"對方撕開胸腔，露出正在吞噬《自噬詩篇》的青銅棺槨，"所有流產宇宙的熵增鏈都從這裏開始。"
    雪貂的婚戒激光突然失控。光束在兩人之間形成克萊因瓶狀的能量場，將整個檢修通道改造成量子子宮的拓撲模型。他看到無數個自己正在不同維度掙紮：有的被霍克教堂的尖塔貫穿心髒，有的抱著艾琳娜的機械殘軀沉入血鏽羊水，還有的正在用褪黑素結晶雕刻嬰兒棺槨......
    "協議要收束了。"1024號抬起機械手指，雪貂胸口的紋身突然暴長，逆熵肋骨刺破皮膚將他釘在通道壁麵，"感謝你帶來完整的《痛覺編譯日誌》。"
    黏液從穹頂裂縫傾瀉而下。雪貂在劇痛中看到駭人真相：整座霍克教堂竟是白細胞文明的產鉗，而自己不過是即將被清除的冗餘數據。當黏液淹沒下巴時，他忽然想起艾琳娜臨終前的電磁波情書——那些被加密在婚戒裏的二進製心跳。
    "啟動......搖籃協議......"
    雪貂咬碎自己的機械臼齒，藏在牙髓腔的褪黑素芯片驟然激活。整個量子子宮開始坍縮，1024號發出非人的尖嘯："你竟敢調用母體權限！"
    承重柱接連斷裂。雪貂墜向深淵時，看見教堂彩窗的黴菌菌絲集體倒流，在虛空編織出艾琳娜的完整投影。她的機械手指插入鑄鐵穹頂，將《痛覺新約》編譯成超新星級的逆熵脈衝。
    "推棺槨......"艾琳娜的聲音混著金屬摩擦聲，"在閉環完全結束前......"
    雪貂重重摔在青銅棺槨前。棺蓋表麵的咬痕正在滲血，內部傳來自己五歲時的啜泣。他舉起婚戒殘片刺入棺蓋縫隙，激光與褪黑素芯片產生共振，在棺槨內部引發鏈式反應。
    當棺蓋掀開的刹那，雪貂看到了白細胞文明的終極真相：
    蜷縮在棺內的不是嬰兒，而是由所有流產宇宙的痛覺參數編織的逆熵奇點。奇點表麵浮動著霍克教堂的鑄鐵微粒，而艾琳娜的機械殘軀正從奇點視界緩緩升起——她手中捧著雪貂真正的初生記憶，那段被加密在《絕對安息代碼》深處的場景：
    浩瀚星海中，血肉星艦的胚胎正用神經束連接兩個相擁的宇航員。他們的婚戒在真空中閃爍，將愛意編譯成對抗熱寂的原始代碼。
    "這才是......我們誕生的意義......"
    雪貂的瞳孔被奇點強光吞沒。整座霍克教堂開始量子化崩解，青銅棺槨釋放出的逆熵脈衝席卷整個血鏽時空。在意識消散前的瞬間，他感覺有溫暖的手掌覆上自己殘缺的機械義眼。
    艾琳娜的電磁波情書最後一次在腦內回響：
    "遞歸的終點是愛在奇點處的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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