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錦衣衛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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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赤火裂天
    1.異象初現
    京城的夏夜悶熱得令人窒息。沈墨抹了把額頭的汗水,鐵鏈在他手中嘩啦作響,另一端拴著的白蓮教囚犯踉蹌了一下,險些跌倒。
    "走快點!"沈墨低喝一聲,鐵鏈又緊了緊。囚犯手腕上的鐐銬已經磨出了血痕,在月光下泛著暗紅的光澤。
    街道兩旁的民居門窗緊閉,偶爾能聽見裏麵傳來嬰兒的啼哭聲。這樣的夜晚,連狗都懶得吠叫。沈墨抬頭看了眼天色,北鬥七星的位置告訴他,距離子時還有不到一個時辰。他必須在宵禁前將這名要犯押解到詔獄。
    突然,西北方的天空亮了起來。
    起初隻是一點紅光,轉瞬間便膨脹成一顆巨大的火球,拖著長長的青灰色尾跡劃過夜空。那光芒如此耀眼,竟將整條街道照得如同白晝。沈墨下意識眯起眼睛,耳邊已經傳來百姓的驚呼聲。
    "熒惑守心!大凶之兆啊!"
    "天火降世,必有大災!"
    火球以極快的速度掠過京城上空,直直墜向東南方向。沈墨的心猛地一沉——那是軍器局的位置。
    "《大明律》載:"夜見流火,必查奸宄"..."沈墨喃喃自語,右手不自覺地按上了腰間的繡春刀,"但這火,未免太近了。"
    囚犯突然跪倒在地,仰天大笑:"聖火降臨!明王降世!朱家的江山到頭了!"
    沈墨的瞳孔驟然收縮。這絕非尋常的流星。三年前在神機營當值時,他參與過"神火飛鴉"的試射,那種火箭升空時的尾跡與眼前這一幕何其相似——筆直的軌跡,尾部帶著特有的青煙,還有那不自然的飛行角度...
    "官爺,您看那天火..."囚犯的聲音突然變得詭異,"像不像神機營的"起火"?"
    沈墨心頭一震,猛地轉頭看向囚犯。那張布滿刺青的臉上浮現出扭曲的笑容,眼中閃爍著瘋狂的光芒。
    "你知道些什麽?"沈墨厲聲問道。
    囚犯隻是笑,笑聲越來越大,最後變成了癲狂的嘶吼:"燒吧!把朱家的龍椅都燒成灰!聖教萬歲!"
    鐵鏈嘩啦一聲繃緊,囚犯竟用盡全力向沈墨撲來。電光火石間,沈墨的繡春刀已經出鞘。刀光閃過,囚犯的喉嚨噴出一道血箭,身體重重倒在地上,抽搐了幾下便不動了。
    沈墨盯著地上的屍體,又抬頭望向軍器局方向。火球的光芒已經消失,但天空中仍殘留著一道淡淡的煙痕。他想起昨日在刑部看到的密報:白蓮教購入三千斤硝石,去向成謎。
    "不對勁..."沈墨收起染血的繡春刀,快步向軍器局方向奔去。
    轉過幾條街巷,空氣中開始彌漫著一股刺鼻的硝煙味。越靠近軍器局,街道上的百姓越少,最後竟空無一人。這太反常了——按常理,如此異象定會引來大批圍觀者。
    軍器局高大的圍牆已經出現在視野中。沈墨放慢腳步,敏銳地注意到圍牆上的守衛比平日多了一倍,而且個個手持火銃,如臨大敵。
    更奇怪的是,大門前的空地上,幾名士兵正在用水衝洗青石板。沈墨走近時,一股焦糊味撲麵而來。
    "站住!軍器局重地,閑人免進!"一名總旗官模樣的軍官攔住了他。
    沈墨亮出錦衣衛腰牌:"北鎮撫司百戶沈墨。方才天降異象,本官奉命查探。"
    總旗官的臉色變了變,抱拳行禮時,沈墨注意到他的手在微微發抖:"回大人,方才...方才並無異常。"
    "是嗎?"沈墨冷笑一聲,指向地上未衝淨的黑色痕跡,"那這是什麽?"
    總旗官語塞。沈墨不再理會他,徑直走向衝洗過的地麵蹲下,用手指沾了些殘留的黑灰。湊近鼻尖一聞,是硝石燃燒後的氣味。他在灰燼中撥弄了幾下,找出幾塊焦黑的竹筒碎片。
    "大人..."總旗官的聲音已經帶上了哀求,"卑職隻是奉命行事..."
    沈墨站起身,目光掃過軍器局的圍牆。突然,他注意到庫房簷角掛著一截斷裂的麻繩,繩頭有明顯的燒焦痕跡。他眯起眼睛,勉強辨認出繩子上模糊的字跡:
    "飛天"。
    "飛天..."沈墨低聲重複著這個詞,心中警鈴大作。在神機營的檔案中,"飛天"是一種試驗中的多級火箭代號,理論上能將火器送至數百丈高空...
    "傳令下去,"沈墨突然轉身,聲音冷峻,"即刻封鎖軍器局,所有人不得出入。本官要親自查驗庫房。"
    總旗官麵如土色:"可、可是郎中大人有令..."
    "錦衣衛辦案,五品以下官員皆需配合。"沈墨一字一頓道,"還是說,你想嚐嚐詔獄的滋味?"
    月光下,軍器局高大的圍牆投下濃重的陰影。沈墨握緊繡春刀,心中已然確定:今晚的"天火",絕非天災,而是人禍。而這背後,恐怕藏著足以震動朝野的大陰謀。
    2.第一爆·琉璃碎
    沈墨的指尖剛觸到軍器局庫房的銅鎖,一陣細微的震顫就從青磚地麵傳來。那震動起初如同春蠶食桑,窸窣難辨,轉瞬間卻化作地龍翻身的轟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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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好——"
    他話音未落,一道赤色火舌已從地底竄出。軍器局的主樓在沈墨眼前膨脹、扭曲,最後化作一朵妖異的火蓮騰空而起。衝擊波像無形的巨靈神掌,將方圓十裏的琉璃瓦盡數掀起。那些皇家禦用的琉璃瓦在空中碎裂,折射著火光,宛如天女散花時撒落的寶石。
    聲
    先是"咚"的一聲悶響,像是有人用重錘敲擊地脈。繼而爆鳴聲接踵而至,如同雷公在雲端擂鼓。詔獄的囚犯們張大嘴嘶吼,卻發不出半點聲音——聲浪已經震破了他們的耳膜。沈墨隻覺雙耳一陣刺痛,接著世界就陷入了詭異的寂靜。
    光
    沈墨被氣浪掀飛時,最後看到的景象令他毛骨悚然。詔獄鐵窗欞的影子被火光投射在地上,竟化作無數骷髏形狀。那些影子隨著火勢搖曳,仿佛地獄的亡魂正透過裂縫窺視人間。更遠處,火雲中隱約可見軍器局的梁柱在燃燒,它們扭曲的姿態,像極了受火刑的罪人。
    痛
    飛濺的琉璃碎片在沈墨臉頰劃開三道血痕。滾燙的鐵屑如雨點般砸落,一粒正中他的手背,皮肉立刻冒出青煙。奇怪的是,他竟感覺不到疼痛,隻有一種詭異的灼熱感順著血管蔓延。
    沈墨踉蹌著爬起,眼前的景象令他想起《萬曆野獲編》中記載的"王恭廠之變"。街邊一個賣炊餅的老者,身上的粗布衣衫突然寸寸碎裂,露出完好無損的軀體;幾個巡邏的兵卒,鐵甲完好如初,內襯的棉衣卻化作了漫天飛絮。
    "這絕非尋常爆炸......"
    他抹去臉上的血跡,發現掌心粘著一片琉璃。碎片中映出的不是自己的倒影,而是軍器局廢墟深處某個未完全坍塌的角落——半截焦黑的竹筒靜靜躺在那裏,筒身上朱漆寫的三個字依稀可辨:
    火龍出
    3.血火詔獄
    沈墨從三丈高牆墜下時,耳畔還回蕩著爆炸的餘音。
    他本能地擰腰翻身,靴尖在磚牆上連點三下——正是錦衣衛秘傳的"梯雲縱"身法。落地時雙膝微曲,順勢滾出丈餘,將墜力化去七分。瓦礫在身下碎裂,一塊尖銳的鐵片擦著脖頸劃過,在飛魚服領口留下一道焦黑的裂痕。
    懷中的白蓮教囚犯就沒這麽幸運了。
    那枯瘦漢子被一塊巴掌大的鐵片當胸貫穿,暗紅的血沫從嘴角不斷湧出。沈墨剛要伸手探查,囚犯突然死死抓住他的手腕,指甲幾乎掐進肉裏。
    "火龍翻身...咳咳...隻是開始..."囚犯咧開血口,露出被硝煙熏黑的牙齒,"沈大人...您聽見地下的哭聲了嗎?就像...就像當年..."
    沈墨瞳孔驟縮。
    他毫不猶豫地擰斷囚犯的手腕,在對方淒厲的慘叫聲中抽回手臂。瀕死的囚徒仍在獰笑,直到瞳孔徹底渙散,那笑容還凝固在焦黑的臉上。
    冷靜到近乎冷酷的反應
    沈墨的右手在微微發抖——不是因為恐懼,而是爆炸震傷了經絡。他先摸向腰間繡春刀,刀鞘燙得驚人,裹著的鯊魚皮已經焦糊翻卷。左手扯下囚犯的衣襟,撕成布條纏住流血的手臂。動作幹淨利落,連打結時的力度都分毫不差。
    遠處傳來房屋倒塌的轟鳴,他連眼皮都沒眨一下。
    身份揭示
    北鎮撫司千戶沈墨,天牢最年輕的掌刑官。犯人們私下稱他"鐵麵判官",同僚則讚其"讞獄如神"。兵部檔案記載他單槍匹馬搗毀過三處白蓮教分壇,刑部卷宗裏則寫著:"凡經其手之案,無不平之冤"。
    但沒人知道——
    每當悶雷滾過京城時,這位以冷血著稱的千戶大人總會找借口離開值房。更無人知曉,他書案最底層的暗格裏,藏著一塊永樂年間火藥坊的焦木。
    "千戶大人!"
    三個錦衣衛校尉穿過濃煙跑來,為首的舉著火把。火光映照下,沈墨的臉色比詔獄的青磚還要冷硬。
    "傳令。"他甩了甩纏著布條的右手,聲音沙啞得像磨過粗砂,"封鎖十坊,許進不許出。凡有談論天火者..."繡春刀鏗然出鞘半寸,"以惑眾罪論處。"
    校尉們抱拳領命,卻沒注意到他們千戶按在刀柄上的左手——那隻手正不受控製地輕顫,就像二十年前那個雷雨夜,躲在焦梁下發抖的孩童。
    第二章:焦土尋蹤
    1. 死地勘察
    沈墨站在爆炸坑邊緣,靴底碾碎了一塊焦黑的瓦片。
    陷坑呈完美的碗狀,直徑約二十丈,坑底殘留的鐵器熔成了暗紅色的漿液,仍在緩慢流動。熱浪扭曲著空氣,讓坑底的景象如同隔著一層晃動的油紙。
    詭異的焦屍
    三具焦屍保持著奔跑姿態,碳化的皮膚龜裂翻卷,露出下麵烤熟的肌肉紋理。最引人注目的是中間那具——它右臂前伸,食指筆直地指向東北角的糧倉。那根手指已經炭化,卻倔強地維持著指引的姿態,像是死前最後一刻仍在完成某種使命。
    沈墨從懷中取出浸過醋的棉帕,仔細蒙住口鼻。毒煙在坑底形成淡黃色的霧靄,聞起來像燒焦的硫磺混著腐肉。他蹲下身,將兩片薄銅板綁在靴底——這是錦衣衛勘察火場的老法子,銅片導熱慢,能多撐半刻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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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繡春刀撥開的秘密
    刀尖挑開一層灰燼,露出半截扭曲的金屬管。沈墨手腕一抖,灰燼簌簌落下,顯露出管身上"神機"兩個陰刻小字。這是軍器局特製的神機箭外殼,本該裝載火藥發射,此刻卻像條死蛇般蜷縮在廢墟裏。
    更深處,刀尖碰到了硬物。沈墨改挑為撥,一片巴掌大的青銅機括殘片顯露出來。他瞳孔微縮——這分明是改良過的擊發裝置,比軍器局備案的製式精巧得多。
    "大人!"坑頂的校尉突然高喊,"糧倉那邊......"
    沈墨抬頭,順著焦屍手指的方向望去。東北角的糧倉看似完好,可屋簷下的陰影裏,隱約有銀光閃爍。那是......
    他猛地躍起,繡春刀在身前劃出半圓。幾乎同時,一支三棱箭鏃擦著刀鋒掠過,釘入身後焦土時發出毒蛇般的嘶鳴。
    "連珠弩。"沈墨盯著糧倉陰影,聲音比刀鋒更冷,"白蓮教的餘孽還沒跑幹淨。"
    坑底的熔鐵突然"咕嘟"冒了個泡,赤紅漿液裏浮起半塊焦黑的腰牌。沈墨用刀尖挑起,隱約可見"王恭"二字——正是二十年前王恭廠大爆炸時,殉難工匠的標識牌。
    2 葡萄牙火藥
    糧倉的陰影裏泛著詭異的銀光。
    沈墨的繡春刀挑開半塌的橡木桶,黃褐色的粉末立刻瀑布般傾瀉而下。他屈指撚起一撮,指腹傳來的顆粒感明顯比大明黑火藥粗糙。更奇怪的是,這些粉末在晨光下泛著淡金色的結晶——像極了海鹽,卻帶著刺鼻的硫磺味。
    "大人!"
    老仵作徐駝子踉蹌著跑來,腰間驗屍工具叮當作響。這老頭在刑部當了四十年仵作,指甲縫裏都滲著屍臭,此刻卻麵色煞白。
    "千戶大人,這...這是佛郎機人的"海鹽硝"啊!"徐駝子枯瘦的手指劇烈顫抖,差點打翻證物,"您看這結晶紋路,這硫磺配比...咱們大明的硝坊,斷然做不出這等成色!"
    沈墨的刀尖在粉末中劃出一道溝壑。淡黃色的硝石結晶像細碎的金沙,與常見的漆黑火藥形成鮮明對比。他忽然想起上月南鎮撫司的密報——珠江口查扣的葡萄牙商船,貨艙最底層就藏著二十桶這種"海鹽硝"。
    政治漩渦
    "南司的案牘呢?"沈墨突然發問。
    身旁的錦衣衛百戶愣了下:"回大人,南司上月確實截獲過佛郎機硝石,但..."
    "但無權過問軍器局。"沈墨冷笑著接話,刀尖挑起一塊燒焦的帆布殘片。布片上殘留的葡文火漆印依稀可辨——正是裏斯本皇家火藥局的徽記。
    更令人心驚的是,他在殘布邊緣發現了半個朱紅指印。指節修長,小指留著文人特有的長指甲——這絕非粗手粗腳的番商所能留下的痕跡。
    "去查。"沈墨的聲音像淬了冰,"上月珠江口查扣的走私硝石,最後進了誰的庫房?"
    百戶的喉結滾動了一下:"按例...該是工部虞衡清吏司..."
    "放屁!"徐駝子突然插嘴,又立刻縮著脖子噤聲。
    沈墨的視線掃過糧倉橫梁。那裏釘著半截焦黑的麻繩,繩結打法明顯是水師慣用的"將軍扣"。而工部的人,從來不用這種水手結。
    晨光漸熾,淡黃色的硝石粉末在他掌心閃閃發亮。這捧來自萬裏之外的"海鹽硝",此刻正無聲地揭露著一個可怕的真相:
    有人打通了從珠江口到軍器局的整條線。
    而南鎮撫司的案牘,恐怕早就被人動過手腳了。
    3 .栽贓疑雲
    糧倉的鐵鎖在晨光下泛著冷光。
    沈墨的指尖撫過鎖梁,新磨出的金屬刮痕清晰可見——這鎖最多在兩個時辰前被人撬開過。但當他推開半塌的倉門時,撲麵而來的卻是沉積多年的黴味。積塵足有半寸厚的地麵上,連個腳印都沒有。
    "有趣。"沈墨眯起眼睛,"賊人撬鎖卻不進門。"
    麵粉實驗
    他從懷中掏出油紙包,裏麵是徐駝子驗屍用的細麵粉。揚手一撒,雪白的麵粉如霧般彌漫開來。粉塵在穿過門框時突然加速,形成一道明顯的放射狀軌跡——那是爆炸氣浪殘留的痕跡。
    "起爆點在糧倉..."沈墨用刀尖在地麵劃了個十字,"但火藥卻不在糧倉。"
    百戶疑惑道:"大人何出此言?"
    沈墨指向牆角:"看粉塵流向。"麵粉在西北角形成漩渦狀沉積,"氣浪從此處向外擴散,但——"刀尖挑起地上一撮黃褐色粉末,"這些佛郎機火藥,卻是從東南方向濺進來的。"
    焦屍掌心的秘密
    那具指向糧倉的焦屍還保持著詭異的姿勢。沈墨掰開碳化的手指,指關節發出脆響。在焦黑的掌心深處,嵌著半枚銅牌——高溫讓銅牌與皮肉熔在了一起。
    銅牌上"提督軍"三個字依稀可辨,邊緣還殘留著半朵五爪龍紋。沈墨的瞳孔驟然收縮:這是提督軍器局太監的私印,按製該用金線懸在腰側,怎會攥在死者手裏?
    "去查。"沈墨的聲音比刀鋒更冷,"昨夜軍器局哪位公公當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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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戶的喉結滾動了一下:"回大人,是...是馮保馮公公..."
    沈墨突然想起,爆炸前他在軍器局外牆見過一隊番子。那些東廠的人馬,當時正往糧倉方向去。
    晨光穿過殘破的屋頂,照在銅牌上那半個"保"字上,泛著血色的光。
    ? 第三章:白牌密令
    1. 權力博弈
    子時·北鎮撫司內堂
    燭火搖曳,都指揮使嚴世卿背對廳門,負手而立。沈墨單膝跪地,飛魚服上的血跡已幹涸成黑褐色。
    "抬頭。"
    沈墨抬眼,一塊象牙牌迎麵擲來。他伸手接住,觸手冰涼——牌麵空白無字,邊緣卻刻著細密的龍鱗紋。
    無字白牌。
    萬曆朝特務最高授權,持此牌者,可殺三品以下官員,不問緣由。
    嚴世卿的聲音像鈍刀刮骨:"東廠今早呈了密折,咬定南鎮撫司勾結佛郎機人,私運火藥。"他緩緩轉身,燭光映出半張隱在陰影裏的臉,"皇上震怒。"
    沈墨指腹摩挲著白牌邊緣。無字,意味著不留檔、不追責,也意味著……皇帝不願承認軍工體係早已腐爛透頂。
    "我要活口。"嚴世卿突然加重語氣,"能指認東廠的活口。"
    潛流暗湧
    沈墨瞬間讀懂潛台詞:皇帝需要替罪羊,但絕不能是東廠——司禮監掌印太監張鯨,可是萬歲爺最寵信的"內相"。
    "下官鬥膽。"沈墨將白牌收入袖中,"若真凶牽涉內廷……"
    嚴世卿冷笑打斷:"所以給你白牌。"他抓起案上密報,火漆印赫然是東廠的蟠龍紋,"今晨馮保已畏罪自盡,留下血書指認南鎮撫使。"
    太巧了。沈墨想起焦屍掌心的銅牌,那半個"保"字還在他懷中發燙。
    "明日卯時前。"嚴世卿的指甲在案上刮出五道白痕,"我要見到能開口的人。"
    沈墨抱拳退出時,瞥見屏風後露出一角蟒袍——司禮監的人,竟已在旁聽完全程。
    2. 心理陰影
    十歲·火藥坊廢墟
    黑暗裏彌漫著焦肉和硫磺的氣味。
    小沈墨蜷縮在傾倒的藥碾下,耳邊是匠人們斷續的呻吟。有人被橫梁壓住,每一聲喘息都帶著血沫的咕嚕聲;更遠處,一個學徒在哭喊"救命",聲音卻越來越弱,最後隻剩下指甲刮擦磚石的刺啦聲。
    最可怕的是那些沒死透的人——他們的手指偶爾抽搐,喉嚨裏擠出不成調的嗚咽,像被踩爛的蟲豸。
    小沈墨死死捂住耳朵,可那些聲音還是鑽進來,和火藥坊的焦臭味一起,烙進他的骨髓裏。
    現實·北鎮撫司內堂
    "三日為限。"
    沈墨的聲音冷硬如鐵,可握著白牌的手卻在微微發抖。燭光下,象牙牌邊緣的龍鱗紋硌得他掌心生疼。
    嚴世卿眯起眼:"怎麽?沈千戶也有怕的時候?"
    沈墨沒有回答。
    屋外突然滾過一道悶雷,初夏的暴雨來得毫無預兆。雨點砸在瓦片上,劈啪作響,像極了當年火藥坊裏未燃盡的硝石在爆裂。
    他的呼吸微不可察地滯了一瞬。
    嚴世卿忽然笑了:"聽說你從不淋雨?"
    沈墨的指節泛白。
    ——十歲那場爆炸後,他在廢墟裏淋了整夜的雨。
    ——雨水混著血水,浸透了他的頭發、衣襟,最後在腳下積成暗紅色的水窪。
    "下官告退。"
    他轉身時,袖中的白牌擦過案角,發出細微的刮擦聲。
    像極了垂死之人最後的掙紮。
    3. 暗夜開端
    子時·南鎮撫司檔案庫
    沈墨的靴底踏在青磚上,無聲如貓。
    南司的守衛比平日少了一半——太刻意了。他指尖輕挑,銅鎖應聲而落。推開厚重的樟木門,黴味混著新墨的氣息撲麵而來。
    案幾上的文書堆得淩亂,最上麵那冊《佛郎機貨船稽查錄》還泛著潮氣。沈墨撚開紙頁,指腹蹭過墨跡,一抹淡淡的黑痕暈開。
    "三個時辰內寫的……"
    他冷笑。文書上清楚記載著南鎮撫使"私放葡商硝石入京",可筆跡工整得不像急就的供詞,倒像精心謄抄的劇本。更可笑的是,末尾竟蓋著鮮紅的南司大印——真要通敵,誰會蠢到留下官印為證?
    書架後的暗格虛掩著。沈墨刀尖一挑,幾封未署名的密信滑落。信中詳述了軍器局太監與葡商交易的次數、數量,甚至標注了銀兩交割的碼頭。太完整了,完整得像專門為栽贓準備的罪證。
    破窗一箭
    正當他俯身檢視密信火漆時,後頸寒毛突然豎起。
    "嗖——"
    一支黑羽箭破窗而入,釘入他耳畔的梁柱,箭尾震顫不止。箭簇上貫著一張羊皮地圖,澳門半島的葡商宅邸被朱砂圈得血紅。
    沈墨眯眼看向窗外——對麵屋脊上,一道黑影轉瞬即逝。不是東廠的番子,也不是錦衣衛的探子。那身法詭譎如蛇,倒像是……
    他展開地圖,被朱砂圈中的宅邸旁,還有一行蠅頭小楷:
    "寅時三刻,火龍現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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