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錦衣衛7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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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技術編年體
    星火燎原
    嘉靖三十七年春,金陵城的晨霧裹挾著鐵鏽與硫磺的刺鼻氣息,將火器局籠罩其中。裴驚雲站在作坊中央,手中緊握著祖父留下的《火龍經》殘稿,那泛黃的紙頁上,朱砂批注在晨露的浸潤下泛著暗紅,仿佛凝固的血跡。
    他垂眸凝視殘稿上“製器之道,首在固本。火者,陽也;器者,陰也。陰陽調和,方得始終”的字句,指尖不自覺摩挲著紙麵,祖父臨終前的叮囑在耳畔回響:“驚雲,此乃我裴家幾代心血,火器之道關乎社稷安危,萬不可有失。”
    作坊內,爐火熊熊燃燒,映照得眾人臉龐通紅。裴驚雲的鐵鉤劃過冰涼的青銅炮管,發出刺耳的聲響。就在這時,一聲清脆的金屬撞擊聲驟然響起,他抬眼望去,隻見和泉鐵舟正手持和鋼鍛造錘,眼神中滿是挑釁。
    和泉鐵舟是日本鍛造名匠,受幕府之命,前來金陵火器局交流鍛造技藝,實則暗藏窺探之心。“裴先生,貴國火器雖名聲在外,但鍛造工藝與我日本相比,隻怕還差得遠。”和泉鐵舟嘴角勾起一抹輕蔑的笑意,揮動手中的鍛造錘,重重砸向身旁的鐵塊,火星四濺。
    裴驚雲神色冷峻,鐵鉤在手中靈活翻轉:“和泉先生,技藝高低,並非靠口舌之爭。”話音未落,他大步走向工作台,取過一塊精鐵,在爐火中反複煆燒、錘打。隨著他有節奏的敲擊,鐵塊逐漸成型,每一次錘擊都仿佛帶著千鈞之力,震動著整個作坊。
    一旁,蘇小蠻專注地盯著裴驚雲的動作,手中的炭筆在羊皮紙上快速勾勒。她是火器局中難得的女匠人,雖身為女兒身,卻對火器設計有著驚人的天賦與熱情。新畫的折疊銃草圖就放在她身旁,那精巧的設計,令不少男匠人都自愧不如。
    “裴大哥,你看我這折疊銃,若能在擊發裝置上再做改良,定能大大提升射速。”蘇小蠻興奮地將草圖遞到裴驚雲麵前,眼中閃爍著期待的光芒。
    裴驚雲接過草圖,仔細端詳起來。不得不說,蘇小蠻的設計極具創意,折疊銃小巧便攜,適合單兵作戰,若是能解決射速問題,必將成為戰場上的利器。“想法很好,但具體如何改良,還需進一步試驗。”他微微點頭,眼中難得露出一絲讚賞。
    和泉鐵舟湊過來,掃了一眼草圖,嗤笑道:“雕蟲小技,這樣的設計,我日本工匠隨手就能畫出十幾種。”
    蘇小蠻氣得滿臉通紅:“和泉先生,有本事你也拿出像樣的設計來,隻會說風涼話算什麽本事!”
    裴驚雲抬手示意蘇小蠻稍安勿躁,目光直視和泉鐵舟:“和泉先生,不如我們來一場比試。就以這折疊銃為基礎,三日後,各自拿出改良後的成品,看誰的火器更勝一籌。”
    和泉鐵舟眼神一凜,隨即大笑起來:“好!正合我意。裴先生,可莫要輸得太難看。”
    接下來的三日,火器局內氣氛緊張到了極點。裴驚雲和蘇小蠻整日泡在作坊裏,反複試驗、修改。他們嚐試了各種材料,改進擊發裝置的結構,每一次失敗都讓他們更加堅定。
    和泉鐵舟那邊也不甘示弱,帶著幾名日本工匠日夜趕工。他們從日本帶來的特殊鋼材,在鍛造過程中展現出了驚人的韌性和強度。
    三日後,比試如期舉行。金陵城的不少達官顯貴都聞訊而來,火器局外熱鬧非凡。裴驚雲手持改良後的折疊銃,神情沉穩。這把折疊銃經過他和蘇小蠻的努力,不僅射速大幅提升,而且精準度也有了質的飛躍。
    和泉鐵舟則滿臉得意地展示著他的作品。那把火器外觀華麗,采用了日本獨特的鍛造工藝,看起來確實不凡。
    “開始吧。”隨著一聲令下,兩人分別瞄準遠處的靶子。裴驚雲深吸一口氣,扣動扳機,子彈如離弦之箭般飛出,準確命中靶心。緊接著,他快速裝填彈藥,又是一槍,依舊穩穩命中。
    和泉鐵舟見狀,眼中閃過一絲慌亂,但還是強作鎮定地舉起手中的火器。然而,就在他扣動扳機的瞬間,意外發生了。火器突然爆炸,強大的衝擊力將他掀翻在地,手臂和臉部被嚴重灼傷。
    眾人一片驚呼,紛紛上前查看。裴驚雲快步走到和泉鐵舟身旁,蹲下身子:“和泉先生,你傷勢如何?”
    和泉鐵舟痛苦地掙紮著,眼中滿是不甘與震驚:“這……這怎麽可能?我的設計明明……”
    裴驚雲歎了口氣:“和泉先生,製器之道,在於陰陽調和。隻追求外觀與威力,而忽視了火器內部結構的平衡,必然會導致災難。”說著,他拿起《火龍經》殘稿,“我華夏先輩早就明白這個道理,火器乃凶器,需以正道製之,方能發揮其最大效用。”
    和泉鐵舟沉默良久,最終緩緩點頭:“裴先生,我輸得心服口服。今日之事,讓我明白了真正的鍛造之魂。”
    這場比試過後,和泉鐵舟留在了金陵火器局,虛心向裴驚雲等人學習。而裴驚雲和蘇小蠻繼續鑽研火器改良,他們的折疊銃經過不斷完善,最終裝備了明朝軍隊,在抵禦外敵的戰鬥中發揮了重要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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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龍經》的殘章,也在裴驚雲的努力下,逐漸補充完善。那些古老的智慧與新的創意相結合,在火器局的爐火中,綻放出璀璨的光芒,照亮了華夏火器發展的道路,也讓星火成燎原之勢,守護著這片古老的土地。
    星火璿光
    嘉靖三十七年春末,金陵火器局的晨霧裹著硝煙凝成乳白的紗帳。蘇小蠻踮腳取下橫梁上的磁石校準器,馬尾辮上的耐熱繩隨著動作輕晃,在潮濕的空氣裏甩出細碎的晶亮水珠。她將威尼斯商人帶來的分度規壓在羊皮紙上,青銅指針劃出幽藍的弧線,與圖紙上蜿蜒的陰陽膛線交疊成神秘的圖騰。
    "裴大哥,看這個!"少女清脆的聲音穿透鍛爐的轟鳴。裴驚雲正將淬火的槍管浸入藥汁,聞言鐵鉤勾著皮革手套摘下護目銅片,眼角的疤痕在火光中泛著淡紅。當他看清圖紙上的設計時,握著《火龍經》殘稿的手驟然收緊——那些用朱砂標注的"陰陽調和"理論,竟與蘇小蠻用西洋器具推演的軌跡完美契合。
    工坊深處傳來鐵器相撞的悶響。和泉鐵舟率領的日本工匠團正在鍛造新式槍管,他們運來的玉鋼在炭爐中泛著妖異的紫光。這個曾在火器比試中铩羽而歸的鍛造師,如今眼神裏多了幾分敬畏,卻仍帶著不服氣:"蘇姑娘的想法雖妙,可膛線刻製需千錘百煉之功,豈是圖紙上幾筆就能......"
    話音未落,蘇小蠻已抄起分度規躍至工作台。她的牛皮靴踏過滿地鐵屑,在晨光中劃出利落的剪影。"和泉先生可知,威尼斯鍾表匠能用齒輪測算星辰軌跡?"少女指尖輕轉分度規,銅質部件咬合發出精密的哢嗒聲,"我改良的磁石校準器,能將陰陽紋路的誤差控製在毫厘之間。"
    裴驚雲的鐵鉤挑起一盞琉璃燈,橘色光暈落在蘇小蠻新製的膛線模具上。那模具由磁石與精鋼熔鑄而成,陰陽魚圖案在表麵流轉著奇異的光澤。當第一根試驗槍管緩緩旋轉著嵌入模具,眾人聽見細微的嗡鳴——磁石產生的斥力讓刻刀懸浮在金屬表麵,沿著預設的紋路自動遊走。
    "這......這是仙術!"日本工匠中有人失聲驚呼。和泉鐵舟卻死死盯著模具接縫處的榫卯結構,忽然想起三日前在裴驚雲書房瞥見的《考工記》殘卷。原來華夏匠人的智慧,早將天地運轉的規律融入器物血脈。
    試驗場設在秦淮河畔的靶場。蘇小蠻親手裝填火藥,馬尾辮隨著動作掃過改良後的折疊銃。當她扣動扳機時,眾人先是聽見不同於尋常火器的清越鳴響,繼而看見鉛彈劃破晨霧,在三百步外的草靶上擊出碗口大的洞。原本標注兩百步射程的標尺,此刻顯得如此可笑。
    "三倍!真的是三倍!"監造太監的蟒袍掃過沾滿泥土的青磚,肥胖的手指激動得發抖,"立刻呈報工部,此等神器若裝備邊軍......"
    夜色降臨時,裴驚雲在工坊後的竹林找到正在打磨分度規的蘇小蠻。月光穿過她鬢角的碎發,在新畫的圖紙上投下斑駁的影。"你將西洋算術與《火龍經》融會貫通,"他鐵鉤輕點圖紙上的拋物線,"可知道這會招致多少非議?"
    少女將分度規抵在唇邊,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陰影:"裴大哥,您說過製器如治水,堵不如疏。那些老學究總說奇技淫巧,卻不知真正的神器,本就該熔鑄天下智慧。"她忽然從袖中掏出個油紙包,"嚐嚐,這是夫子廟新來的胡商賣的蜜餞,酸甜得很。"
    接下來的日子,工坊日夜不息。蘇小蠻帶著學徒將磁石校準器改造成可調節的模組,和泉鐵舟則嚐試用玉鋼與華夏精鐵合鑄新式槍管。某日暴雨突至,裴驚雲在積水的庭院裏發現蘇小蠻——她正舉著分度規測量雨滴墜落的角度,濕透的襦裙緊貼著脊背,卻渾然不覺。
    "你看!"少女眼睛發亮,"雨滴在荷葉上滾動的軌跡,與子彈在空中的拋物線竟有相似之處!"裴驚雲望著她發梢滴落的水珠,忽然想起祖父臨終前說的話:真正的匠魂,是能在萬物中看見器之道。
    三個月後,首批裝備陰陽膛線的火器運往前線。捷報傳來那日,金陵城飄著細雪。蘇小蠻站在工坊屋頂,看著裴驚雲將新寫的批注填入《火龍經》:"器無中西,道通古今。陰陽流轉間,自有星火照夜天。"她的分度規在月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暈,與遠處秦淮河畔的燈火遙相輝映,恍若星河墜入人間。
    熔爐星辰
    嘉靖三十八年冬,金陵城的初雪裹著硫磺味撲在火器局朱漆大門上。安德烈修士跪在冰涼的青磚地上,鼻尖幾乎要貼上伽利略溫度計的玻璃管,鏡片後的藍眼睛因激動而微微發紅。羊皮紙上,他用鵝毛筆寫下的拉丁文批注與蘇小蠻娟秀的蠅頭小楷犬牙交錯,宛如東西方智慧編織的密網。
    "裴先生,快來看!"修士突然跳起身,粗布道袍掃落案頭的磁石校準器。他抓起一截正在冷卻的耐火鉸鏈,金屬表麵還冒著細小的白煙,"按照熱脹冷縮原理鍛造的榫卯結構,經過三百次高溫測試,損耗率竟比傳統工藝降低七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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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驚雲的鐵鉤劃過鉸鏈上細密的螺紋,淬火形成的冰裂紋在燭火下泛著奇異的虹彩。自從威尼斯商船送來伽利略的手稿,這個金發碧眼的傳教士就像著了魔般泡在工坊裏,將西方的數理知識與《火龍經》的陰陽之道反複推演。此刻修士羊皮紙上的公式,竟與蘇小蠻半月前提出的"火路平衡論"不謀而合。
    工坊深處傳來瓷器碎裂的脆響。和泉鐵舟將燒裂的試片砸在地上,玉鋼與精鐵的合金在月光下迸濺出青色火星:"這些洋人的把戲不過是紙上談兵!耐火材料需經七七四十九天燜爐,哪是幾個公式就能......"
    "和泉先生不妨試試這個。"蘇小蠻不知何時出現在他身後,馬尾辮上的耐熱繩結著冰晶。她遞過一個竹筒,裏麵裝著深褐色的膏狀物,"用爐甘石、赤銅和倭國的備前泥調配的耐火塗料,安德烈修士說,其分子結構......"
    "分子?"和泉鐵舟擰起眉頭。蘇小蠻展開新畫的圖紙,上麵既有陰陽魚圖騰,又畫著古怪的圓形符號:"安德烈修士說,世間萬物皆由微小粒子構成。這種塗料的粒子排列,能像魚鱗般抵禦高溫衝擊。"
    當夜,火器局的鍛爐燃起從未有過的熾烈火焰。安德烈修士將調配好的塗料塗抹在鉸鏈模具上,蘇小蠻用磁石校準器調整著火候,裴驚雲則手持《火龍經》殘卷,目光在"陽盛則裂,陰凝則滯"的朱砂批注與伽利略關於溫度的論述間反複遊移。和泉鐵舟沉默許久,突然將祖傳的玉鋼鍛造錘重重砸在砧上:"讓我試試!"
    當第一具改良後的耐火鉸鏈從淬火池中取出時,整個工坊陷入詭異的寂靜。那金屬表麵流轉著珍珠母貝般的光澤,細密的龜裂紋路恰似夜空中的星圖。安德烈修士顫抖著將溫度計貼近鉸鏈,水銀柱在劇烈升降後,最終穩定在比預期低三十度的刻度上。
    "成功了!"蘇小蠻的歡呼震落房梁上的積雪。她抓起圖紙在雪地裏旋轉,馬尾辮掃過安德烈修士寫的拉丁文公式,又掠過自己繪製的陰陽魚,兩種截然不同的文字在月光下交織成奇幻的符咒。裴驚雲望著這一幕,忽然想起祖父曾說:真正的神器,誕生於天地未分的混沌之間。
    然而喜悅並未持續太久。三日後,工部侍郎帶著禦史台的官員闖入火器局。為首的禦史大人抖開彈劾奏章,朱砂字跡在雪地上格外刺目:"妖言惑眾!擅引西夷邪說,亂我華夏器道正統......"
    "大人請看!"安德烈修士突然舉起伽利略望遠鏡。當禦史大人透過鏡片望見遠處飛鳥的羽毛時,蒼老的麵容瞬間凝固。蘇小蠻趁機呈上實測數據:裝備新鉸鏈的火器,發射頻率提升五倍,炸膛率卻下降九成。裴驚雲則默默展開《火龍經》新卷,上麵"海納百川,器成大道"的批注墨跡未幹。
    僵持間,北方急報傳來:韃靼騎兵突破防線,正朝宣府逼近。工部侍郎的蟒袍在寒風中獵獵作響,他盯著工坊裏閃爍的爐火,突然抓起安德烈修士的拉丁文圖紙:"立刻量產,所有工匠聽令,違令者斬!"
    接下來的二十個晝夜,火器局的鍛爐再未熄滅。蘇小蠻帶著女匠們調配耐火塗料,和泉鐵舟將玉鋼鍛造術融入新式工藝,安德烈修士則用算盤計算著每道工序的最佳參數。裴驚雲站在工坊最高處,看著雪夜中跳動的千盞燈火,恍惚間覺得這些忙碌的身影,恰似銀河中閃爍的星辰。
    當第一批改良火器裝車時,蘇小蠻在每具鉸鏈上刻下獨特的符號——一半是東方的雲紋,一半是西方的藤蔓。安德烈修士摸著這些紋路,突然用生硬的中文說:"就像,我們的故事。"
    捷報傳回金陵那日,正是元宵佳節。蘇小蠻站在秦淮河畔,看著河麵上漂浮的蓮花燈。裴驚雲走來時,她正將新畫的圖紙拋入水中——那上麵,拉丁文公式與漢字批注纏繞成螺旋狀的星軌。"你說,"少女的聲音混著遠處的爆竹聲,"當這些火器照亮北方的夜空,會不會有人記得,它們誕生在這樣一個風雪交加的冬天?"
    裴驚雲望著河麵上明滅的燈火,鐵鉤輕輕點了點她的圖紙:"它們會記得的。就像這秦淮河的水,永遠記得容納過百川的星光。"遠處,安德烈修士正教和泉鐵舟用阿拉伯數字計算彈道,兩種迥異的語言在夜空中碰撞,如同天地初開時的第一縷晨曦。
    裂響驚濤
    金陵的暮春總帶著股焦糊味,這日卻被暴雨衝刷得清新。火器局校場上,積水倒映著灰沉的天幕,裴驚雲的鐵鉤叩擊折疊銃的耐火鉸鏈,發出清越的回響。三百工匠屏息圍攏,和泉鐵舟攥著鍛造錘的指節發白,安德烈修士的伽利略溫度計在袖中輕輕搖晃。
    "開銃!"
    蘇小蠻扣動扳機的瞬間,雨幕突然停滯。折疊銃的鉸鏈如振翅的蝶,展開時發出的嗡鳴竟與古籍記載的《廣陵散》開篇分毫不差。鉛彈撕裂雨簾,三海裏外的靶船桅杆應聲而斷,甲板騰起的木片混著雨水,在半空畫出暗紅的弧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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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了!"監造太監的尖嘯刺破寂靜。裴驚雲望著漂浮的碎木,卻沒注意到身後蘇小蠻的異樣——少女攥著冒煙的磁石校準器後退半步,藏青色裙裾下,一抹暗紅正順著絲線緩緩蔓延。
    當夜,工坊的油燈徹夜未熄。安德烈修士用放大鏡觀察鉸鏈斷麵,拉丁文批注寫滿整張羊皮紙:"應力集中於榫卯接縫處,需重新計算熱脹係數......"和泉鐵舟突然奪過圖紙,玉鋼鍛造錘重重砸在案頭:"西洋人的公式誤事!這分明是淬火時辰不足!"
    "都住口!"裴驚雲展開《火龍經》殘卷,朱砂批注在燭光下滲出血色般的紅,"陰陽失衡,必生禍端。蘇小蠻,把校準器拿來。"
    少女的指尖在袖中微微發抖。磁石校準器的裂痕藏在纏線之下,如同蟄伏的毒蛇。她想起白日試射時,那聲與《廣陵散》共鳴的嗡鳴裏,分明夾雜著金屬撕裂的細響。"裴大哥,許是連日暴雨......"
    "明日拆開檢查。"裴驚雲的鐵鉤劃過校準器表麵,絲線突然崩斷,裂痕如蛛網般爬滿磁石。工坊陷入死寂,唯有安德烈修士的驚呼刺破沉默:"這裂痕的走向,與我測算的應力曲線完全吻合!"
    蘇小蠻的臉色瞬間煞白。她想起三日前那個雷夜,為趕製校準器,偷偷將淬火時間縮短了三刻。此刻暴雨又至,雨水順著窗欞滴在校準器的裂痕上,發出細微的滋滋聲。
    "立刻停產後撤!"裴驚雲的鐵鉤指向堆積如山的折疊銃。話音未落,工坊外突然傳來淒厲的哭喊——北方急報,首批裝備折疊銃的邊軍遭遇慘敗,火器在雨中頻發炸膛,將士死傷枕藉。
    驚雷炸響的刹那,蘇小蠻衝出工坊。暴雨澆透的街道上,她跌跪在泥濘裏,望著手中破碎的校準器痛哭失聲。裴驚雲的鐵鉤扶住她顫抖的肩,卻在觸及掌心時驟然縮回——那裏布滿灼痕,正是試射那日校準器炸裂留下的傷口。
    "為什麽瞞著我?"裴驚雲的聲音比暴雨更冷。少女從懷中掏出帶血的圖紙,上麵密密麻麻的修改痕跡被雨水暈染:"我聽見了,那聲《廣陵散》裏的裂響......可前線等不及,工部的令牌......"
    和泉鐵舟突然將鍛造錘砸進泥地:"八嘎!匠人失魂,利器成凶器!"他扯下頸間家傳的玉鋼吊墜,狠狠摔在裴驚雲腳下,"這玉鋼,今日起不配鍛造華夏神器!"
    當夜,火器局燃起衝天大火。裴驚雲將所有未完工的折疊銃投入熔爐,看著耐火鉸鏈在烈焰中扭曲成猙獰的形狀。蘇小蠻跪在爐前,用帶傷的手一筆一劃重繪圖紙,安德烈修士的拉丁文批注與她的漢字注解再次交織,卻多了行刺目的朱砂:"欲速則不達,器魂在人心。"
    三年後,韃靼再次犯境。這次出現在陣前的,是改良後的折疊銃。蘇小蠻撫摸著新製的磁石校準器,上麵纏著她親手編織的金絲——那是用當年斷裂的絲線熔鑄而成。裴驚雲的鐵鉤劃過淬火後的鉸鏈,清越的鳴聲裏,再無一絲雜音。
    捷報傳來那日,秦淮河畔的茶樓正在演奏新編的《火器譜》。當樂聲奏至高潮,台下的和泉鐵舟突然老淚縱橫——這段旋律,竟與他在金陵最後那夜,聽見的熔爐轟鳴如出一轍。而在火器局舊址,裴驚雲將修訂完成的《火龍經》埋入地下,扉頁上的批注在月光下泛著微光:"器道如琴,弦急則斷,唯守中正,方得長久。"
    淬火雙生
    嘉靖三十八年盛夏,金陵城的暑氣將石板路蒸出扭曲的波紋。火器局內,十二座鍛爐吞吐著赤紅的火舌,和泉鐵舟的月山鍛冶刀劈開熱浪,刃口與和鋼相撞迸濺出妖異的藍火。七十二道折疊鍛打的紋路在鋼坯上蜿蜒,如同蟄伏的龍脊。
    "隼人,記下第七次折疊的火候!"老人的白發被火星燎得卷曲,粗糲的手掌卻穩如磐石。少年徒弟慌忙用炭筆在鮫魚皮冊上疾書,鐵屑簌簌落在布滿汗漬的衣襟上。不遠處,蘇小蠻的磁石校準器在竹簾下泛著冷光,她望著和鋼表麵流轉的藍光,忽然想起《火龍經》裏"剛柔相濟"的批注。
    裴驚雲的鐵鉤勾著淬火槽走來時,正撞見隼人失手打翻硼砂罐。白色粉末灑在通紅的鋼坯上,瞬間騰起刺鼻的白煙。"八嘎!"和泉鐵舟的鍛冶刀重重砸在砧上,"你以為鍛造是兒戲?每一粒硼砂都關乎金屬的魂魄!"
    少年撲通跪地,鮫魚皮刀鞘磕在青磚上發出悶響:"師父,我隻是想......"話音未落,蘇小蠻已蹲下身,磁石校準器的指針突然劇烈震顫。"等等!"她拈起沾著硼砂的鋼坯,"裴大哥,你看這反應——硼砂與和鋼的結合,竟能讓金屬在高溫下更具韌性!"
    裴驚雲的鐵鉤劃過鋼坯表麵,冰裂紋路在鉤尖下悄然蔓延。他翻開《火龍經》殘章,"過剛易折,過柔則廢"的朱砂字跡在暑氣中暈染開來。和泉鐵舟眯起眼睛,忽然想起家鄉古窯燒製天目盞時,意外混入草木灰反而造就絕美釉色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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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夜,火器局的鍛爐燃起異火。蘇小蠻將調配的硼砂溶液澆在和鋼上,和泉鐵舟的月山鍛冶刀起落如飛,七十二道折疊在藍火中化作流動的星河。裴驚雲手持溫度計守在淬火池邊,當鋼坯溫度達到八百三十度的刹那,安德烈修士突然扯住他的衣袖:"快看!磁石校準器的反應!"
    磁石表麵泛起細密的水珠,竟與和鋼表麵的藍火形成詭異的呼應。蘇小蠻的指尖微微發麻,她想起威尼斯商人講述的"感應說"——萬物之間皆有隱秘的聯係。此刻,東方的陰陽調和之道與西方的物質交感理論,在這團跳動的火焰中悄然共鳴。
    然而,當第一支用改良和鋼鍛造的槍管試射時,意外發生了。子彈在出膛瞬間炸裂,強大的氣浪掀翻了三丈外的防護盾。和泉鐵舟衝過去撿起變形的槍管,蒼老的手突然劇烈顫抖:"不可能......七十二道折疊鍛打,連日本刀都能削鐵如泥......"
    "是硼砂配比!"蘇小蠻的磁石校準器在殘骸上劃過,指針瘋狂擺動,"高溫下產生的韌性,反而讓金屬在急速膨脹時失去了彈性!"她的聲音被鍛爐的轟鳴吞沒,裴驚雲卻看得真切——少女藏在袖中的右手,纏著浸透血跡的布條,正是方才被氣浪灼傷的痕跡。
    暴雨在子夜傾盆而至。裴驚雲在工坊後的竹林找到蘇小蠻時,少女正跪在泥水裏反複敲打一塊廢鐵。"剛柔相濟......"她的聲音混著雨聲,"我試過增加硼砂比例,也試過減少折疊次數,可每次都是......"
    鐵鉤輕輕按住她顫抖的手。裴驚雲展開被雨水浸濕的《火龍經》,殘章上的字跡模糊卻依然清晰:"剛非堅硬,柔非綿軟,陰陽流轉處,方見真章。"他忽然想起祖父說過的話:最好的匠人,要學會傾聽金屬的聲音。
    "和泉先生的七十二道折疊,藏著讓金屬"記憶"的秘密。"裴驚雲的鐵鉤指向雨中的鍛爐,"而硼砂,能賦予它新的靈性。或許我們不該執著於比例,而是......"
    "而是讓它們對話!"蘇小蠻突然起身,馬尾辮上的水珠甩在裴驚雲臉上。她衝向工坊,磁石校準器在暴雨中劃出幽藍的光軌。和泉鐵舟望著少女的背影,忽然想起年輕時在月山窯,看著天目盞在窯變中誕生的震撼。
    接下來的十日,火器局彌漫著奇異的氣息。蘇小蠻將磁石嵌入鍛打模具,讓磁場引導金屬的流動;和泉鐵舟調整折疊節奏,在硼砂融化的瞬間注入獨特的錘擊韻律;裴驚雲則守在淬火池邊,用《火龍經》的理論校準每一度溫差。當新製的槍管終於成型,它的表麵竟浮現出流動的雲紋,在陽光下泛著珍珠母貝的光澤。
    最終試射定在辰時三刻。蘇小蠻握著改良後的折疊銃,磁石校準器在槍托處微微發燙。裴驚雲的鐵鉤搭在她肩上,和泉鐵舟與隼人站在百步之外,鮫魚皮刀鞘在晨霧中若隱若現。
    "放!"
    槍聲響起的瞬間,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子彈劃破晨霧,準確命中五裏外的靶心。更驚人的是,折疊銃的鉸鏈開合時,竟發出清越的鳴響,宛如古琴泛音——那是金屬在曆經千錘百煉後,終於找到的完美共振頻率。
    和泉鐵舟老淚縱橫,將月山鍛冶刀鄭重遞給蘇小蠻:"這把刀,以後該由懂得傾聽金屬的人執掌。"少年隼人翻開鮫魚皮冊,最新一頁寫著:"嘉靖三十八年七月初七,剛柔之道,終成神器。"
    而在火器局深處,裴驚雲將新得的感悟補入《火龍經》:"器之魂,不在剛柔之形,而在調和之韻。如琴瑟和鳴,似陰陽輪轉,方得永恒。"窗外,暴雨初晴,一道彩虹橫跨金陵城,將東西方的智慧,化作了照亮蒼穹的光。
    磁火迷蹤
    金陵的秋夜裹著潮濕的涼意,蘇小蠻蹲在淬火池邊,月光將她的影子拉長,投在翻滾著氣泡的墨綠色淬火液中。她捏著研缽,將最後一勺磁石粉末緩緩倒入池中,粉末入水時激起細小的藍光,宛如萬千螢火墜入深潭。
    "第28次實驗。"她蘸著淬火液在羊皮紙上書寫,字跡很快被蒸汽暈染。自從折疊銃鉸鏈出現熱脹問題,這個角落就成了她的秘密戰場。和泉鐵舟的七十二道折疊鍛打、安德烈修士的熱脹冷縮理論,都在她腦海中反複交織,最終化作一個大膽的設想——用磁石的天然磁性,引導和鋼在淬火時達到陰陽平衡。
    突然,工坊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蘇小蠻慌忙將實驗記錄本塞進袖中,卻在起身時不慎碰倒了裝著磁石粉末的陶罐。細碎的藍色粉末灑在青石板上,在月光下閃爍著詭異的光芒。
    "蘇姑娘!"裴驚雲的聲音帶著喘息。鐵鉤挑開竹簾的瞬間,他瞥見地上的磁石粉末,眼中閃過一絲驚訝,"工部連夜送來加急文書,北方戰事吃緊,要求半月內必須交出改良的折疊銃。"
    蘇小蠻的手指攥緊了袖中的實驗記錄本。羊皮紙邊緣的齒痕硌得掌心生疼,那是她方才緊張時下意識的動作。"可是裴大哥,磁石淬火的實驗才剛有眉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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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可是。"裴驚雲的鐵鉤重重敲在淬火池邊緣,濺起的液滴在兩人衣擺上燒出細小的孔洞,"前線將士等不起。和泉先生已經改良了鍛打工藝,安德烈修士也重新計算了熱脹係數,你這邊......"他的目光掃過蘇小蠻鬢角未幹的汗水,聲音突然放軟,"盡力就好。"
    深夜,工坊裏的油燈次第熄滅。蘇小蠻卻點起一盞琉璃燈,昏黃的光暈中,她翻開實驗記錄本。第37頁的撕痕觸目驚心,隻留下半行未完成的公式:"·h=......"她記得那頁紙上,詳細記錄著昨日實驗時,磁石與和鋼產生共鳴的奇妙現象——當淬火液溫度達到特定數值,整個工坊的磁石校準器都開始發出蜂鳴,仿佛在呼應淬火池中某種神秘的力量。
    "小蠻?"身後突然響起的聲音讓她猛地回頭。隼人舉著燭台站在門口,少年的臉龐在搖曳的光影中忽明忽暗,"我......我來取師父的鍛冶刀。"
    蘇小蠻慌忙合上記錄本,卻沒注意到一頁草圖從指縫間滑落。隼人彎腰拾起草圖的瞬間,她看見少年瞳孔驟然收縮——那上麵畫著磁石淬火裝置的改良設計,還有一行小字:"若能控製共鳴頻率......"
    接下來的日子,工坊陷入瘋狂的趕工。蘇小蠻白天跟著眾人組裝折疊銃,夜晚便偷偷進行磁石淬火實驗。她發現,當在淬火液中加入特定比例的朱砂,磁石與和鋼的共鳴強度會提升三倍,但隨之而來的,是金屬表麵出現詭異的黑斑,如同被腐蝕的痕跡。
    "這不可能......"她盯著新製的鉸鏈,聲音發顫。本該光滑的金屬表麵布滿蛛網般的裂痕,就像某種古老的符咒。更可怕的是,當她用磁石校準器檢測時,儀器發出尖銳的蜂鳴,指針瘋狂旋轉後,竟生生折斷。
    實驗記錄本上,新的批注與舊的公式漸漸重疊:"磁石之力太過霸道,反而破壞了陰陽平衡?還是說,我們尚未找到真正的臨界點?"蘇小蠻咬著下唇,在"臨界點"三個字上重重畫了個圈。
    就在這時,意外發生了。一名學徒在搬運淬火液時不慎摔倒,墨綠色的液體潑灑在堆放成品的木箱上。眾人驚恐地發現,沾染淬火液的木箱竟開始發燙,冒出的青煙帶著刺鼻的硫磺味,仿佛箱中的折疊銃正在燃燒。
    "快用水!"裴驚雲的鐵鉤揮向水桶,卻被蘇小蠻突然攔住。少女跪在冒煙的木箱前,從袖中掏出磁石粉末灑在液體上。奇跡般的一幕出現了:青煙漸漸消散,木箱的溫度也迅速回落,隻留下淡淡的藍色痕跡,宛如夜空中的星圖。
    "我明白了!"蘇小蠻突然起身,發間的耐熱繩不知何時已經散開,"不是磁石的力量太強,而是我們沒有引導它!就像《火龍經》說的,陰陽調和,不是壓製,而是......"她的目光掃過眾人驚愕的臉龐,"而是共生!"
    然而,當她想要翻出實驗記錄本驗證理論時,卻發現本子不翼而飛。最後一次見到它,是在昨日與隼人的對話之後。蘇小蠻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第37頁缺失的內容、突然出現的裂痕、神秘失蹤的記錄本......這些碎片在她腦海中拚湊出一個可怕的可能。
    深夜,她悄悄潛入和泉鐵舟的房間。月光從窗欞漏下,照亮了案頭的鮫魚皮冊。翻開的那頁上,赫然畫著與她相似的磁石淬火設計圖,旁邊用日文寫著:"危險的力量,必須阻止。"
    "你不該來的。"隼人的聲音從陰影中傳來。少年握著她的實驗記錄本,蒼白的臉上滿是掙紮,"師父說,磁石之力太過詭異,一旦失控......"
    "所以就撕毀我的記錄?偷走我的本子?"蘇小蠻的聲音在顫抖,"隼人,你知道嗎?那些磁石粉末,那些看似失敗的實驗,其實都在指向同一個真相——當磁石與和鋼達到完美共鳴,不僅能解決熱脹問題,還能......"
    她的話被突然響起的爆炸聲打斷。遠處的工坊騰起衝天火光,熱浪裹挾著硫磺味撲麵而來。蘇小蠻衝向火場,卻在門口被裴驚雲攔住。鐵鉤勾住她的腰帶,將她拽回安全地帶:"是存放成品的庫房,所有折疊銃......"
    火光照亮蘇小蠻驚恐的臉。她突然想起實驗記錄本第37頁那半行公式,想起磁石與和鋼共鳴時發出的蜂鳴。如果那些折疊銃也經過了磁石淬火......
    "疏散所有人!"她甩開裴驚雲的鐵鉤,"快!那些火器隨時可能......"
    又是一聲巨響,比之前更加猛烈。氣浪將眾人掀翻在地,蘇小蠻在昏迷前最後看到的,是夜空中炸開的藍色火光,宛如無數磁石粉末在燃燒,又像是她未能完成的那個實驗,終於以最慘烈的方式展現出了真相。
    當黎明的第一縷陽光照在廢墟上時,裴驚雲在瓦礫堆中找到了蘇小蠻。少女懷中緊緊抱著半本燒焦的實驗記錄本,第37頁的殘片上,那個未完成的公式在灰燼中若隱若現。遠處,和泉鐵舟跪在徒弟隼人的遺體旁,手中握著染血的月山鍛冶刀,刀刃上凝結的,不知是血跡還是淬火液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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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在這一片狼藉中,沒人注意到,幾塊幸存的折疊銃鉸鏈正在陽光下微微震動,發出細小的蜂鳴——那是磁石與和鋼最後的共鳴,也是一個未被完成的秘密,永遠留在了這個血色黎明。
    滄溟灼痕
    嘉靖三十七年七月,東南沿海的鹹腥氣裹著硫磺味漫進金陵城。裴驚雲站在督師行轅前,鐵鉤叩擊腰間改良後的折疊銃,金屬碰撞聲在晨霧中格外刺耳。十二門嶄新的火器整齊列陣,烏黑的銃管指向天際,仿佛十二條蟄伏的鋼鐵巨龍。
    "裴匠首,督師大人有請。"親衛的甲胄在陽光下泛著冷光。裴驚雲將《火龍經》殘卷塞進懷中,踏入營帳的刹那,撲麵而來的檀香混著血腥氣,案頭攤開的戰報上,倭寇燒殺搶掠的記載刺得他眼眶發燙。
    "聽聞你改良的火器能破倭船?"督師的手指劃過輿圖上密密麻麻的紅點,"若今日試射不成,軍法處置。"
    校場上,蘇小蠻攥著磁石校準器的手心全是冷汗。她望著裴驚雲後背緊繃的輪廓,想起昨夜他在海邊反複調試火器的身影——月光下,鐵鉤挑起的海水潑在鉸鏈上,瞬間騰起白色的霧氣。"小心鹽蝕......"她當時的提醒被海風卷走,隻換來裴驚雲一句:"戰事等不得。"
    "放!"
    十二門折疊銃齊聲轟鳴,硝煙如烏雲般騰起。螺旋氣浪撕裂空氣,三海裏外的倭寇戰船在轟鳴聲中解體,木片與倭寇的慘叫一同墜入海中。督師大笑著拍案:"好!即刻量產,半月內必須裝備前線!"
    慶功宴上,觥籌交錯。裴驚雲獨自站在廊下,鐵鉤無意識地摩挲著掌心。一層細密的鹽霜凝結在鉤尖,那是昨夜試射時,鉸鏈因海水侵蝕迸濺的金屬碎屑。他想起蘇小蠻兄長蘇三布滿潰爛傷口的手——作為負責淬火的匠戶,蘇三的手指早已被腐蝕性的藥汁侵蝕得不成樣子,卻仍在工坊日夜趕工。
    "裴大哥!"蘇小蠻的聲音帶著醉意。少女晃著酒壺走來,發間的耐熱繩纏著幾縷海草,"他們說這火器是天降神兵,可隻有我們知道......"她突然打住,目光落在裴驚雲的鐵鉤上,瞳孔猛地收縮。
    裴驚雲迅速將鐵鉤藏到身後,卻瞥見蘇小蠻眼底的驚惶。月光下,少女袖口露出的手腕上,赫然有一道與蘇三相似的潰爛傷痕——是調試磁石淬火液時留下的。
    深夜,工坊的鍛爐仍在燃燒。裴驚雲悄悄潛入存放備用鉸鏈的庫房,火折子照亮一排排閃著冷光的金屬。他用鐵鉤挑起一具鉸鏈,放大鏡下,細密的鹽蝕裂痕正沿著榫卯結構蔓延,如同癌細胞般吞噬著金屬的韌性。
    "你果然來了。"蘇小蠻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少女抱著一摞羊皮紙,紙頁間散落著磁石粉末,"這是我測算的鹽蝕數據,按照現在的進度,前線火器撐不過三場海戰。"她將圖紙攤開,上麵密密麻麻的公式旁,畫著用朱砂標注的《火龍經》批注:"水屬陰,火屬陽,陰陽相克,必生禍端。"
    裴驚雲的鐵鉤重重砸在案上:"可督師限期已到,工部催著......"
    "所以就該讓將士們拿著隨時會炸膛的火器送死?"蘇小蠻突然失控,"我兄長的手爛成那樣還在堅持,不是為了讓這些殺人的玩意兒變成廢鐵!"她的話音未落,遠處突然傳來爆炸聲。兩人衝出庫房,隻見存放成品的倉庫燃起衝天大火,火光照亮了驚慌奔逃的匠人們——他們搬運的火器,竟在手中莫名炸裂。
    混亂中,裴驚雲瞥見和泉鐵舟抱著昏迷的隼人衝出火場。老人的白發被火燎得卷曲,嘶聲怒吼:"八嘎!這些鉸鏈根本承受不住海戰的鹹濕!"
    當夜,裴驚雲將自己鎖在工坊。他反複翻閱《火龍經》殘卷,朱砂批注在燭火下仿佛滲出鮮血。當第一縷晨光刺破雲層時,他終於在泛黃的紙頁間找到關鍵記載:"欲禦水厄,需取海底玄鐵,以陰陽調和之術煉之。"
    "海底玄鐵......"裴驚雲望著窗外翻湧的海浪,鐵鉤握緊又鬆開。這種傳說中的材料,據說深埋在海底火山口,開采極難且危險重重。但此刻,他別無選擇。
    三日後,裴驚雲帶著一隊匠人潛入深海。冰冷的海水灌進衣衫,他的鐵鉤勾著特製的開采工具,在火山口附近探尋玄鐵的蹤跡。突然,一股暗流襲來,裴驚雲的腰間繩索險些被扯斷。千鈞一發之際,蘇小蠻奮力抓住他的鐵鉤,磁石校準器在海水中發出微弱的藍光,竟意外地穩定了周圍的水流。
    "是磁石!"蘇小蠻在水中大喊,"它能與海底磁場共鳴,或許可以用來定位玄鐵!"
    在磁石的引導下,眾人終於找到玄鐵礦脈。開采過程險象環生,高溫的岩漿隨時可能吞噬他們,但為了前線的將士,沒有一人退縮。當第一塊玄鐵被撈出水麵時,朝陽正從海平麵升起,將漆黑的礦石染成血色。
    改良後的折疊銃在暴雨中完成最後一次試射。裴驚雲扣動扳機,這次的槍聲更加沉鬱,帶著某種震懾人心的力量。子彈穿透雨幕,精準命中五裏外的礁石,濺起的浪花中,再也沒有金屬腐蝕的白色泡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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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捷報傳來時,蘇三的手指已經開始結痂。他望著妹妹遞來的新製磁石手套,上麵刻著細密的陰陽紋路。而在督師府,裴驚雲將新撰寫的《火器改良記》呈給督師,末尾用朱砂寫道:"器之利,不在速成;國之安,貴在匠心。"
    當夜,裴驚雲獨自來到海邊。鐵鉤劃過改良後的鉸鏈,清越的鳴聲混著海浪聲,仿佛訴說著這場驚心動魄的製器之路。月光下,他看見蘇小蠻的身影朝他走來,手中捧著修補好的《火龍經》——那上麵,關於"水厄"的批注旁,多了行娟秀的小字:"以磁引鐵,以柔克剛,方得始終。"
    磁淵驚瀾
    隆慶元年的秋風裹挾著鹹腥血味掠過金陵城垛,裴驚雲的鐵鉤深深掐進《戰報》泛黃的紙頁。紅痕如蜿蜒的血線,標記著明軍在倭寇火銃下節節敗退的慘狀。案頭,蘇小蠻遺留的磁石校準器泛著幽藍冷光,指針正不安地顫動,仿佛在呼應遠處海麵上此起彼伏的炮火。
    "裴匠首!督師急召!"親衛的呼喊驚碎滿室寂靜。裴驚雲將校準器貼身藏好,卻在起身時瞥見牆上懸掛的《火龍經》新卷,"磁者,天地之靈。順之則利,逆之則凶"的朱砂批注在暮色中灼灼如血。三年前那場奪去蘇小蠻生命的爆炸仿佛重現眼前——當時她正將改良的磁石裝置嵌入折疊銃,調試螺旋氣浪的瞬間,失控的磁力引發劇烈反噬。
    督師行轅內,輿圖上的紅旗幾乎被白旗淹沒。"倭人新製的"迅雷銃"能連發三彈,射程比我們的火器遠半裏!"督師猛地捶案,震得沙盤上的微型戰船紛紛傾覆,"裴驚雲,若三日內拿不出對策,你就提著腦袋去見陣亡的將士!"
    深夜的火器局宛如墳場,唯有裴驚雲的工坊亮著孤燈。他反複摩挲蘇小蠻留下的實驗手記,殘缺的紙頁間夾著半片焦黑的磁石——那是爆炸後唯一的遺物。和泉鐵舟送來的月山鍛冶刀橫在案頭,刀鞘上的鮫魚皮已被摩挲得發亮,老匠人臨走時的話猶在耳畔:"磁石之力,當如流水,堵之則潰,導之方安。"
    突然,校準器的指針瘋狂旋轉,撞得玻璃罩嗡嗡作響。裴驚雲猛地抬頭,隻見窗外烏雲翻湧,一道紫電劈開夜幕。他抓起校準器衝向暴雨中的演武場,鐵鉤勾住潮濕的空氣,仿佛抓住了命運的絲線。當閃電再次照亮天際,他看清了——那道螺旋氣浪的軌跡,竟與磁暴的方向完全一致!
    "原來如此!"裴驚雲在雨中大笑,任由雨水衝刷臉上的狂喜。《火龍經》的殘章與蘇小蠻的理論在腦海中轟然貫通:磁石不僅能增強火器威力,更能成為引導氣浪的"無形舵手"。他立刻返回工坊,將磁石磨成粉末混入淬火液,又用和鋼鍛造出帶有陰陽魚紋路的導流裝置。
    然而,首次試驗就以慘烈失敗告終。當裴驚雲扣動改良後的折疊銃,失控的磁力形成漩渦,將十丈內的草木盡數絞碎。他的鐵鉤被吸向槍管,險些刺穿胸口。更可怕的是,遠處傳來淒厲慘叫——負責觀測的學徒七竅流血倒地,手中的磁石校準器已扭曲成廢鐵。
    "過猶不及......"裴驚雲癱坐在地,望著掌心被灼傷的紋路。月光透過破損的窗欞灑落,照亮《火龍經》上新添的批注:"磁靈如猛虎,需以太極馭之。"他突然想起蘇小蠻曾說過的話:"威尼斯人用齒輪控製鍾表,我們能否用榫卯約束磁力?"
    接下來的三晝夜,火器局成了瘋人院。裴驚雲將榫卯結構與磁力線圈結合,和泉鐵舟帶著隼人鍛造出可調節的磁石框架,安德烈修士則用拉丁文公式計算著每一絲磁力的強度。當最後一片磁石嵌入陰陽魚凹槽時,金陵城的晨鍾恰好敲響。
    演武場上,十二門改良火器如巨獸般蟄伏。裴驚雲的鐵鉤懸在扳機上方,指尖傳來的震顫不知是因緊張還是磁力共鳴。"放!"隨著令下,十二道螺旋氣浪轟然出膛,在空中交織成銀色的巨網。遠處模擬倭寇戰船的木筏瞬間被絞成齏粉,更驚人的是,氣浪竟在磁石引導下,沿著預設的弧線折返回程,將後方的箭靶也一並摧毀。
    "這是......回馬槍?!"督師的聲音都在發抖。裴驚雲卻盯著校準器穩定的指針,視線漸漸模糊——恍惚間,他看見蘇小蠻站在硝煙中,馬尾辮上的耐熱繩隨氣浪輕晃,磁石校準器在她手中綻放出比朝陽更耀眼的光芒。
    半月後,東南海域重現烽火。明軍戰船列陣如牆,船頭的改良折疊銃泛著幽幽藍光。當倭寇的"迅雷銃"率先開火,裴驚雲冷靜地轉動磁石調節盤。刹那間,數十道螺旋氣浪逆著炮彈軌跡衝去,在空中相撞的轟鳴如驚雷貫耳。更令人膽寒的是,被引導的氣浪突然轉向,精準地掀翻了倭寇的旗艦。
    "順磁者生,逆磁者亡!"裴驚雲的怒吼混著炮火響徹海天。他舉起蘇小蠻的磁石校準器,迎著朝陽高高揮動,仿佛在向那個永遠沉睡的靈魂致敬。海麵上,破碎的倭船與飄揚的明旗交織成血色的畫卷,而在金陵的火器局內,新撰寫的《磁火全書》正被工整抄錄,扉頁上的題字力透紙背:"以磁為魂,以器載道,此乃華夏匠人之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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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齒輪與磁暴的狂想
    隆慶元年深秋,金陵城的梧桐葉打著旋兒落在火器局的青瓦上。安德烈修士的紅袍在工坊內翻飛,他手持威尼斯帶來的分度規,在羊皮紙上劃出一道道複雜的弧線,身旁的黃銅齒輪組在燭光下泛著冷光。
    "裴先生,蘇姑娘,"修士的藍眼睛閃爍著狂熱,"將磁石嵌入這些精密齒輪,通過齒輪咬合控製磁力方向,或許能實現火器的精準轉向!"他轉動手中的齒輪模型,嵌入其中的磁石立刻讓旁邊的鐵屑排列成規整的同心圓。
    蘇小蠻湊上前,馬尾辮掃過安德烈的袖角。她的磁石校準器在齒輪組上方輕輕晃動,指針開始有規律地擺動:"可是磁石的力量極不穩定,稍有偏差......"
    "正是需要你們東方的陰陽調和之道!"安德烈興奮地翻開伽利略的手稿,拉丁文批注與《火龍經》的朱砂字跡在案頭交錯,"看,這種齒輪結構可以像調節琴弦一樣,微調磁力的強弱與方向。"
    裴驚雲的鐵鉤劃過齒輪表麵的紋路,冰涼的觸感讓他想起祖父的教誨:"製器如治水,急則易潰。"但看著安德烈眼中的期待,看著蘇小蠻重新煥發光彩的麵容,他最終點了點頭:"三日後試射,在此之前,必須做足防護。"
    工坊內頓時忙碌起來。和泉鐵舟帶著隼人鍛造特製的和鋼炮管,蘇小蠻將磁石研磨成粉摻入鑄模,安德烈則廢寢忘食地調試齒輪組的咬合精度。每當夜幕降臨,工坊裏總會傳出齒輪轉動的哢嗒聲,與磁石共鳴的嗡鳴交織成奇異的夜曲。
    試射當日,烏雲壓得極低。火器局外臨時搭建的防護牆足有三丈高,裝滿沙土的麻袋層層堆疊。裴驚雲握著新製的磁樞折疊銃,能感覺到槍身傳來細微的震顫——那是磁石與齒輪共鳴產生的悸動。
    "準備!"隨著號令,裴驚雲扣動扳機。
    刹那間,天地仿佛被撕開一道裂縫。失控的螺旋氣浪如同脫韁的巨獸,防護牆在它麵前如同紙糊的一般,瞬間土崩瓦解。氣浪所過之處,樹木被連根拔起,磚石漫天飛舞。裴驚雲被氣浪掀飛,鐵鉤死死勾住一塊巨石才勉強穩住身形。
    煙塵散盡,試射場已成一片廢墟。安德烈跪在扭曲的齒輪殘骸旁,鏡片後的眼睛充滿絕望:"不可能......計算明明分毫不差......"
    蘇小蠻的磁石校準器已經碎裂,她顫抖著撿起一塊變形的磁石,上麵布滿蛛網狀的裂痕:"是共振......當齒輪轉速達到某個臨界點,磁石產生了疊加共振,力量呈幾何倍數增長。"她突然想起《火龍經》中的警示:"磁靈躁動,如困獸出籠,非大道不可馴。"
    當夜,工坊裏彌漫著壓抑的氣氛。安德烈默默擦拭著損壞的齒輪,和泉鐵舟將折斷的鍛造錘重重砸在砧上,火星濺落在蘇小蠻新畫的圖紙上。裴驚雲獨自坐在角落,鐵鉤無意識地劃著地麵,在泥土上畫出一個個交錯的齒輪與陰陽魚。
    "或許我們從一開始就錯了。"裴驚雲突然開口,聲音在寂靜的工坊裏格外清晰,"磁石之力,本就不該被如此強硬地束縛。安德烈先生的齒輪,是精巧的牢籠,卻也激怒了磁靈。"
    他展開《火龍經》殘卷,在"磁者,天地之靈"的批注旁,用朱砂寫下新的字跡:"疏勝於堵,導勝於控。"蘇小蠻眼睛一亮,抓起羊皮紙開始飛速繪製新的設計圖:"如果用齒輪引導磁力的流動,而不是強行控製方向......就像水流過九曲河道,最終歸於大海。"
    接下來的日子,工坊裏又響起了齒輪轉動的聲音,但這次多了幾分柔和與韻律。安德烈改良了齒輪的咬合方式,使其更像精密的樂器;蘇小蠻將磁石雕刻成流動的紋路,讓磁力能自然流轉;裴驚雲則根據《火龍經》的理論,設計出獨特的榫卯結構,既能固定齒輪,又留有磁力宣泄的通道。
    當第二門磁樞折疊銃完成時,金陵城迎來了初雪。試射場周圍依舊戒備森嚴,但這次眾人的眼神中多了幾分從容。裴驚雲舉起火器,感受著槍身傳來的溫和震動——那是磁石與齒輪和諧共鳴的節奏。
    "放!"
    螺旋氣浪呼嘯而出,卻不再狂暴。它在空中劃出優雅的弧線,精準擊中五裏外的靶心,隨後如歸巢的飛鳥般緩緩消散。蘇小蠻望著漫天飛舞的雪花,突然想起安德烈曾說過的話:"科學與藝術,本就是同一片星空下的孩子。"
    慶功宴上,安德烈修士將一枚威尼斯銀幣贈給裴驚雲,上麵刻著齒輪與磁石交織的圖案。裴驚雲則回贈了一本新修訂的《磁火精要》,扉頁上,中西方的文字與符號相互輝映,如同這場跨越山海的智慧碰撞,終於綻放出璀璨的光芒。
    磁樞哀歌
    隆慶元年的秋雨裹著鐵鏽味澆在火器局的廢墟上。隼人跪在瓦礫堆中,指尖觸到硬物——半本焦黑的日記從斷裂的齒輪下露出邊角,紙頁間夾著的磁石粉末在雨中泛著幽藍。當他翻開那頁浸透雨水的殘頁,蘇小蠻清秀的字跡讓呼吸驟然停滯:"磁石有靈,強行約束恐遭反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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