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經治了三年，這三年的花費，少說已經進去三四十萬。
    現在又要五十萬手術費，做完手術，後續修養也需要錢。
    前前後後一百多萬的治療費，對她們這種普通人，幾乎可以壓斷她們的未來。
    她實在是不想讓她的女兒為了錢丟棄尊嚴，失去生氣。
    未來過上苦苦還債的生活。
    她的女兒還年輕，才二十多歲。
    她本該有光明的未來。
    她本該有著一份還不錯的工作，有誌趣相投的朋友。
    工作之餘，她會去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
    緣分到了，還會遇到一個喜歡她，願意和她共度一生的男孩子。
    可若是她背著債務，她就沒有時間去做一個陽光快樂的年輕女孩了。
    其他二十歲出頭的女孩擁有的生活，將跟她毫無關係。
    周莉哭著喊了一聲：“媽……”
    聲音裏，全是無奈和痛苦。
    周母向她伸出自己幹瘦的手：“走吧。”
    周莉將手放進她的手心，就像小時候那樣。
    周母牽著她的手，朝著醫院的電梯走去。
    她的手已經不如曾經那麽溫暖了，但牽著她的時候還是那麽有力，總在她最無助的時候給她依靠。
    媽媽的手，曾經抱著她入睡，牽著她學走路，生病的時候背著她，在她難過的時候擦過眼淚。
    她走得很慢，但每一步都很穩，“我們回家做桂花糕。”
    周莉任由她牽著自己，像是回到了過去。
    直到走到醫院大門口，她如夢初醒，停下了腳步。
    “媽，不，你不能出院。”
    周母回過頭看著周莉，像是在看一個任性的小孩。
    在母親眼裏，孩子永遠都長不大。
    她伸手抱住周莉：“莉莉，我的身體我自己清楚，我的底子已經毀了，就算治好了，最多也就活個五六年。”
    “莉莉，還記得媽媽前兩天跟你說過的話嗎？人窮誌不窮。”
    “我不知道你之前那張卡是怎麽來的，也不知道為什麽又突然拿不出手術費了。”
    “但這也說明了，這是上天注定的，不是嗎？”
    “莉莉，這是媽媽的命。”
    周莉的雙眼像是決了堤，眼淚洶湧地流了出來。
    她閉上眼睛，靠在媽媽瘦弱的懷中，悶聲哭泣。
    醫院是生死輪回的地方，來這兒看病的人很多，悲喜已成了常態。
    聽到哭聲，路人看了一眼就轉移了目光。
    哭沒用，但作為發泄是最容易的。
    周母心口很酸，揉著周莉的頭發：“人生短短幾十年，媽媽不希望你大把的時間都在不開心。”
    周莉哽咽這說：“媽，可我想救你，我不要你有事，我還沒帶你享福。”
    周母輕輕拍打著她的後背，聲音溫柔又平靜：“我這不還活著嗎？人活著就有希望，今天過了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隻要媽媽最後的日子裏身邊還有你，媽媽就心滿意足了。”
    “走吧，我們回家做桂花糕。”
    ……
    母女倆回到老家，路過鎮上的一家精品店時，周母駐足多看了幾眼。
    周莉注意到了，順著她的視線看了過去，發現她看的方向是展示帽子的櫃台。
    她視線落回周母的身上，周母因為做化療掉了很多頭發，後來幹脆把所有頭發都剃了。
    她光著腦袋，在人群中十分顯眼。
    可但哪有女人不愛美的？
    周莉拉著周母就要往店裏走，周母趕緊拉住她：“你幹什麽？”
    周莉笑著說：“那頂帽子很好看，很適合你。”
    周母趕緊搖頭：“花裏胡哨的，不好看，我不喜歡。”
    她不識品牌，但看店裏的裝修就知道很貴。
    女兒掙錢不容易，她不想再多花這些沒必要花的錢了。
    母女倆坐車回到了鄉下，一路上，周母一直叮囑周莉要盡快把借來的錢還回去，不可以亂花錢。
    周莉都答應著，不敢讓她擔心。
    回到老家，周母看著院子裏那顆開滿花的桂花樹，終於露出舒心的笑容。
    還是這她生活了幾十年的地方讓人安心。
    回到家中，她安心地睡了一覺。
    第二天醒來就開始張羅著帶著周莉做桂花糕，釀桂花酒。
    還是和從前一樣，周莉爬上桂花樹搖桂花，她在樹下撿桂花。
    收集好桂花後，母女兩人一起把桂花洗幹淨。
    周母在廚房裏忙碌，周莉在旁邊打下手幫忙。
    周莉表現得非常生疏，周母疑惑：“我之前不是教過你怎麽做桂花糕嗎？怎麽全忘了？”
    周莉耍賴：“忘了，你再重新教我。”
    周母笑著慢慢教她，她學了一會兒就哀歎：“好難，以後還是您做給我吃吧。”
    周母笑著白她一眼：“哪有那麽笨？你就是故意的。”
    周莉笑嘻嘻的，沒有否認。
    她看著媽媽被光影照著柔和的側臉，突然問：“媽，如果當初你沒有生下我，現在應該會很幸福吧。”
    她在很小的時候，爸媽就離婚了。
    爸爸不要她，隻有媽媽願意照顧她。
    離婚後，媽媽相親過幾次，不是沒有人喜歡她。
    隻不過那些男人對媽媽又一個要求，那就是把她送去她爸那邊。
    但是她都拒絕了，她知道她爸不喜歡她，送過去她爸不會要她的。
    這樣被親生爸媽推來推去，對她無疑是巨大的傷害。
    更何況她也舍不得女兒，從沒想過要和女兒分開。
    被這樣提要求的次數多了，她幹脆就不再相親。
    一個人帶著她這個拖油瓶生活。
    即便養著她，供她上學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
    周母也從沒有放棄她這個女兒。
    周莉時常想，如果沒有她，或許媽媽已經組建了新的家庭。
    她的新丈夫很愛她，他們之間也會有孩子。
    那個孩子比她更有出息，能掙很多錢給她看病。
    又或者，在新家庭用不著過那麽辛苦的日子，她也就不會生病。
    周母雙手一頓，抬頭認真的看著她：“媽這輩子最大的幸福就是生了你。”
    “莉莉，別看輕自己，在媽眼裏任何事都比不過你重要。”
    周莉的眼眶瞬間又紅了。
    周母輕鬆轉移話題：“桂花酒也得釀，可以賣不少錢，你再去摘點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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