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擺中心處，無先生的黃色鬥篷衣角處破開一個小洞。
    破洞極小，僅憑肉眼難以看見。
    光芒中，無先生身形微晃，衣角擺動間破洞如同被某種力量填補，消失不見。
    “上次造成這種情況，還是那家夥，這個途徑確實有異於常規的潛力……”
    無先生滄桑的聲音響起。
    它並非在自言自語，而是在對剛趕來的某人說話。
    半空中不知何時出現一張漆黑座椅。
    黑色兜帽下是一張年輕漂亮少女的臉，黑袍下伸出兩隻黑爪，肆意放置在扶手上。
    嗒…嗒……
    她右爪輕輕敲擊：“如果不是瑟瑞娜，我早就找到他了。”
    “他身上絕不隻是權柄那麽簡單，這樣的人，無序才是他的歸宿。”
    清脆的少女聲音充滿迷惑性，讓人下意識忽略其身居高位多年。
    “他不會認可你，我看得出來。”無先生很篤定。
    “試試才知道。”
    少女留下這樣一句話，座椅已經消失。
    無先生依舊安靜懸浮在光束中，猶如一件死物。
    ————
    ————
    澤菲琳極為震驚地看著遠處的大洞。
    靈擺有多堅固，如她這種8階是最有發言權的。
    反正對溯空使來說，是絕無可能造成這樣的破壞。
    “還好跑得快！”
    她再次感歎自己的謹慎又救了自己一命。
    雖然以溯空使的手段，想從那種情況下跑路輕而易舉，但她一直信奉不冒險原則。
    哪怕有絲毫的不對勁，她也不會摻和。
    深不見底的孔洞，其下是空無。
    沒人知道在靈擺幻域墜入空無會發生什麽，一是沒有這種實力，二是因為不作不死。
    薑林與達裏安已經齊齊消失不見。
    幽深的空無仿佛噬人的凶獸，令澤菲琳後背發涼。
    “好勇鬥狠可不好，這兩個家夥多半會死。”
    澤菲琳搖頭感歎，心道果然隻有她這樣的謹慎者才能笑到最後。
    下身蠕蟲尾擺動，一道空間之門開啟。
    “不好奇……”她念叨著，最後看了一眼空無，果斷跨入門扉。
    而在其走後不久，空無中仿佛有某種恐怖存在要穿透某種薄膜而出。
    這處靈擺上的生靈，無論是職業者還是異變生物齊齊顫抖不止，身上長出詭異的畸變物。
    異變生物二次異變，會成為什麽？
    就在這一情況即將發生時，孔洞處白中透黃的光芒亮起。
    眨眼間，靈擺恢複如初。
    地麵再次回到最初時光潔如洗的模樣，好似什麽也沒發生。
    之前在此戰鬥的薑林與達裏安卻並未出現。
    ……
    空無中，有什麽？
    薑林也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他早在操控融詭生物轟碎達裏安的屠宰化身時，就已經陷入昏迷之中。
    僅僅7階的他，理論上根本無法承擔融詭剛才那種生物的代價。
    那個由他大部分異化物融詭的究極生物體，甚至已經隱隱觸摸到9階的門檻。
    以他當前層次，體力、血肉……融詭8階都已經極其勉強。
    之所以能撐到發出一次攻擊，有三個原因，三者缺一不可。
    一是他吞服過補強肉瘤，並且被冷晶強化過身體，恢複能力遠超同階。
    二是紅絲肉蓮的雙倍恢複效果。
    三是重點，嫇留下的黯卵。
    當初嫇在圓堡內留下諸多黯卵，說是可以讓他保命用。
    沒想到這次發揮了作用，他每次瀕臨極限時，黯卵就會破裂為他提供生命力。
    而也正是黯卵的支撐，他才能堅持到最後，融詭沒有直接崩毀。
    是巧合，但也是積累。
    7階的他能成功打出那樣的一擊，已經足以自傲。
    ……
    無存無感，無想無定之間。
    薑林‘醒’來。
    說醒來並不準確，因為他感受不到自身存在的概念。
    他的思緒好像可以一瞬跨越任意時空。
    ——我想看見。
    他這樣想著，便可以看清周圍之景象。
    繁星、光環、不定狀之扭曲、黑洞……他看到了所有。
    是真實？還是想象？
    他分不清。
    嚐試間，他選擇進入一個看著還算正常的無垠大地。
    說是進入，其實就是一念間。
    他已經來到這荒涼大地之上。
    視線放低，他沒有實體。
    “我是什麽？”
    這讓他不禁產生這樣的疑問。
    光怪陸離、匪夷所思。
    這便是他當前最直觀的感受。
    ——聽覺。
    念頭落下，他‘聽’到了聲音。
    ——身體。
    薑林的‘身體’緊隨出現。
    如此奇妙，他還想嚐試更多，卻發現這種心想事成並非沒有限製。
    無法創造不可知之物。
    通俗來說就是他無法想象第七種感官，便無法具現。
    ——這裏應該有風。
    無垠荒涼大地上，刮起陣陣微風。
    塵土飛揚間，薑林不知為何感受到時間在極速流逝。
    那些塵土揚起後，像是經曆了千年歲月，消散不見。
    時間，讓塵埃都湮滅。
    薑林感覺莫名恐慌，或許他不該繼續待在這裏。
    然而他想離開，卻發現不能再以來到的方式回到剛才的空無。
    嚐試間，他感覺有一根堅硬物戳了戳他後背。
    ！！
    這裏有別的存在！
    這一發現讓他精神瞬間緊繃。
    他不動聲色往前邁了一步，緩緩轉身。
    卻見一個木乃伊一樣的矮小身影正伸出發皺的手指，顯然就是它在戳薑林。
    它沒有五官，千百條網狀的皺紋遍布周身。
    塵土在它身後飄蕩，在飄蕩中走向湮滅。
    薑林在目睹它的一刹那，感覺自身像是經曆了時間的洗禮。
    他的精神在走向衰弱，他剛凝聚出的身體已經在逐漸化為塵埃。
    原來，這是一位祂！
    薑林也不知自己是幸運還是不幸，居然恰好遇到這樣一位存在。
    而就在薑林即將撐不住的時候，那種時間流逝的感覺突然消失。
    祂伸出發皺的手，遞來一個看著普通的塵土雕像。
    “永存……不死……”
    祂的意誌在薑林腦海中響起。
    大概意思就是，接下這個雕像，成為奴仆，便能永生永存。
    這是不可名狀的偉大賜予。
    這是許多生靈夢寐以求卻無法獲得的機會。
    永生永存，唾手可得。
    “……”
    薑林會接受嗎？
    他並不知道接下來的選擇會讓他麵臨什麽，也不知道惹惱一位不可名狀會有什麽樣的後果。
    薑林並非什麽大人物，可亦有自己的理想與堅持。
    他說過，要登臨至高，要立於天上。
    哪怕死在半途，他也要做自己的主人。
    他對著祂笑了笑，吐出幾個字。
    “謝謝，我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