擋風玻璃被飛濺的碎石與泥漿糊住大半，明野不得不微微探身，從僅剩的透明縫隙裏分辨前路。
    暮色如墨，前方的上坡路隱在灰黑的樹影裏，寧萌的房車卻如同一道刺破黑暗的紅光，已衝上斜坡中段。
    她連續兩聲喇叭短促響起，車燈在枯黃的草尖上掃出兩道晃動的光弧，車身隨著陡坡的顛簸劇烈震顫，後輪空轉著刨起拳頭大的土塊，火星子混著草屑劈裏啪啦濺在底盤上。
    “撐住啊……”
    明野喉間發緊，手掌在油門杆上滑出冷汗。
    他猛踩踏板，房車引擎發出瀕臨極限的嘶吼，齒輪咬合的鈍響震得儀表盤微微發顫。
    底盤刮過凸起的岩石，發出金屬摩擦的刺耳聲響，他甚至能感覺到車身因吃力而小幅後傾，車尾幾乎擦著地麵拖出半道淺痕。
    巨鱷的咆哮聲突然變調，混著泥漿濺起的“咕嘟”聲，顯然那畜生已衝上斜坡。
    明野從後視鏡裏瞥見一角黑影，菱形鱗片在夜光下泛著冷光，前爪拍在碎石堆上，崩起的石片砸在車門上“砰砰”作響。
    他牙關緊咬，趁房車前輪碾上坡頂的瞬間猛打方向盤，車身借著慣性向右急轉，後輪在坡頂邊緣打滑半圈，才順著下坡的地勢狂飆而去。
    下坡的陡度讓重力瞬間接管車身，明野的脊背狠狠撞上座椅靠背，五髒六腑都跟著顛簸移位。
    前方樹木的輪廓逐漸清晰，寧萌的房車已一頭紮進林子。
    明野猛打方向盤，房車擦著左側樹幹掠過，樹皮刮擦車身的“嘩啦”聲如同指甲劃過黑板，震得人後頸發麻。
    巨鱷的怒吼此刻已化作沉悶的轟鳴，隔著樹林聽來像是遠處悶雷，卻又帶著逼近的壓迫感。
    車輪碾過枯枝堆，“哢嚓”聲密集如炒豆。
    明野餘光瞥見後視鏡裏，那家夥龐大的身軀撞斷兩棵大樹，樹冠傾倒的聲響中，它前肢陷進鬆軟的腐葉堆，卻仍倔強地甩動尾椎，骨刺掃斷樹幹的脆響此起彼伏。
    房車在林間左衝右突，明野感覺自己像是在巨獸的牙縫間穿梭，每一道晃過的樹幹都像是隨時會合攏的利齒。
    明野與寧萌的房車在林間顛簸前行，後視鏡裏巨鱷龐大的身影如烏雲壓頂，四肢砸地的震動透過底盤傳至掌心。
    突然，身後傳來“轟隆”悶響——那畜生左前肢猛地陷進腐葉覆蓋的天然泥坑，半個身子驟然下沉，尾部因慣性甩起半人高的泥漿浪頭，枯枝斷裂聲與泥漿濺起的“咕嘟”聲混作一團。
    明野轉頭時，正看見巨鱷前肢瘋狂刨抓坑壁，卻因坑底淤泥濕滑，反而越陷越深。
    它的菱形鱗片刮擦坑壁發出刺耳聲響，腐葉與泥漿混合著黑血從傷口滲出，在月光下泛著紫黑色光澤。
    “好機會！”
    明野猛打方向盤，房車在空地上甩出半圓弧線，獵獵風聲中，他意念一動，房車側麵的投石車支架轟然展開，在明野意念的驅動下緩緩轉向。
    明野深吸一口氣，鎖定巨鱷的頭部。
    裹著厚厚桐油的石彈在炮膛內震顫，隨著他拇指按下發射鈕，“咻”的尖嘯聲中，石彈如流星劃破暮色，尾部拖曳的火光將巨鱷的影子投射在坑壁上，扭曲成猙獰的巨怪。
    第一發石彈精準命中右肩，桐油遇空氣瞬間爆燃，幽藍色火焰順著鱗片縫隙鑽入，“滋滋”聲中騰起焦臭濃煙。
    巨鱷發出撕心裂肺的怒吼，尾椎狠狠拍打地麵，震得坑邊碎石滾落，卻因下半身深陷泥濘，隻能眼睜睜看著火焰在皮肉間蔓延。
    明野瞥見它眼眶裏的渾濁眼球劇烈轉動，眼底翻滾著癲狂的殺意，卻無法掙脫。
    “再來！”
    明野嘶吼著裝填第二發石彈。
    嗡鳴中，石彈擦著巨鱷下頜飛過，在坑壁炸出半米深的凹痕，火星濺上它頸部未愈合的傷口，頓時騰起新的火苗。
    怪物吃痛甩頭，前爪拍擊水麵激起黑色水花，泥漿裏混著暗紅血絲，順著坑壁緩緩流淌。
    第三發石彈破空而至，正中左腹舊傷。
    火焰轟然炸開，將巨鱷大半個軀幹裹進火團，它的嘶吼聲驟然變調，如同生鏽的齒輪在強行轉動，前肢無力地拍打泥漿，激起的漣漪逐漸變小。
    明野能看見它的尾椎終於不再甩動，龐大的身軀緩緩下沉，唯有頭部仍倔強地昂著，喉間湧出的黑血混著氣泡，在火焰映照下泛著詭異的紫光。
    “死了？”
    明野有些疑惑，這怪物怎麽這麽不經打，本來還以為它能夠多扛一會兒。
    話音未落，地麵突然劇烈震顫。
    明野抬頭的瞬間，瞳孔驟縮——那團本該熄滅的火光中，巨鱷龐大的身軀竟如火山噴發般破土而出，泥漿與腐葉如暴雨傾盆，它的前肢狠狠蹬在坑壁上，整個身體騰空躍起，菱形鱗片上的火焰尚未完全熄滅，像披了一身跳動的鬼火。
    “糟了！”
    明野猛推油門杆，房車卻根本來不及反應。
    他眼睜睜看著巨鱷的身影在擋風玻璃上急速放大，前爪帶起的勁風掀飛車頂天線，“轟”的一聲悶響，怪物龐大的身軀重重砸在車頂，金屬變形的撕裂聲中，房車如被拍扁的易拉罐，側麵狠狠砸向地麵。
    明野眼前一黑，頭部重重撞在方向盤上，劇烈的撞擊讓他左耳瞬間失聰，隻能看見寧萌的車燈光芒在側翻的車窗裏瘋狂旋轉。
    身體隨著房車的側翻狠狠撞向車門，腰間的獵槍磕在金屬門框上，劇痛讓他眼前閃過星星點點的白光。
    等他晃過神來，鼻腔裏已滿是汽油味與腐臭混合的氣息，車頂的重量卻突然消失——巨鱷竟踩著房車頂部，尾巴橫掃著朝寧萌的房車衝去。
    “寧萌！快走！”
    他摸索著解開安全帶，手掌觸到黏膩的液體——不知是怪物的血還是自己的。
    側翻的車窗裏，能看見巨鱷的尾椎掃斷後方幾棵大樹，它的腹部傷口還在燃燒，卻仍以驚人的速度奔向寧萌的房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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